迟问则很是头疼,只能继续敷衍,“非也,有调查的价值罢了。” 付风远倒是个讲效率的,废话一句没有,直接拦了一个出来晒鱼干的大哥,“请问柳——” “——听说这儿刚搬来位在清秋坊做工的手艺人,兄台可知他住在哪?”迟问打断了付风远。 “噢,柳叔吗?那。”晒鱼大哥抬手一指,“这一排数过去第六间就是了。” 谢过对方,几人往柳溪家去。 “这么说来,失窃的首饰都是出自他手?”胡落尘也不傻,知道迟问那么问的作用,是很直截了当的确认方式。 但柳溪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大叔,根本不需要迟问绕弯子敲打,才聊了几句就点头认了,“村子附近大多数人的首饰都是我造的。” 正因如此,那宁安村的妇人们,陪嫁首饰出自柳溪之手的也不只那七位。 “为何偏生就偷了她们的啊。”迟问得了印证,就下了推论,“恐怕是因为这七个人所拥有的刚刚好。” 步摇、耳坠、项链、手镯、戒指。 没规律,但刚刚好,能凑一套。
第15章 ◎共赴巫山的时候有没有打伞啊◎ 三辰殿山脚下的村户日子过得很一般,妇人们的陪嫁首饰不讲究成套,有就不错了。 “嗯。”付风远点点头,那七名妇人丢的东西各有不同,其中只重复了镯子和戒指,这两样成双倒也不是什么特别讲究,只是能显得派头足些。 “真的吗?”胡落尘出身富贵,不是很理解这种七户人家才能凑出整套首饰的状况,“那算不算我猜得对啊,就是那个芳桃?” 那是宁安村最近唯一一个嫁人的姑娘。 “芳桃是被砸了重金娶了去的,又怎会要这些半新半旧的玩意。”迟问耐着性子驳。 “心里有怨故意报复?” “那为何对物不对人,对人却又偏偏放过了物主?” 所以首饰,且是出自柳溪之手的这几样能成套的首饰,才是重点。 迟问手里没有失窃首饰的图样,胡落尘也只有一个根据村妇们口述画下来的草图,柳溪看了一遍,摇摇头,“是我做的,但没什么特别之处。” 胡落尘忍不住抢问,“你认识芳桃吗?宁安村的芳桃。” “我知道,芳桃姑娘……现在也不能叫姑娘了,她成亲了。”柳溪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 三辰之下的这些村子靠得颇近,总共也就那么些人,彼此认识并不稀奇,何况芳桃美丽。 “她找你打过首饰?”可胡落尘就是觉着芳桃有疑,“你没给她打是不是?” 柳溪否认,“不,她没找过我。” 胡落尘皱起眉头,“那……” “柳师傅制首饰有搭档吗?”迟问换了个方向。 “是我独力打造。”柳溪缓缓地回答。 他的手也确实是手艺人该有的模样。 “啊,那是不是有谁爱极了你造的首饰,故意偷来珍藏,且放过了购买你手艺的人?”胡落尘又冒出一个新猜想。 “不不不,不太可能……”柳溪低了低头,“我的手艺也就那样,要不然,也不会私下接村里的活计添补。” 在村里接熟人的单子多半是旧物改造,连材料钱都没得赚,若不是清秋坊的货卖得不太好,谁又愿意再收这种委托。 迟问赶紧守礼,“柳师傅不必妄自菲薄,您的手艺这么多年都倍受乡亲们肯定,想来定是信得过的,只是若有谁爱极了您的出品,那该集齐了才是,总不会只挑七样。” “噢,也是啊。”胡落尘陷入瓶颈。 迟问看了看柳溪的屋子,“冒昧问问,尊夫人……” “跟孩子在后院呢,需要——” “——不不,不必打扰。”迟问只是想知道人家是否活着而已。 她叹了口气,故作感慨,“唉,偷了七样首饰,放过了七个人,也不知是执于首饰,还是执于做首饰的人啊。” 柳溪的脸色不算好看。 迟问趁热打铁,“这么用心地凑一套陪嫁首饰,且是出自您手的陪嫁首饰,柳师傅,我再冒昧问问,您有什么青梅竹马吗?” 柳溪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摇了摇头。 “您说首饰是您独力打造的,那设计呢?”迟问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又加了一句,“图样是不是由他人提供过?” 柳溪终于有所触动,缓缓点了点头,“有一些,有一些首饰不是我自己出的稿子,我曾有一位很有才华的……旧识。” “宁安村人?”胡落尘极为坚韧,不管有没有断案天分,都很有断案热情。 迟问觉得她实在可爱,便顺着她的话往下,“倒不一定是宁安村人,但肯定跟宁安村有大仇。” “大仇。”胡落尘急不可耐,“姐姐快说。” “且不是新仇,是旧恨,不过如今报仇的大概也不是这位旧识。”迟问看向柳溪,“柳师傅的这位旧识,是需要这套陪嫁首饰的人,但不是屠村者。” 胡落尘发动技能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定是辜负了那位佳人,她因记挂着你,被弃后也没另寻人家 ,所以……久而久之,难免受村里人白眼,便结了仇!” “……姑娘,慎言,我当真没做过这样的事。”柳溪赶紧否认。 迟问点头表示肯定,“柳师傅,我相信您不曾辜负过谁,但眼下村子被屠,凶手逍遥法外,我不得不再冒犯一句,请问您当初与这位旧识……” “共赴巫山的时候有没有打伞啊?” 胡落尘听不懂迟问特意为她加密的问话方式,但成年人柳溪听懂了,连忙摇头,“不不不,姑娘误会了,我与这位旧识仅是朋友罢了,不曾逾越。” 迟问:“但她对你芳心暗许。” 柳溪颇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而正如这位胡姑娘所言,她后来确实没嫁人,是吧?”迟问抢先肯定了胡落尘一句,免得她又插嘴。 柳溪点头。 迟问继续,“但她有个孩子。” 柳溪低头不语,摆在桌上的手微颤。 迟问怕胡落尘打乱节奏,赶紧竖起食指敲了敲桌面逼着问,“柳师傅,那位旧识有个孩子,对吗?” 这大叔不是凶手,就连帮凶都不是,但他的态度很可疑,十之八九是在袒护凶手,他是知情者。 “噢,所以是你的孩子啊?”迟问只能用上胡言攀扯之法,“来找过你吗?你家小孩认不认识?尊夫人见过——” “——不不不。”柳溪果然很快崩不住了,“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与她真的只是朋友,从未越界,她很有分寸,是很老实的姑娘。” “噢~所以她确实有个孩子。”迟问满意地点点头。 “呃…嗯。”柳溪中了套,只能叹气。 “宁安村那个吃百家饭的!”胡落尘后知后觉,才想起来。 迟问鼓励地拍拍她,转向柳溪继续,“您那位旧识如今是否还在世呢?” “……我,我不知道,那件事过后我们便没再见过了。”看得出柳溪颇为遗憾。 “恐怕尚未过世也快了,柳师傅,虽然提及往事很不礼貌,但还是请您再坦白些,毕竟您该知道的,人家窃物屠村,可不是只为了拿那些首饰当收藏啊。” “我不知是为了什么。”柳溪的语调听起来很无奈。 “陪嫁首饰,自是为了出嫁。”迟问说完,胡落尘也凑上来打配合,“嫁你!” “姑娘不要这么说,我已经有妻室了。”柳溪的声音十分慌乱。 迟问点头,她之所以推断凶手是旧识的后代,除了宁安正好有个居无定所的孩子,也因为柳溪的夫人还在。 若是夫人新死,那这便算是个契机,可人家的夫人健在,跟以前没什么不同,为何偏生这会儿才想嫁了? 因为再也等不了了,那位旧识命不久矣。 “柳师傅,你这位旧识的孩子,恐怕并非人类,行径难以把控。我们现在能肯定的,便是他想帮自己的母亲圆梦,圆一个嫁给你的梦。” 柳溪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却又犹豫了片刻,才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画纸。 迟问本以为是那位旧识的画作,为的是说一段从前的故事,结果这张纸很新,画的也不是首饰,而是新娘。 女子一身红装,披着盖头,也不知是什么年纪,甚至不知她是站着还是坐着,身上的首饰…… “是这七样没错!”胡落尘一下就认出了图上的首饰,毕竟她也画过它们。 迟问趁着柳溪情绪不算稳定,又推了一步,“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人啊,其实没有自己希望的那般豁达,往往越是濒死,越是放不下心中所执。” “柳师傅的旧识,应该有两个执念,一是与宁安村的旧恨,二是与您的旧情。” 柳溪只是摇头,说不出话。 “旧恨已解,旧情怕是难却啊,柳师傅。”迟问适时往后一仰,装出一副很忌惮画中新娘的模样。 胡落尘极为上道,“对啊柳师傅,你看看这新娘画像,多逼真啊,你该不会也想有一张自己的吧?” 柳溪不想。 他只道自己很倒霉,但再倒霉也不及那位旧识倒霉,所以虽觉得荒唐,却也一直在袒护那个孩子。 只是眼下怕是不说清楚不行了。 他忆起往事,“生的是男孩子,但生父是谁,我那旧识自己也不知道。” 那晚天太黑了,她怕得很,喊破了嗓子也没人来救,尔后便晕死过去。 自那以后她便不再与柳溪说话,待显怀时,就躲去了后山,独自完成了生产。 孩子出生后,柳溪也只是非常偶然地遇上过几回,而旧识深居简出,根本不愿再与任何一个村子来往。 久而久之,大家几乎都把女人忘了,只是可怜孩子,便都帮衬着喂养。 直到宁安村出事,柳溪收到这张画风熟悉的画像,他才想起了自己的老友。 虽无需对她的遭遇负责,但柳溪到底是个心软的人,忆起旧事也觉得自己当初没有尽心,故而下意识地为那孩子遮掩起来。 他倒当真没想这么多年过去,人家姑娘还是盼着要嫁给自己啊。 “啊,那这跟宁安村又有什么关系?”胡落尘不解,那村子把孩子养大了啊。 迟问耐心解惑,“柳师傅的这位旧识,当年应是在宁安村里遇袭的。” 不管她是不是宁安村里的人,反正宁安村里的人没救她。 胡落尘却仍不懂,“那我还是不明白啊,既如此,为何屠了整个村子却偏留了七人性命?” 她问得很好,这事迟问也没头绪。 众人沉默,盯着桌上的新娘图。 此图着色鲜艳喜庆,看起来却莫名地令人不适,整张纸上只画了新娘,旁的装饰一概没有,围着她的只一个长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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