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确实没伤到自己, 他及时收住了火。 舞室却因为这点动静,整个崩塌了。 美人们尽数消失, 变成一片片银色镜子掉在地上, 然后化作光斑凝在迟问手里,组成了一块完整的巨大蛇鳞。 站在中间的瑄玉和玄玉被钻地而出的银蛇卷起,这次凑上前来的, 是三歧四头蛇。 那蛇一个脑袋就有人高, 四个脑袋便把小院撑得满满当当, 八只琥珀般的竖瞳盯住了迟问, 卷着美人的两条蛇把瑄玉和玄玉高举, 另外两条蛇往前一凑, 吐出信子。 是缺了额前镜鳞的两个银蛇脑袋。 它们在让迟问选择把鳞片给谁。 “既知我本性极贪, 怎么还总要我选。”迟问一手牵着路笺,一手拿着那块巨大的蛇鳞。 东方引岂是不知鸱吻好吞,他敛取这么多的美人精髓,想问的才不是她喜欢哪一个,而是…… 她是不是都喜欢。 这不难猜。 只是这双头蛇又不知代表了什么,迟问只知她手里的鳞片既是集汇了众位氛围美人的风骨,东方引这么做,莫不是想问这些千娇百媚,又该由谁得之? 瑄玉是花,玄玉是锦,是要万紫千红还是锦上添花? “我最近口味刁钻,摘了朵世间无二的奇葩,无论是花团还是锦簇都再也看不上了,只能辜负,还望美人们莫要伤心。”迟问说罢,随手把那银色蛇鳞往地上一扔。 嘁,她才不选。 本是不反射任何影像的蛇鳞倏地发出光来,于触地前弹射而起。 它浮于半空,照出来的却不是美人群像,而是半分也不好看的灾难画面。 是一片混乱的烟城。 穿金戴银的百姓们一丝风度也不能维持,正尖叫着四散奔逃,城上方的雾气明显降了下来,浓度却涨高了,不仅影响了能见度,更是“一触即发”。 有的人一碰到那雾气便全身爆燃,起火自燎,有的人则如移动避雷针,走一步就被炸一道晴天霹雳。有的人被拔地而起的气旋送至半空,狠狠摔下,有的人却一步也挪不动,直接被定住了双脚,在混乱中避无可避。 他们在被自己的灵脉属系攻击。 且每个人受袭的程度还不一致,不知是因灵脉强弱而生异,或是与大娇之前在海滩的审判那般,有另外的标准。 “噢~上动作戏了。”路笺歪了歪脑袋,“爱看吗?” 他这么问的时候,半点情绪也不带。 他没有触动。 “袋袋,这不是烟城过往的历史画面,对吧?”迟问扭过头,没理路笺,只问烟城的老居民袋袋。 但她也知晓答案,毕竟来之前她已经做过功课了,烟城若有过这么一段混乱的历史,必是会有记载的。 “不曾,这是现在在发生的事,至少是我们离开以后才发生的。”袋袋指着眼前的巨大镜鳞,“鎏金馆今天才开张的,刚才我们路过还说要去呢。” 迟问也记得那个饭馆,方才路过还热闹非常,一派喜气,如今却狼藉遍地,惨不忍睹。 “现在你有理由玩游戏了。”路笺又道。 他可真懂,他一点也不漏勺脑袋,他只是以往根本懒得思考罢了。 眼下这纷乱事关迟问,所以他便放在眼里了,然后便一眼看透了。 把东方引想做的和迟问会做的,都看透了。 只是境灵说得没错,世间生灵于路笺而言就是废纸团儿,他不在意这些东西是被烧毁的还是被揉碎的。 “路笺。”迟问严肃地看向他。 “你不可能眼里只有我。”他自己道出答案,“我知道。” “你也不可能跟我共情。”迟问回应他,“我亦知道。” “扯狰还作不作数了?”他只问。 “作数的,爱死你了,但现在要爱一下世间。”迟问抬手摸摸他的耳饰。 今日这对是绿的,好像是什么昆虫的翅膀,浸了琥珀或是别的岩浆,磅脆,还很锋利。 “请便。”路笺眨了眨眼,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委屈。 方才他自踏入美人舞室的时候便不高兴了,但他憋着,现在他知晓迟问会晾下他,亦不高兴,但他还是可以憋着。 恋爱脑生根发芽了啊,好奇怪,是既不乐意,又颇感兴奋的稀奇体验。 “我夫大义,我定补偿的。”迟问拍拍路笺,松开了牵着他的手。 东方引整这一出,必是谋划已久,如若路笺说得没错,他是个在意面貌的家伙,那么美人氛围他取之己用亦算合理,可烟城又是为何? 眼下受雾气袭击的可不单是美人,若真是场审判,那受袭的非但不可谓之美人,还当被斥为陋者。 而东方引是烟城的少城主,有此私自审判的荒唐之举,也该在雾谷尝试才对,怎么学起大娇来,在自家后院忽降雷霆? 迟问想起沙滩上的那场订婚宴。 那时因为事发突然,又恰逢订婚宴里全是贵客,故而整个海滩本就是封锁的状态,大娇利用海上奇景吸引大家,然后施放迷障,成功把控住了局面。 半点也不乱。 而这一次的烟城,却实在是潦草,不似一人的作风。 条理与迷乱…… 也就是说,大娇即使成了东方引的断音,她却依然有很高的自主,东方引没有过分逼迫她,至少审判不是东方引主导的。 这是一个雷属系在音灵面前不可能有的待遇。 这只能是东方引单独给大娇的待遇。 这两人一个外向却被迫装清冷,一个内向但被迫装世故,是互补的存在。 迟问的中二脑子非常吃这种对比度强的设定,马上就悟出了其中症结:东方引与大娇,与其说是音主与断音的关系,更似是一种还算公平的交易关系。 他们是不同的人,却意外地互补,所求各异,却刚好互为替换。 他们一个想要去伪存真,揭除矫饰的世界,一个却想要迷魅氛围,真假难辨的环境。 可他们却被命定捉弄,有了相反的身份,一个是掌握规则条例的少城主,一个是懂得幻象迷障的魅妖。 所以他们决定交换,他们在借神子早期留下的东西,做此消彼长,阴阳轮转的交换。 “能耐啊。”迟问感叹一声,抬头望天,果然发现雾谷的雾气不知不觉淡薄了许多。 刚才几个人在室内活动,外面的雾气如何,他们根本无从察觉,眼下倒是清清楚楚。 迟问伸伸懒腰,“我明白了。” 她就是个给孩子们上了课却忘了留作业的不良教师,自己出去浪了一圈,回校时却发现孩子们都长大了,不仅用她剩下的课件完成了自学,还做了毕设。 只是留到最后的学生怎么是东方引这个旁听的啊! “没懂,主人快细说!”袋袋着急。 那烟城里可有他两处房产呢! “走罢,边走边说。”迟问引灵,画下风阵,却不奏效。 恐怕得出了娇园迷障,灵力方可正常运转。 无妨,他们进来之后也没走远,迟问记得路线。 “东方喻年纪太小,只记得她父亲说过神子想要翻天,此事若无歧义,那我便确实是有此想法。”迟问边走边道。 而翻天何意,是将那天境与鬼域,做个调转。 此事于册之境已有试验,承启轮转,路笺就办得到,但他只是把迟问换过来而已,消耗就颇大,且还需神印与鬼印同在。 而东方引与大娇只是妖罢了,故而他们选择小小翻个城池,胃口不大,刚好。 只是利用鸱吻神子先前留下的雾气显然不够做这番安排,故而两人一边各自发展,一边静待时机。 什么时机…… “主人好像走错了。”袋袋提醒。 迟问也意识到了自己在兜圈子。 此时的娇园已非昨日之娇园,此地眼下是大娇生前便设下的迷障,是虚实结合的幻象。 目的当然是把迟问困在这里,而这便是东方引需要的时机。 故而他突然履行了与瑄玉的婚约,住进了娇园,奈何瑄玉过分有主见,买了新宅搬了出去,于是他转而要娶玄玉,再次住进了娇园。 大娇已经准备完毕的娇园。 “碎片应该就在此处才是,只是不知为何无从感知。”迟问看向路笺。 对方摇了摇头,“碎片不在,至少明面上它不在,但你这些爱徒承你衣钵,有天然迷雾,会布幻象迷障,还得了有你加持的面具,这桩桩件件可都是冲着掩饰而去的,藏一块碎片,想来也不难。” 这家伙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那个装作魅妖戏她的状态,实在是,可爱! 但眼下不可见色起意,迟问自然分得清轻重,“嗯……” “主人!”袋袋着急,袋袋依然很着急。 镜中的烟城乱象还在继续,那东方氏一族的宅子早一步便被烧掉了,族人也因此冲散,皆不在一处。现下无人出来主持,百姓也求助无门,想必亦是东方引早有的安排。 “莫非真要把这里烧了?”迟问盯住路笺的手。 “舍不得便不烧。”路笺可不是什么破坏狂魔,他没有毁掉东西的癖好,“只是想走出去的话,我识得路。” 啊?他一个健忘症,他说他识得路?
第61章 ◎你这么着急想当花下鬼吗?◎ 路笺不骗人, 他还真记得。 大娇布置娇园迷障的时候,动的皆是死物,也就是亭台屋舍, 走廊院落, 而迟问进娇园后, 记得亦是死路。 只路笺他记的是花路。 因为要给迟问折最鲜活的花, 他记下了娇园府中的栽花位置,而植被皆是活物,每日都会生长,大娇设障的时候就没有动它们, 眼下倒是刚好,误打误撞成了他们出院的依仗。 “那儿便有先前说要折与你的芍药。”路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花圃。 他一直记着迟问的喜好, 但一开始只是因为好玩而已。 可以送她一桥的花, 也可以一瞬毁之,半分也不心疼, 但近来却不同了。 近来心境变了,只要是与迟问相关的, 他都觉得珍贵, 何况是自己许予她的,那必须要花心思。 “你还真都记下来了?还两日都没忘掉?”迟问又惊又喜。 “嗯,只要走到山茶花树那边, 往西几步就是侧后门。”路笺领着迟问走向花圃, “折一只芍药吗?” “折一只, 你选一只。”迟问回首看了看方才三歧蛇的位置。 那蛇在他们离开以后就隐去了, 镜鳞亦是跟着消失不见, 瑄玉与玄玉自然也没了踪影, 但却没有什么拦着他们行走。 路笺折了只蓝紫色的芍药递给迟问, “旁的呢?” “不要旁的,待我们回三辰殿自己栽些,不必折花便能欣赏。”迟问接过花来,让路笺继续带路。 他循着自己记下的鲜花路线,果然很快便走到了娇园侧厅不远的山茶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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