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迟问不确定自己究竟脱胎于什么神兽,但为显得谦虚, 她也不介意当条肥鱼。 毕竟做偶像还是要亲民的好,太悬浮的形象很容易塌的。 眼下正好在海边, 迟问代入角色很快, “你我既然都是混水的,其实更应该团结才是啊。” “你看看啊,豺狼、狮子和老虎, 猛兽也, 凤凰、巨龟和青龙, 瑞兽也, 只有你我, 癞蛤蟆和胖头鱼, 普普通通的池中之物罢了, 怎么倒先起争执了呢。” “……”蒲牢不知道这家伙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迟问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在与自己套近乎,甚至有些服软求和倾向,但她身上的杀意明明就没收敛半分。 她握在手里的黑镰裹着神力,发出乍明乍暗的光来,诡谲万分,就跟她的态度一样,难以捉摸。 只是那刀刃锋利,亦如她不曾掩饰的杀意一样昭然。 蒲牢信她是不想归神了,她这副样子,哪里是要回神坛的样子。 哀鸣着的月流冤魂被蒲牢强聚在身前,他们虽失神智,身子也已经残破,但胜在数量很多,而且是特意针对损毁神体而供养的,于神子而言还算颇有威胁。 蒲牢已是破罐子破摔,才迈出了拿鬼魂做挡这一步,也亏得刚好一直以来主持祭典的都是土属系灵脉的大祭司,蒲牢才得了这个便宜,能用海灵石代替魂术操控冤魂。 只是这一切在迟问看来如同三流剧目,可笑中还有些可怜。 “兄长总说我是边角料,我亦很长时间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块料。”她懒懒地哼了一声,“如今我大概能想明白了,这鱼龙混杂一词,本就是用来形容我的啊。” 迟问散漫的笑意一敛,换做冷冽的肃穆,“世间万物,吾都可爱,黄泉碧落,吾自浮沉。” “天地承启,不过轮转,神仙妖鬼,吾皆可戮。” 她把最后四个字说得掷地有声,每一个重音都敲得蒲牢心颤。 迟问没给对方更多的反应时间,她径直横起手里的黑镰,裹挟着满腔之愤,仅单手便是利落一斩。 神力劈开了蒲牢身前的层层防御,直入他的神魂,他浑身似要爆裂一样剧痛无比,不可抑制地放声尖叫。 “这是……完了?”袋袋实在好奇一个神子会如何陨落。 蒲牢的嘶叫没有维持很久,但他毕竟是不死不灭的神子,迟问毁了他的神体,但没办法灭了他的神魂。 “完了,又没彻底完。”迟问手指一勾,将蒲牢的神魂随意注进了一颗海灵石中,“没完不是正好,一刀了断很酷,千刀万剐亦是过瘾。” “唉?”袋袋不懂。 “海灵石里有刚才新鲜注入的冤魂丧念,你忘了?”迟问把小晶石丢给袋袋,“蒲牢折磨了那些亡魂多少年,多少次,也该他们回报一番了。” 月流的冤魂虽被送走了小半,但先前已经注入海灵石的丧念可是分毫不减,全存在里头呢,正好陪四殿下的神魂,热闹热闹。 迟问转身寻到她那也喜欢这种热闹的夫君,“月流亡魂的丧念极重,我现在仅凭魂术控之,有些勉强,转给你吧,你吃得下吗?” 路笺点头。 “那我先把能活的部分的送走。”迟问颠了颠手里的黑镰,那巨大的刀在她手里一翻,变成了纯白的魂幡。 “噢~”袋袋一开始有些懵圈,但现在终于弄懂,“生了丧念的冤魂被月流小镇束缚,成为了超度不得的地缚灵。” “这就像韭菜长在地里,被祭典每年割一茬,然后灌毒肥,接着来年又一茬,永无止境。” “但是今年不会了,主人在他们被剥离丧念后及时把他们送走的话,他们就会入轮回,得往生,不用再经历被屠被食的恐怖啦。” “而最最过瘾的,是这些丧念也半点儿不会浪费,它们不仅可以跟四殿下友好交流一番,末了还可以让路笺全都吃光光,补身身。” “主人好聪明,好设计啊!”袋袋拍着小手佩服,“袋袋也要像主人一样聪明!” “袋袋会的。”迟问指了指它手里的海灵石,“这个东西放你身上,用风牢困之,懂吧?” 风克土嘛,袋袋肯定有些风属宝贝的。 “有!”它当即拿出了一个凤凰巢,“是三殿下那一族的噢,保真!” “袋袋真棒。”迟问不吝夸奖。 她为半神之后,倒也不那么容易觉得累了,可超度两千亡魂这种事,在磕死一名神子之后来做,也确实是个大消耗。 这便显得之前路笺给的建议十分中肯了,她确实需要一份土灵补补。 而眼下倒真有人奉上自己的土灵,让她补补。 “受之有愧。”迟问却不想收。 要送她土灵脉的,自然是刚刚被夺舍而亡的大祭司。 她似乎已经跟步衍行好好倒过了别,找到迟问的时候,情绪完全是平静的。 但迟问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尽管迟问根本不知道大祭司的生平,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被同族蛮横地夺舍,这件事让迟问能够如何接受。 “不必有愧,你需要这份加持。”大祭司笑了笑,“待会儿你还要承海灵之托去云落岛的,不是吗?” 大祭司说得对,若要控制海灵石的运转,土灵术可比魂术灵便得多。 迟问不是扭捏之人,她郑重谢过对方,接受了大祭司的土灵加持。 “月照与月流,亦会记得您的恩情。”大祭司也不是个会客套的,她冲迟问点了点头,便随招魂幡的指引而去了。 余下的工作没有多难,只是枯燥,迟问唱着难听的调子,把整个月流惨案的受害者一一送走。 “呜呼~”她最后伸了伸懒腰,“行了,这边厢已然事了,出发吧,既是答应了姒姒夫人活不过今晚,那她便必要在此夜伏诛的。”
第82章 ◎那你不要再碎一次了◎ 海上有雾, 气温又降了些许。 海潮声一阵一阵的,很近,又很远, 接连不断。 迟问躺在小船上, 拿路笺当枕头, 让袋袋按着腿, 悠哉悠哉地御舟而行。 她不着急。 海灵石确是承运的妙物,只是眼下尚未到云落岛,而迟问也有心探看那些月浮的真伪,故而只用水灵御船, 并未动用海灵石里的联结。 至于航向嘛,全靠直觉, 反正这海上就他们这一叶孤舟, 摇错了用灵术掰回来便是,到底云落岛还是很显眼的, 那人鱼咏歌也不时传来,似在指引。 上弦月清冷, 月华似霜, 浸过了海雾洒在船上,也洒在了迟问身上。 迟问很白。 是那种无需任何映衬也不论任何光照的白,也正因为如此, 她非常容易泛红。 路笺翻开她还有些发烫的手掌, 刚才因握久了黑镰而磨得通红的印子尚未消减, 她的神体涨的似乎只有皮肤的耐磨度, 对于碰一下就起红痕这件事, 好像是不起效的。 这多可爱。 路笺约莫明白了迟问眼里的万物可爱, 是个如何令人愉悦的体验了。 迟问就是他的万物可爱。 “路笺。” 迟问阖眼歇了片刻, 但心静不下来。 “嗯?” 路笺倒一直是个心静的。 迟问睁开眼睛看他,他正低头看着自己,有几缕发丝滑到了迟问手边,被她缠在手上编着玩。 “路笺啊,你觉得我狂妄吗?” 路笺默了片刻,“狂妄?是指弑神一事?” “指我本人。”迟问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问什么,“弑神一事也行,你觉得……” 弑神该不该,对不对? 迟问可没这么问的意思,她只是谦虚地想要知道,“会不会太早了点。” 路笺试图认真分析一下。 但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时机,“蒲牢所做的事,于你的性格看来,定是不允的,杀就杀了。” 凡人弑神还能上升点违背天道的高度,但迟问本就是神,同族相斗,技高者胜,败者殒命,如此而已,寻常得很。 “是要杀的,我是怕太早。”迟问打了个呵欠,“我可以狂妄,但我不可以愚蠢。” 离经叛道这四个字是自幼就扎根在她骨血里的,这也是迟问六岁时觉醒记忆后半点儿也不慌的原因。 她是很享受提前知晓答案的那类人。 但她不是喜欢冒进的人。 而狂妄这个东西见仁见智,就好比是路笺吧,他看什么,见谁人,都不会觉得对方狂妄,因为他本身对许多事物的态度都是不设限亦或者没底线的。 “你做什么都有道理的,有道理的事,不算狂妄。”他得出结论。 迟问起身,望一眼航线确认没有走偏,“好嘞,听大思想家的总不会错。” “那你不要再碎一次了。”路笺看着迟问的背影。 她才刚屠了一个神子,刚送走两千冤魂,但她只躺了一小会,起身便又是挺直的腰背,板正的肩颈。 是非常标准,非常无可指摘的,二十四小时偶像。 “啊?”迟问回头,路笺倒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月流祭典的小船不算很大,毕竟只需要送四名祭司上岛即可,还是有去无回的那种。 而路笺一个鬼能把三个人的位置躺满。 他仰起脸,看着站得笔挺的迟问,“你要做什么,请告诉我。” “嗯,好啊。”迟问重新坐下,“我现在能确定的,就是我堕神前做好的准备,我基本上都没有辜负。” 路笺之前说得对,神子鸱吻和她迟问,本来就是一个人,失忆前后、能力高低,确是导致了她在做事的节奏上有分歧,但对她的性格不会有影响。 所以如今已经是半神的自己,其实是完完全全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局中的进度。 真带感。 “但我还需要一些细节补充,才能把我所有的设计捋清楚,所以我们还是要拿碎片。”迟问偏过脑袋,看了看又近了些的云落岛。 “我来吧。”路笺也跟着看向不远处的孤岛,“牵魂,我会的。” “我——” “——你不必在我面前证明你可以,因为我知道而且相信,你可以。”路笺知道迟问想要说什么,“只是开船罢了,让我做,没关系的。” “你如今这般善解人意,实是令我胆战心惊。”迟问真挚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这算好的转变吗?”路笺只问。 “你喜欢的,便是好的转变。”迟问重新绑好了手上和双腿的束带,“你首先是路笺,然后才是我的小仙兽,我也首先是迟问,然后才是你的……末末?” “末末,还没喊过呢。”路笺话少,也不爱喊人,这昵称取了几日,都没机会喊出口,“什么时候用比较合适呢,那种时候吗?” “……哪种?”迟问只笑。 “既是昵称,自然是亲昵之时,方可一用。”路笺瞥向一直很安静的袋袋,“现在把它踹下去,便可以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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