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佩的带的镰月符变得灼热,几乎要烫伤皮肤。 在离隶州几百里时镰月符就开始发热,随着距离的缩短,由温热发展成如烙铁一般火烫。 这说明要找的人很近了,就在那座楼里。 走到近前,看到楼门上挂着匾额,上书“九叠楼”三个大字。然而数一数,只有六层。 楼身是圆形的,绕楼一周大概要五百步,楼身木材透着沧桑青黑,像经历了千年的风吹雨淋。站在楼前抬头看,巨大的楼身仿佛要倾覆过来,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阿步沿着楼前石阶走向黑洞洞的楼门入口。门口洞开。虽然没有门板阻拦,也无人守卫,却并不意味着此处可以随意出入。 一眼看去,就知道这是一座易进不易出的楼。 然而他没有犹豫,从脚腕绑着的刀鞘中抽出一把锋利匕首握在手中走了进去,毕竟有隐身的能力,一切都会简单许多吧。 进了楼门走了几步环境便暗了下来。这里是九叠楼的一楼,单层高度很高,光线从高处窄窄的小窗投进来,一缕缕黯淡光影在楼内青黑木结构间穿过又交织,更显得阴森而神密。 安静得可怕,空气着飘着木建筑特有的沉沉气息。 阿步沿着走廊走了一阵,楼道时而狭窄,时而曲折,时而有分为两路。是奇门诡阵的设计。偶尔会看到有的房间的门半开着,望进去也是空荡荡的,古旧的家旧蒙着灰尘,仿佛久已没人居住。 难道这里真的没有人居住吗?不。镰月符告诉他,她一定在这里。距离太近,符只是一味灼热,已不能靠它判断方位了,只能自己找。 他注意到这楼里隔一段距离就摆着容器,或瓶或罐或缸,里面装着水。也许因为楼体是木制的,预备来防火的。 突然传来阵阵咯吱声,四壁微微晃动,灰尘震得扬起。 发生什么事了?这楼是要塌了吗?少年在原地站稳,环顾四周,心中升起惧意。 晃动越来越剧烈,地面和墙壁居然移动起来,左挪右移,上错下合,榫卯的结构拆开又咬合,片刻之后环境已经发生了改变,前方的直道竟多了一条岔路出来,光线也骤暗,壁上的小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盏光线微弱的长明灯。 阿步明折了。现在他已经不是在一楼了,而是下沉到了地下楼层。九叠楼地上有六层,那么地下该有三层吧,现在他不知是在地下哪一层。 懂得奇门阵术的阿步深深震撼,心脏狂跳。这种楼内布局变幻的奇阵简直玄妙精绝!
第98章 阿步的幼烟姐姐 不过他有隐形的异能,或许可以尝试一下闯关。但在那之前先要找到她。 正想再次开抬搜索,前方突然传来人声。他急忙屏息靠墙站好。 若不是他隐形,九叠楼的人绝不会让他“偶然”遇到。他们只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闯入者身后,一招制敌。两个人影沿走廊一边说话一边走来。他们身穿黑斗篷,即使在楼内斗篷的帽子也戴在头上,眼睛被遮进帽沿暗影,只露出因为少见日光而格外苍白的半张脸。两人腰间都挂着只铜葫芦,随着脚步一晃一晃,古旧光泽映进眼中。 这二人在阿步身前不远处走过去。虽然只露了半张脸,他还是从那刀刻般冷硬的下颌线条中认出了其中一人。他忍不住颤抖起来,险些要扑上去将匕首捅进这人的心脏! 那人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朝阿步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阿步一惊,急忙低头看一眼自己。没有显形啊!旋即意识到是自己情绪激动,大概是呼吸声被察觉了。赶紧屏息。 好在那人看过后没发现异常,跟身边的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过去了。良久阿步才敢舒一口气,握刀的手浮着冷汗,心中燃着恨意。 此人叫做魑长老,正是这九叠楼的主人。正是这个人劫走了他的幼烟姐姐。 九蘅说过,生有镰月瞳的妖是凶妖。而樊池神君的职责便是诛杀凶妖。 可是……他的幼烟姐姐即使有那样的面目,怎么可能是凶妖呢? 彷徨的少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想着先一步找到幼烟弄个明白。如果她不是凶妖,就好好跟九蘅解释,大家相安无事。 如果她是凶妖……那就让她跑,不要被抓到。 谁让她是幼烟呢。就算是凶妖又怎样?她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他是在十岁那年遇到幼烟的。那天他仗着身子瘦小,钻进一座大宅行窃时遇到了被囚禁的幼烟。 他藏在暗处,看到婢女从一个小小窗口把饭菜递进一个被反锁的屋子。婢女走后,阿步悄悄掀开小窗往里看。那时幼烟大约十四五岁,瘦弱而苍白的少女听到声音,抬眼看过来,目光触到阿步时,空寂的眼神忽尔亮了一下。阿步慌忙躲到一边。 少女来到窗边,小声说:“你是谁?我是被他们抓来的,你能救我出去吗?” 阿步有点犹豫。这样的深宅大户把一个女孩子关在这里当然很不像话,可是,师父若知道他不专心偷东西,反而去管无关的人,必会打断他的腿。 但是天性的善良让他无法转身离开。那把锁虽然沉重结实,他还是打开了,这是他的强项,并没有费多少功夫。 少女出了屋子,刚想把锁头锁回去伪装成人还在里面的样子,就被巡夜的人发现了,那人大声喊了起来,阿步吓得转身跑了两步,又转身回来抓住少女的手拉着她一起跑。 幸好他为了行窃早就踩好了路线,迅速找到钻进来的那道侧门处的墙缝。好在少女也身量削瘦,两人都钻了出去。院子里已是呼喝连连,打着火把的人四处搜捕。 阿步那原本等在墙外望风的伙伴早就听到动静跑得影都没了。少女跑了几步,发现阿步没有跟上来,着急地说:“快跑啊!一会他们追来了!” 却看到见小小的男孩站在那里发抖,满脸恐惧的样子,眼泪流了一脸。她愣道:“你怎么了?” 阿步没法解释,他不会说话。少女顾不得许多,硬拉着他跑进居民巷子里,在巷道深处看到一堆树枝柴禾时停下脚步,让阿步靠边等着,拿柴禾左堆右堆,堆出几个屏障一样壁垒,拉着阿步躲到里面蹲下。 那天夜里京城里有一场低调却规模不小的搜捕。两个孩子缩在柴堆后面,数次听到脚步声从旁边过来过去,那些人却根本没发现柴禾后藏着人,因为少女堆就的壁垒仿佛一个迷眼障术,从外面的角度看过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柴堆。 而小小的阿步一直在默默流泪,少女抱着他小声安慰也没有用。后来她猜出他并不是害怕追捕的人,而是另有所惧。他在怕什么呢? 他们在柴堆后躲了两天,饿得头晕眼花也不敢出去。不过这两天中少女凭着她过人的聪慧半悟半猜读懂了阿步的手语,终于明白他在害怕什么。 他在害怕“师父”,一个在阿步幼小时就把他从父母身边拐走带到京城,灌他喝下哑药,将他教成小偷的师父。这个师父严厉而残忍,徒弟行窃一旦失手就会严惩,落个打死或打残的下场。 这次阿步为了救她,不但没偷到东西还惊动巡夜人,师父一定会打死他的。 少女疼惜地抚着他的头发,音调柔软而坚定:“不要怕,姐姐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不让他伤害你。我叫幼烟,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姐姐。” 阿步三四岁时就被师父拐走,已不记得父母亲人的模样。他从来没有过亲人,这时忽然有了个姐姐,开心得害怕都忘记了,含着泪咧嘴笑开,用力点头。 忽又有脚步声传来,两人赶忙屏息蹲好。这次来的却不是追杀者,而是两个普通居民。他们一边走一边聊着天。 居民甲:“哎,你听说了吗?京城的贼帮被连窝端了,一个不剩全部打入了大牢,连老黄皮都进去了!” 居民乙:“什么?那个老贼头也抓了?那京城以后可安宁了!官府这次总算是良心发现,为民除害了!” 居民甲:“什么啊,民还不是沾了官的光!听说是这伙贼胆大包天偷到了相爷府,相爷震怒,这才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两人说着话走远了。而阿步则露出一脸惊奇。比划了几下幼烟就看懂了,她惊喜地说:“老黄皮就是你师父?太好了,他被关起来了,你不用怕了!” 二人又捱到晚上,谨慎探听一番,搜查应该是结束了。他们实在饿的受不了了,阿步打着手势示意自己要去偷点东西给幼烟吃。幼烟点点头:“你小心些。” 阿步出了柴堆,就近选了一户人家,扳着墙壁往上攀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哪里走!”一只大手拽住了他的脚脖子! 他吓得肝胆俱裂,手一松摔了下去,被底下的人一把接住。他惊慌抬头,认出来了。是亲手抓过他好几次的捕头银山——那时的银山还只有十七岁,俊朗的面容尚有青涩,做事却从不含糊。这可好,又被逮住了!
第99章 来自地狱使者 阿步不会说话,没法解释。眼睛却忽地睁大,一脸惊恐。银山奇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就觉一记闷棍打在背上。他吃痛吸气,回身看去,拿棍子偷袭他的竟是个纤弱少女,此时吓得小脸雪白,拿着棍子的手直哆嗦。 银山恼火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你一个小丫头能打过我吗?放下棍子。” 幼烟虽害怕仍坚持着:“你……你放开他!” 银山苦笑:“我不是来抓他进大牢的。这几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上头命令围剿贼帮,抓进去的都被酷刑密审。我生怕这小子先一步被他们抓到,可找死我了!”恨恨地拎着阿步晃了两晃。 银山对少女说:“你们跟我走吧,去我家躲一躲,没人会去我家搜人的。” 说罢拖着阿步就走,幼烟犹犹豫豫跟了上去。 银山无父无母,一个人住。捕头的俸禄不多,他的家简陋而清贫。将两个孩子带进屋,把门关好,让他们二人坐下,先塞了两块饼到他们手中,两个家伙吃得狼吞虎咽。 银山冷着脸打量着陌生的少女,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跟阿步认识的?”一开腔就是审问的架式,习惯了。 幼烟咽下饼子,睁一双秀美的眼睛道:“我是个小偷。” 阿步听到这话吓得一呛,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急得眼睛眨个不停,意思是说:你这么诚实干嘛呀!他可是个捕头呀!专抓小偷的那种! 银山拍了阿步的脑袋一把:“吃你的饼!” 阿步委屈地咬了一大口。 幼烟倒不以为意,对阿步微笑道:“捕头大哥有意保护我们,我也不该相瞒。”接着对银山说道:“我是从南边流浪到京城的,凭着小偷小摸的本事才没饿死路上。前几天溜进个大户人家,窥到他家有个红宝珠很值钱的样子,就想偷出来,结果被抓住关了起来。是阿步偶然遇到,救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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