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表面光鲜亮丽的万里,万晁也终于再次在他身上找到了虐待的快感。 让万里活起来,再打碎他的梦,让他尝到失去的味道,从真正意义上击垮他,为了做好这件事,万晁花费了将近两年的时间。 他清楚拿捏着万里的软肋,要令他彻底坠入深渊。 于是在高考结束后,他拦住下楼的万里,语气轻松地说:“不如我让那个女孩永远地陪伴你吧。” 万里很清楚万晁口中的“永远”是什么意思。 他手指抖动一瞬,但是佯装淡定,试图绕开万晁下楼。 但是万晁不给他机会,他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语气轻松:“你觉得她会喜欢哪种尺寸的刀?它能像你一样把自残完成得像艺术吗——” 还没说完,从未反抗过的万里突然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按在楼梯扶手上。 坚硬的扶手抵着他的背部,肌肉被挤压着,变得酸涩、疼痛。 但是万晁似乎没有知觉一般,他继续平静地说:“或者是绳子?火?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万里绷紧下颌,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万晁最开始还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直到万里压迫到了他的胸腔,喉咙,令他呼吸困难,他终于开始流露出一丝弱态。 脸涨得通红,眼珠凸起,条件反射地抓住万里的手。 万里眼眶通红,但始终一言不发,所以万晁并不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就在他以为自己濒死之时,万里缓缓松开他。 万晁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全身脱力地瘫坐在地上,依然艰难地嘲笑他“所以你别恨我,你跟我也是一样。珍爱的东西被毁了的话,你就是下一个我。” 话音落下,他看见万里的手指微微一动。 万晁笑了下,想要继续说,忽然被万里横过来一眼。 那个眼神冰冷、直接,带着最深最深的嫌恶。 万里说:“我跟你不一样。” 随后,他伸出手,将万晁从地上抓起来。他像拖着一具尸体一般将他拖到楼梯上方,然后毫不犹豫地松手,将万晁推下了楼梯。 万里看着他像一个积木堆成的人偶一般,身体被楼梯碰撞成各种扭曲奇怪的形状。 万晁翻滚着,最后躺在地上,眼神无法聚焦地盯着房顶。 其实他什么也看不见,视觉在这一刻已经安全失去功能,但他听见万里的声音,他蹲在自己面前,无比冷静地帮自己报了警。 那一刻,如果不是做不到,万晁真的快被他逗笑了。 原来万里说的不一样,就是指的这个。 所以他真的以为为这个行为负责就是和自己不一样了吗?并不,他真是愚蠢又天真。 十七岁的男孩和四十七岁的成熟男人的差距就在这里,万里,你真的愚蠢。 万晁在心里笑话着他,意识逐渐涣散,随后便陷入了昏迷。 * 万里因为故意伤人罪最终被判处九个月有期徒刑。 美院的通知书寄到的时候,他们正在法庭上对峙——或者说,万晁单方面碾压万里。 也许是出于某种考量,比较为一个女孩担心,继续让他成了自己的软肋,因此害怕她会收到伤害。 总之,万里在法庭上没有进行任何辩述,甚至在明显有利于自己的证据之前矢口否认。 万晁看像戴手铐的万里,他清楚地听见了,万里坠入深渊时的声音。 七个月后,万里减刑假释出狱。 他没有回家,直接在夏初就读的大学附近找了份工作,具体就是给很多家餐馆刷碗。 他不能站在人群中,他需要把自己伪装起来。他戴口罩,低着头,躲在后厨不愿出来。运气好的话偶尔能够碰见夏初,她不如高中那般热烈,但依然温柔内敛。 万晁定期会去检查他是否跟狗一样活着,看见他被水泡得发烂的双手,看见他不再挺直的脊背,看见他在逼仄的出租屋里偷生,万晁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他大发慈悲地对万里说:“你不用紧张,那个女孩已经够糟了,用不着我再去添一把火。” 万里看着他时,永远都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就这样过了三年,某天,万晁把一张夏初的照片拍在万里的脸上,他问:“你喜欢她吗?” 万里不答,但是在看到夏初的照片时,呼吸逐渐加重。 “这样的日子没有尽头,我讨厌。”万晁说,“我们做一个了结吧。” 万晁并没有说要怎么对这样没有尽头的日子做一个了结,但是万里再清楚不过。于是他再一次,将万晁推到了门边。万晁掏出准备好的小刀,在他的手腕上划出一条长痕。 万晁遗憾地说:“划歪了,本来想划你的脖子的。” 两人就此扭打起来,邻居报了警,警察将二人带到了派出所。 万里坚持要和万晁断绝父子关系,但是万晁不松口,闹了一番之后,万里提议做亲子鉴定。 万晁微微一笑:“好。” 半个月后,万晁把自己送进了精神病院。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万里措手不及,他甚至难以置信。万里怕他会像高中时那样,在他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之后,又如恶魔一般突然降临。 直到过了大半年,万晁也始终没有再出现过,连亲子鉴定需要样本也是由医院的医生代为寄出。 万里始终不敢接近夏初,但他不再戴口罩,开始出现在人群当中。偶尔碰见夏初,为她煎一颗完美的鸡蛋,再亲手端到她的面前,听她说一句“谢谢”,这就是万里全部的奢望。 他重新拿起画笔,像是有魔法一般,一幅一幅的画迅速完成。 一位小型艺术中心的主理人看中了万里的画,愿意花钱买走挂在自己的咖啡厅里。 收到邮件的时候,万里看了两遍,直到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他近乎手抖地恢复了消息,对饭更有立刻回复,说很欣赏他的作品和才气,愿意把他的作品推荐给更多的朋友。 至此,万里的人生终于赢来真正的转机。 他先是给之前帮助自己辩护的律师写了一封感谢信,然后便购买了一张荣城著名看日出的经典的门票,他准备在日出的曙光里获得新生。 然后他碰到了和陌生男孩一起看日出的夏初。 这是唯一一次万里不希望遇见夏初,也是唯一一次出乎万里的意料的遇见。 那天的日出什么样他一点也记不得,只记得心脏很痛,痛到近乎无法呼吸。 所以,那片天,应该和鲜血一样红吧。
第21章 “好了,现在你该告诉我,万里他到底在哪里?” 万晁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置于桌上。他一副笃定又闲散的姿态,快速结束了话题,然后向夏初发问,同时补充一句:“你知道的,你骗不了我。” 夏初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她站起来,想往外走。 不能和这个变态多待一分钟。 万晁望着她的背影,依旧是那副从容的模样。他鬼魅一般的声音幽幽响起:“不过有件事你说对了——” 夏初脚步一顿。 “万里确实是出了车祸。”万晁说,“四月十三日凌晨十二点十七分,宁乐路中段,一辆牌照为荣C7623J的黑色轿车,有兴趣可以去了解一下。” 像是忽然被人攥住心脏,夏初皱起眉,一股非常不祥的感觉从身后一寸一寸爬上来。 “小姑娘,我对你没有恶意,但既然你来找到我,那就证明,万里至少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以他的性格,他绝不会贸然去找你。” 万晁将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用和善的语气说着令人胆寒的话。 夏初握了握拳,头一次忽略了万里想要安慰自己的话语。 她转过身,无比笃定地说出了那句已经烂熟于心的谎言:“万里过得很好,他已经去国外念书,我在他离开之后才知道的这些事。之所以来找你,就是想知道我错过了什么。” “所以,你所说的那些,并不会让我觉得他是一个怪物,也不会让我觉得可怕,不会令我恐惧。我只是痛恨你凭什么可以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炫耀一般向我讲诉自己的罪行。你觉得那是你的荣誉吗?你为此骄傲吗?不,我只是觉得你可怜。你不敢承认自己的无能、胆小和懦弱,和万里比起来,你才是一无所有的人。” 夏初说完,四周安静得可怕。 良久,就在夏初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看见万晁轻轻扯起嘴角:“是吗?” 他如同一条隐匿在暗处的毒蛇,“丝丝”地吐着信子。 “你不妨猜猜,为何会在宁乐路中段。”他停顿一下,微笑着解释:“准确说,是宁乐路中段的堂阊公交站站台前。” 夏初浑身冰冷,手指僵得无法动弹。 最后是万里叫她:“我们走,夏初。” 她像个得到命令的机器人一样,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外走。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一切杂音。 屋外阳光明媚,绿油油的草坪上有一只小鸟蹦蹦跳跳。 那是自由、鲜活的生命。 夏初不禁伸手抚摸挂在胸口的吊坠,冰凉的触感,却短暂抚慰了她的内心。 似乎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夏初扶着柱子缓缓在台阶上坐下,四肢都失去了支撑,她干脆靠在墙上,仰头望向天空。 如今一切的谜题已然解开,虚无被痛苦和罪恶填满。万里找到了他的来处,但似乎好像更难再去寻找归途。 公交车站的惊鸿一瞥,背后竟然掩藏着如此厚重的真相。 原来,是因为自己。 堂阊公交站,夏初每天必经之路。四月十三日,她因为货物被卡在港口所以在公司加了一整夜的班。 而万里,则因为一直没有等到来转车的她,也许是出于心急,也许是蓄意,总之在他穿过马路的瞬间,一辆飞速行驶的黑色轿车将他撞飞。 身体被超过地心引力的撞击力高高抛起,脱离地面的瞬间,他在想着什么,再也无人知晓。 而夏初,在这一切发生的三个月多后——或者再往前追溯,在那个黑暗狭小的柜子里初遇的近十年后,她才听到那个男孩的心跳。 砰,砰。 耳膜因为这股并不存在的声音而涨得微微发痛,这细微的痛感通过耳朵的细胞向全身传递,五脏六腑都被揪得麻麻的。 夏初握住吊坠的手逐渐用力,坚硬的吊坠在掌心里硌得生疼。 那是万里带给她的触感。 “所以这算是老天的安排吗?”夏初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滑落出来。 也许是因为此刻厚重的氛围,万里的声音显得沉闷:“对不起。” 夏初看向吊坠:“对不起什么?” 万里不语。 一股微妙的情绪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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