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也 许他们听了会不在这里过夜。” “呵,可惜反而让他们更来劲了。” “是啊。” “算了,反正也就一两天的事,随他们去吧。”说完,便听见房门外的说笑声渐近,有人上了楼,有人进了隔壁王寡妇的房间,看上去算是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他们都准备睡了。 这样一番骚动令林绢彻底舒了心。因而轻轻吐了口气后翻身向里,不出片刻,她便再次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真是如此容易失眠,又如此容易进入睡眠的一个人,倒是叫人有点儿羡慕起来。 此时外面也逐渐静了下来,我借着手电光看了下表,一点差二十分的样子。这种时段是我最不喜欢的时段,因为阴气很盛,总是令我浑身没来由的发冷。便朝林绢方向靠近了一点,试图借着她身上散发的热气让自己赶紧睡去,但闭上眼那样静静躺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却总是清醒着,半点睡意全无。 此时窗外一阵风吹过,吹得外头那棵槐树沙拉拉一阵响动。 之前屋子里闹腾,一直都没怎么留意,此时听起来,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并令我脖子至肩膀的地方格外阴冷了起来。 我不由坐起身把毛衣穿到了身上,正要再次钻进被窝,却猛听见窗外嗷的一声哀叫,仿佛猫,又仿佛婴儿的哭声般在屋檐下的某个方向低低响起,随后从屋子的这头倏地飘到了屋子的另一头,便在四下再度晃动而起的风声和树枝颤动声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情形令我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就那样一动不动地静静坐着,睁大了一双眼抓着手电对着窗户外头静静地看。 但手电光被玻璃反射进来,令我连外面的树影都看不清楚,更勿论看见那发出哀叫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它在哪里…… 当即从睡袋里匆匆钻出,我三下五除二穿上了外套裤子,随后将身边一直带着的那些符取了出来一张张贴到那扇窗上。之后便转身在行李箱里一阵翻腾,翻出林绢带的盐,再带上林绢的打火机,我轻手轻脚推开房门,一路朝着客堂的方向奔了过去。 但即便我站在了客堂那块被他们铺着大红被子的地方,我仍还有些疑惑。 疑惑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敏感,敏感到一种草木皆兵的地步。 我的眼睛明明没有看到任何它们所能见到的那种常人所无法见到的东西。而通常,若是在医院或者坟场,我几乎都是要掩着双眼才可从那里泰然走过。 而这次我却什么也没看见,这座据说因为某种原因而一下子死了很多人的村子,一路而来里面看起来极其干净,完全看不出有冤魂盘踞在此的迹象,除了之前那一声奇特的哀叫声。 在刚才之前,那声音我也听到过,就在我跟着那些人刚进这村子下车的时候。 当时还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也许并非如此。那似猫又似婴儿哭的哀嚎声真的出现过,并且它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墓姑子也好,吃人也好,槐安村变成了黄泉村也好……要说这村里最令我感到诡异的,却是当年那只同墓姑子一起蹲在地上吸食着人肉,并后来被吊死在村口的黑猫。 之前刚进这村子时,我就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虽然我不能确定那是只猫,但那样一种体积,我想不出来除了那种动物外还会是什么。而,要说这村里若真有鬼而我没能见到,那么也只可能是这一种了,因为它的速度和体型的确是很容易令人所忽略的。 并且鉴于那只猫当时的死状,它也确实最有可能在这村里逗留了那么多年后,魂魄迟迟不可能散去,并在此作祟。 想到这些,我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不为此而做些什么了。 因而在短暂的迟疑之后,我把手里的盐撒进了那只属于王寡妇家的脸盆,并将它放到了大门前。随后开了门,将那两条即便是在夜色里也红得微微有些瘆人的被子分了开来,抖掉上面的白粉和符,卷了卷拢拖到一边。随后把地上所剩那些白粉都扫干净了,一齐扫进那只脸盆里,然后继续撒上一层盐,之后把身上剩余的符用打火机点燃了,朝盆里丢了进去。 盆里立刻烧了起来,那被汪进贤撒在脸盆和地上的面粉状的东西,估计应该是磷,很容易烧着,并带着很浓重的白烟。它同盐相互作用后烧出来的火带着点蓝绿的色泽,在周遭一片黑暗里显得有些诡异。 过了好一阵后那烟才慢慢散去,比火焰的熄灭慢了很多。 我估摸着温度差不多可以碰触了,便伸手进去抓起那些烧剩下的东西,将它们一点点撒在门框和周围的墙壁与地面交接的缝隙里。随后再将剩下的那些朝外面撒,一便撒,一边想着姥姥以前的做法,对着外面黑压压的夜色低低念着:“回去回去,不要回来,回来要烧了脚的,回去回去,不要再回来……” “你在干什么?!” 就在我将最后一点残余要倾倒出去时,身后却突兀响起谢驴子的一声低喝。 这令我不由自主惊跳了下。 几乎脱手将手里的盆摔到地上,他见状一把夺了去,拿在手里仔细看了阵,随后眯起眼对我道:“你说你不信鬼神,那你现在是在干吗呢?” 我正要回答,身下却突然嗤的声响。 随即见到一团黄澄澄的火倏地在门槛处烧了起来,熊熊的仿佛某种直窜而起的猛兽! 却又转瞬即逝,在我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便见那地方只留黑糊糊一团印渍,幽幽地腾着一些尚未散尽的白烟。
第182章 养尸地八 有时头七夜,一些去世者会借助回魂的机会停留在家里不肯离开。 如果在那晚从门口处到祭品台撒上面粉,有极其罕见的机会能看到上面有一些脚印,若脚印只进入不离开,那就代表那些来者太过眷恋生前所住的地方,不肯走了。碰上这样的情况,解决的方式很多,而我只见过姥姥的方法,就是用死者生前用过的东西做容器,再将那些印有脚印的面粉类东西全部装进去,混合上盐巴烧成灰以后,将其中一部分撒在门槛下面,其余都朝门外扔出去,一边扔一边要反复念:“回去回去,不要回来,回来要烧了脚的,回去回去,不要再回来……” 之后,丢完了最后那些,通常盘踞不去的那些东西就会离开。 但也有仍不愿走的,虽然在灰烬被撒出时它们暂时被迫离开了房子,但仍会再次尝试进入,而当它们跨过门槛时,就会有火光烧起,那火光便是姥姥所指的‘烧脚’,因为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它们在跨过门槛的一刹那,有火焰从门槛下面直窜而出朝它们身上烧过去。 这种时候,执念再强的东西也就都退却了,因为姥姥说那就叫引火烧身。 那种火的焰有强有弱,有些淡得跟几乎没有似的,有些则比较强,就好像把鞭炮里的火药倒出来点火烧着时的感觉,不过没那么刺眼,而且时间很短,几乎是一刹那间从发生到停止。 但这次在王寡妇家门前所烧出来的火焰,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强烈。 真好像一瞬间所爆发的焰火一样,那样耀眼和强烈。因而谢驴子在看到那刻的短短惊诧过后,便一口咬定是我做的手脚,他认为这一定是我为了设法让他们离开这村子而使的小手段。自我极力阻止他们住在这村里时,他就对我开始心存芥蒂,况且要做出差不多类型的火焰的确也不是什么难事,白磷粉加上一点点火药,甚至无需明火,四十度以上的温度就能轻易出来这样的效果。 而对此我完全没心思同他多争辩些什么。 当时我心里真是乱透了,一来,在将那些粉扫进脸盆时我仔细看过,它们上面根本就没有任何能显示那些东西经过的痕迹;二来,明明门槛处燃烧起那么强烈的一团火焰,可是我根本没有见到有任何东西从门口处进来或者出去。 于是,那就意味此时此地存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虽然没有任何我所担忧的那种东西进入这房子,但出于某种原因,门槛处很意外地燃起了火。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而另一种,就意味着这屋子里,或者附近,存在着某样我的眼睛所看不到的东西,它曾进入过这房子,但没有留下过任何踪迹,之后虽然被我设法驱出了这栋房子,又仍返回进来,并引燃了门槛处那些灰烬。 而那东西究竟会是什么?我过去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无法想象。 亦因此而极其不安,偏偏这种不安又是无法告诉给任何人知晓的,单是我说的墓姑子的事已令他们兴致盎然,如果我再将这个同他们说出,天晓得这些人还会动出些什么念头。所以趁谢驴子低头查看门槛的时候,我偷偷跑到摄像机的背后试图打开当晚录制的内容,看看摄像机的镜头是否会记录下些什么。 但谁知刚动手,我就被他霍地回头看过来的动作给惊到了。 以致一不小心错按了删除键,竟一瞬将他们夜里自动录制的客堂这段内容全部删除,这下我是真的将谢驴子给惹火了,他气得不顾周遭的寂静对着我破口大骂起来,直骂到周围人全被吵醒跑出房间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见着张晶也从里屋出来,他才住了口。 “怎么了,老谢,半夜三更的干什么这样?”张晶问他。 他便把整件事一五一十跟他们说了。末了,对谭哲道:“我就说过不要再多人,你看看现在多出来的事,这女人简直是存心在跟我们过不去不是么!”说着回过头,他瞪了我一眼:“我说,你丫是不是存心过来捣乱的,胆小就去新马泰啊!” “老谢!”见他又要开始责骂我,张晶到他面前挡了挡:“行了,不就是一两小时的东西么,等会儿再重新设置一下重新拍,就算今晚上不成,明晚、后天晚上,又不是没时间。” “晶姐说得是,”小邵在看过了摄像机后便也过来打圆场道,“反正不差那么点时间,大不了再留个一两晚。不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回头问我:“你到底干啥要那么做呢,宝珠,不是说你不信鬼神的么,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因为我姥姥过去是给人问米的。”逼不得已,我不得不这样回答他。 一听我这么说,罗小乔噗的下就先笑了出来,一边夸张地惊诧道:“真的假的?宝珠,一会儿不信这个,一会儿姥姥居然是神婆??” “不是神婆。”我皱眉道,“问米不算神婆。” “不都是干通灵那活的么,”她笑得脸也红了,然后走到我边上扯了扯我,回头对边上那些目不转睛望着我的众人嚷嚷:“要不干脆再叫她露两手怎么样,我就不信一个做通灵的,她外甥女会什么也没学到。” “……你别这样!”意识到边上人赞同并开始兴味盎然起来的神情,我用力挣开了她的手,匆匆道:“我说过了我不信这些,刚才那样做也无非是我姥姥告诫过我,无论怎样,请神是件很凶险的事情,有些东西你请得来送不走,要碰上那种状况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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