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我剧烈挣扎了起来,一边挣扎,一边朝着身后的树林发出长长一声尖叫:“碧落!” 叫声令他动作滞了滞。 “碧落是谁?!”然后他问我。 我别过头拒绝回答。 随后当我再度张口叫出那个名字时,他一低头用力咬住了我的嘴,用力撕开我湿透的衣服,将我颤抖而冰冷的身体用力揉进了他的怀中。 “宝珠,我赐你名字,你便是我的。”进入我身体时,他这样对我道。 然后把我用力按在树干上,用着烈火焚烧般怒张而出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占有着我,直至我亦用力地抱住了他,用力地同他交缠在一起,任他在我身上放纵,任我在他身上恣意…… 末了,他靠近我耳边,然后吻着我的耳,我的发,用他喑哑的话音轻轻对我道: “回灵山去吧,我已向西王母讨得了你的自由。” 十一. 自由是什么? 在素和身边时,我曾以为那种静寂温润的隽永便是自由。 而到了清慈的身边之后,我渐渐觉得,也许那份若即若离的相守,同相守中懵懂而生的情愫,才是我的自由。 可是素和打破了亘古的守护,将我交给了清慈。 而清慈却在占有了我之后,把我重新交还给了素和。 素和说,能登天界之日便是你真正获得自由之时。 清慈说,放你回灵山,从此回归你原有的自由自在。 看,每个人在放弃我的时候,都如此简简单单;每个人在放弃我的时候,又都冠以自由之名。但我真正想要的自由是什么,他们竟无一人能知道,无一人问起过我,无一人能给予我。就仿佛我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随着他们的意愿前进或者后退,放弃或者保留,直至最后一步,无论输赢亦或对错,最终仍是离开他们的手指,在棋盘上独自守着自己的归宿。 所以,自那天之后,我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只静静在自己的房中待着,静静数着时间,静静在最后那一日同前来迎接我的素和一起踏上返回灵山的路。 路上云雾缭绕,同我来时那天一样,弥漫着一股冰冷而寂寞的味道。沿着来时那条细长的小径朝落岚谷外走出时,我听见谷里清晰传出清慈的琴声,那是第三次听他弹起这首引龙调,好听得能令繁花为之盛开的韵律,却不知当时拨响,究竟是为了他那美丽又高高在上的未婚妻,还是那消失在时间洪流中,已将他忘得干干净净的故交知己。 我边走边听,边听边想。 然后想起,无论为了什么,那都是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 于是哂然而笑,便听身后的弦音戛然而止。 我身后的路亦在同时戛然而止。那条通往落岚谷的路,同那个弹奏着世上最美妙旋律的人一样,从此便在我这一生无穷无尽的路途中悄然隐退了。只留茫茫一团雾气在我身后缭绕着,遮着四周的一切,也遮蔽了身旁素和望向我的那双眼。 那双眼可会看出此刻元神并不在我体内? 百年前它被清慈强留在了他手中,百年后他将我交还给素和,却似乎忘了我的元神依旧在他掌心之内。 我也似乎忘了提醒他归还我。 这些年来,那东西连接着他同我之间的某些部分,有时我能感觉他手指透过他抚摸在我头发上,我的皮肤上。手指带着他的体温和味道,纵然离得再远,依旧清晰得仿佛近在咫尺。 我不舍那感觉同我身后的路一样就此消失。 为此而恍惚出神时,隐约听见风里传来素和轻轻一声叹息,还有他一如往昔那平静无波的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于是我扯断了手中他交与我的佛珠丢在了他脚下。 再看着它们自他脚下穿过,沿着山路滚滚而走,无依无靠地滚向那片被雾气掩埋的地方。 直至渐渐消失不见,我抬起头透过周遭的雾气笑着问他: “看,素和,这像不像当初的我?” 他回答我的依旧只有那四个字: 阿弥陀佛…… 回到灵山的第三天,听说清慈正式迎娶了九天玄女。 当他们在远离落岚谷的青鸣宫内举行着那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时,我正在须弥山顶的墨石上啃着素和摘来的鲜玉米,一边往东看着那片被云雾终日遮盖的地方发着呆,正如当年我坐在落岚谷的结界内看着外面的世界。 脚下是罗汉堂内传出的阵阵梵音,有时候会错觉是从七弦琴中所撩拨而出的那种低沉的声响,随着风时而婉转时而悠扬,好似再过一阵,那拨弦的人便能同过去那样出现在我眼前。 青色的长发青色的眼,青色的瞳孔看似平静无波,却又在韵律声中透出令人无法捉摸的错综复杂。 这错觉令我咬着满嘴的玉米却咽不下去。 喉咙仿佛被什么给卡住了,我吹着风似乎能隐隐听见风里的喜乐声,它透着婚礼大红的喜色,那颜色笼罩在那青凤清冷的发梢和眼帘上,有些刺眼,有些令人想学着素和的样子轻叹一口气。 但最终还是伸出手,在那片幻境将我彻底包裹前将之打碎,然后在那一片碎裂的景象中,将嘴里被咬得碎乱的玉米一点点咽了下去。 从不知想着一个人原来是可以这样执拗的。 一点点地想,一点点地念,想着那些曾经对他的恨,念着后来那些对他的恋。 但那人注定不会属于我,纵然他将我的元神留在他身边,没有将它同我一起交还给素和。 所以在放任自己的思念在那一片循环缭绕的梵音中驰骋了一阵后,我想,不如便依了那头狐精所言,将他忘了才好。 可是怎样才能忘记一个人,将之忘记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记得清慈曾说过,时间。 是的,时间可以做到。 可是究竟要多么长的时间才可以做到?清慈却未曾说过。 于是只能等,等时间一天天从指缝间流去,等记忆从脑海中一点点抹去。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 清慈用尽千年都没能忘记得了那个令他谱写下引龙调的人。 那我究竟得用多少年,才能忘记这个曾为我弹奏引龙调的男人? 不知。 这不知真叫人绝望。 纵然如此,此后三百年时间依旧如白驹过隙般弹指而逝。 时间总在我们边抱怨着缓慢和难捱时,一边不知不觉便将所有一切不着痕迹地从我们身边擦去,如同它匆匆掠过我们身侧时那无声无息的踪影。 修成人形的第七百零四年春,听说落岚谷那道可怕的结界被摧毁了。
第490章 番外三 引龙调 下 十二. 毁了结界的是一头在瑶池被关了整整四千年的天狐。 他叫碧落。 西王母的碧落。 他在清慈同玄女的大婚之夜诱惑了玄女的贴身女官,盗取了玄女剑将结界劈出一道裂缝,又耐心等待清慈从落岚谷离去了三百年后,才寻了个最好的时机将那结界彻底毁坏,随后带着一众仙魔妖兽逃离了那个天罗地网般严密的地方,自此不知所踪。 得知这一消息时,我正在为一把新做好的琴调着音。 制琴的手艺是在清慈身边百年时,由他闲暇之余手把手所教。而真正染上这爱好,却似乎是自离开落岚谷后方才开始。 三百年来我所制的七弦琴不下百只,但最终被我留存下来并制到最后的,却只有手头这一把。因它在弦响的那一瞬便对了我的耳,入了我的心,好似第一次听清慈为我弹奏时的感觉。 依稀记得那天他问我:“你爱听琴么,梵天珠?” 我只爱听他所奏出的琴音。 却始终无法在远离他之后以任何一把琴奏出相似的声音。 于是寻寻觅觅,在这三百年里亲手制作又亲手毁去,那些我曾以为可以用来替代他和那些声音的东西。最后,终于得此一把,在它发出第一阵声响时便刺进了我的心脏和骨髓。 因它是龙皮所制。亦非寻常的龙,而是看守昆仑的八部天龙。 碧落说,唯有这样一种龙皮才能制出一把同天庭琴师相睥睨的琴。 所以他将它赠与了我,在他冲破落岚谷结界后的当天夜里。 最后一个音阶调好时,远处罗汉堂的梵唱停止了。 我同往常一样点亮了屋内所有的蜡烛,擦干净了琴身,然后抱着那把制作完成的琴坐到了素和为我制造的琴台上。 再过半个时辰素和便会到此,以往三百年的每一个同样的时间,他都会来这里陪我,或者看我制琴,或者听我拨着那些连我自己也听不出曲调来的旋律。 今夜也应是如此。 只是转眼两个时辰过去,我始终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从罗汉堂方向传来,而周遭也仿佛安静于往常似的,没有风声,没有人走动的声音,甚至连侍从们低低的谈话声也听不见。 只有韦陀崖上那口钟每隔半个时辰便嗡地自鸣一下。 在第五次听见它鸣响过后,我手里的琴突然一阵颤抖,随后锵的声轻响,自弦丝间飘出阵极其曼妙的音律来。 我吃惊脱手。 琴未落地,被一只手轻轻托至掌心,再蓦一旋转,不偏不倚横架在了我身前。 依旧无人拨弹而自动倾奏着,那无比动听又无比熟悉的曲子。 引龙调。 这一次没有将任何一条龙引来,却只令我脸色苍白,因我面前立着道身影。 整整三百年来未曾见过的身影,却又总是如梦魇般在我幻念中出现的身影。 我以为这次又是我的错觉,同以往每一次所听所见的一样。 但他接住了我的琴,亦用我的琴奏出了那段我朝思暮想的旋律。 “清慈。”于是我抬头朝他笑。 他也笑了。一边将手慢慢抚到那把琴身上,一边微笑着望着我,好像从未见过我那般仔仔细细地望着我。 随后停了琴声,他轻轻对我道: “你看你做了什么好事,宝珠。你为何要助那妖狐逃出落岚谷,还弑杀了看守北昆仑的八部天龙。” 十三. 碧落得以摧毁落岚谷中的结界,的确是得益于我的从旁协助。 因为他曾对我说过,他能助我得到昆仑山下所藏着的一件圣物。 清慈曾对我说过,“弱肉强食。梵天珠,你既如此不愿待在此处,那便想办法强过于我,免得有朝一日如这饕餮一样的下场。” 我牢牢记住了这一句话,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是为了离开灵山。 落岚谷百年的生活已令我无法再适应灵山的日日夜夜,而我亦不愿继续在西王母的视线下按部就班地苟活。 于是我重回落岚山去见了那头困守于方寸之地的天狐。 他说要离开灵山,除非我得到北昆仑的一件圣物,那圣物千万年前便存在于世,若得之,便能拥有弑神的能力。而他是唯一见过那东西、也唯一能帮助我得到那东西的人,前提是我用梵天珠的不灭金身助他从结界的裂缝中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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