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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碍，我也只是待一日。”说到这句话，景柔难掩语气中的伤感。 向来听觉敏感，善于洞察心思的墨归，不用多说，也能听出景柔这话里的意思。 自从上次离宫距今，已经过了一月有余，想来一个堂堂当朝最得圣宠的九公主，会这样千里来到宁安镇，定是有一个景帝准许的理由，而这理由是什么，墨归心中已是不言而喻。 “贵客请坐，这初秋的天气干燥，草民去给公主倒些凉茶来解渴。” 说着，墨归转身来到厨房，取了一壶刚刚斟满的凉茶，然后，再次回到堂中。 景柔在酒馆中的一张桌旁坐下，别看这酒馆虽小，但桌椅上却是一尘不染，如此看来，店中的伙计应是经常打扫。 墨归端着一壶凉茶和一盏茶杯从厨房走出来，他恭敬的为景柔斟了一杯凉茶。在客栈里住了这几日，再加上到酒馆来时，在马车上又颠簸了一会儿，景柔还真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乏了。 此时，这一杯凉茶来的正是时候。 景柔端起茶杯，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 “嗯，还是以前的味道，真是许久未喝到了呢。”景柔看着手中的茶杯，不禁发出感慨。 “贵客若是喜欢，草民可以为您备一些。” 景柔淡淡一笑，无奈道：：“不必了，去了那里估计也喝不到了。” “草民可以把这凉茶的方子给春杏姑娘，若是贵客想喝，让春杏姑娘做给您。” “这茶和菜是一样的，若不是同一个人做，恐怕味道也会不同。所以，要不要这配方，也不重要了。毕竟，怎样也不是你做的。” 景柔讲这段话时，双眸一直注视着墨归，四目相对间，很多不能表明的话，好像都饱含在这彼此的目光中。 墨归虽不愿正面去回应这感情的事，但景柔的心思他也并非不懂。只是，这世间有很多事，并不是两情相悦就可以。又或者说，并不是他们两个人就能决定。 一个有职责在身，一个有守护的人，他们两个，只能守在分寸之间，不能跨越一步。 这些，墨归始终明白，所以，他从不给景柔任何越矩的回应，他很清楚，在他们二人之间，有着怎样也无法跨越的鸿沟——身份。 “贵客谬赞了，不过就是个茶而已，谁做都是一样的。过一会儿我写一张方子，给春杏姑娘备着。” 墨归还是拘束的抱拳执礼，此时，能给景柔留下一张凉茶的配方，已经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曾经，为了宋小福，他拒绝了景柔留他在宫里当差的邀请。这一次，他只想能留一些东西给她，在她离开以前。 因为，景柔这一走，恐怕便是再见无日。她所要去做的那件事，是注定要让她远离景阳城。 身为景朝的公主，景柔的这个宿命在出生的那一刻便定下来，谁也无法改变。即使是景柔自己，也不能！ “这里有没有方便说话的地方，本宫有话想与你单独谈谈。”景柔知道，有些话，她若此时不说，恐怕再无机会。 “若贵客不嫌弃的话，随草民到后院田埂去吧。”
第107章 最后的玉乾鸭（一更） 为了能与墨归两个人单独相处，景柔特意让春杏和跟随她来的布衣侍卫退到了稍远处。 福来酒馆后院的田埂，本就是一个偏僻之地，因地势空旷，并不拢音，所以，是一个非常适合秘密谈话的地方。 景柔看着眼前这一片金灿灿的稻米，忽然有一种身处世外桃源般的自在感。 这是从小生长在皇宫里的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田埂、稻米、地亩，这些对于景柔来说，都只是存在于书本和父皇的话语之中。 而今日，当这些真切出现在她眼前时，还真是令她不禁沉醉其中。 美，真的是太美了。 但很快的，景柔的脸上便由惊喜之色变为了低落之情。 因为，就算再美的景色，都将于她无缘。 眼下，她所能做的，不过只是多看这田埂几眼，就像身旁的墨归，她除了倔强的多要一些时辰与他这样独处一下，也再无其他可以做的选择。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不知，公主有何事要同草民讲？” 墨归知道，在田埂旁说话是绝对安全，所以，他便将“贵宾”换回了对景柔该有的称呼。 毕竟，在这里，除了后院那一个门以外，是没有旁的入口。更何况，后院中还有侍卫看守，所以，绝不会有人偷听。 景柔听见墨归的询问，并没有立刻回话，她依旧看着眼前的田埂，望的有些出神。毕竟，有些话，她需要深思熟虑。 这是她身为景国公主的谨慎，规规矩矩过了十八年，守规矩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虽然，她很想挣脱。 但拥有了万千宠爱，这便是她所要付出的回报。 在短暂沉默了片刻后，景柔终于做好了准备，只见她缓缓开口道：“上次你因为宋小福拒绝本宫留下你，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坚持你的决定吗？” “当然，草民必须要护小福的周全。除非草民没了性命，否则，不论发生何事，我都要保护她。”墨归如实回答，可这一字一句的，却全部扎在景柔的心上。 “没想到，你对宋小福还真是用心良苦，好生专一啊。” “公主误会了，草民对小福只有亲人之间的感情，并无其他。所以，谈不上专一与否。” 墨归突然的谈成，倒像是在为景柔做解释。这是他第一次向景柔说明原由，为的，就是不想她有误会。 景柔听了墨归的回话，很是意外，只见她立刻转过头，对墨归追问道：“亲人？你的意思是你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回公主，草民一直当小福是家人，我与她相识十年，早已超越了男女之情，所以，护她周全只是因她如同亲人。” 听了墨归的解释，景柔心里那份低落忽然少了许多，即使她依然知道，她与墨归之间，恐怕并没有一丝可能，但能在离开之前，得知他的心中并无旁人，也是让她有了些许安慰。 终于，在离开景阳宫后，景柔第一次在脸上露出笑意，虽然，这笑并不像初次相遇时，在市集那般无忧无虑，但也算是此时景柔心情的一种释放与释然吧。 墨归看着景柔脸上露出微微笑意，他也知景柔心中的心思。这也许是他在她走之前，唯一能给她的回应了。 微风拂过，又是一阵沉默，在景柔的心里，这一刻能与墨归多相处一刻，都是她最珍贵的礼物。 “有一件事，本宫想问你。”不知沉默了多久，还是景柔先开了口。 “公主但说无妨，草民知无不言。”墨归抱拳，恭敬候在一旁。 “如果，如果没有宋小福，那日你会不会答应留在本宫身边？” 景柔这句话说的皆是无奈，可这又是她此时，唯一能寻求的一个答案。或许，这是她离开之前，与墨归之间最后一点联系。 墨归听见景柔的问话，慢慢抬起头来。其实，景柔的这句话，已经可以说是几乎明示了她的心意。 一向善于洞察旁人心思的墨归，怎会听不出景柔这话里的意思。 事到如今，即将面对分离的两个人，也没什么还需隐瞒的了。 此时，阵阵微风从他们之间吹过，仿佛在诉说着一种不能向外人道的心事。 墨归沉默了片刻，他与景柔两个人的目光相对，景柔第一次感受到了紧张与期待并存，她迫切的想知道墨归的答案。 “会，如果没有遇到小福，草民会答应公主的邀请，留在宫中。” 就是这一句简单的回答，让景柔心里的期待成了真。在现实的世界里，他们无法携手，但在景柔的心里，能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已经足矣。 虽然，她也知道，如果没有宋小福，她根本不会与墨归相识，也不会有后面的故事。 但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有缘无分的爱情，最终只能是抱有遗憾。 不过，能有与墨归独处的这一刻，对于景柔来说已经是命里的恩赐了。 “公主，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启程，您看......” 转眼已经在福来酒馆停留了一整日，春杏见天色已有些晚了，立刻来到景柔的耳旁低声提醒。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景柔虽然不舍得与墨归的相处，但终究还是抵不过命运的安排，明日她便要启程动身，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甚至可能会在那里过她的下半生。 恐怕这辈子未有归期。 临走之前，景柔还有一件心事未了，她慢步来到墨归面前，对着他露出初见时那份单纯天真的笑容，轻声道：“不知在本宫离开前，你能否再做一份玉乾鸭给本宫？就当作是送给本宫的礼物。” “好，只要公主想吃，草民定当满足。公主请到前堂等候，草民这就去厨房备菜。” 言罢，景柔在春杏的陪伴下回到福来酒馆的前堂，墨归则来到厨房准备他为景柔做的最后一份玉乾鸭。 自从宋小寿受伤，墨归在福寿满楼帮忙，以自己的手法制作玉乾鸭开始，他已经做了数不清多少份的这道菜。 但今日，这道特意为景柔做的玉乾鸭却格外不同。 因为，它代表了墨归对景柔最后一份心意了。 而另一边，当景柔坐在大堂等候品尝最后一份玉乾鸭时，在福来酒馆的后院墙外，有两个鬼鬼祟祟的男子举着梯子来到的墙下。 当他们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爬上院墙后，探着脑袋望着酒馆后院，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装着酒坛的地窖中。
第108章 一场大火 “玉乾鸭来了，快趁热吃。” 这一次，墨归没有用尊称，也许是分别在即，他也想大胆一次，放肆一次，就像与景柔在市井相识一样。 春杏原本还想上前提醒墨归注意用词，毕竟，景柔身份尊贵，岂能容许一介草民如此不分尊卑。 但很显然，景柔对墨归这样的语气和话语很是喜欢，十八年里，从未有人对她这样亲切。 仿佛她并非公主一样，倒更像是一个老朋友。 这种感觉，让景柔觉得很是难得。 于是，当她看见春杏要开口发话时，立刻递上阻止的眼神。春杏在景柔身边侍候多年，自然也明白这眼神的意思。 所以，她立刻退回脚步，话到嘴边，却并未张口。 是啊，已经被规矩舒服了十八年，就让她任性一回又何妨？ 反正已经远离皇宫，不会有人再责罚她了。 “来，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墨归见景柔一直没有动筷，又将盘子向她的方向推了推。这一次，为了满足景柔的愿望，墨归还特意多放了一些鸭肉。 毕竟，离开之后，想要吃恐怕很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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