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可以这么喜欢他?她与他相识才多久啊? 云苏对他行了一礼:“见过贺小……”她顿了顿,又还是改了口:“贺哥哥好。” 贺霆笑容有些酸涩:“苏苏叫我一声‘贺哥哥’竟然是已经这样生疏了吗?” 云苏有些呐呐的,不知该说什么。 贺霆也看出她为难了,便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说出了今天到这里等待的原因,他请求道:“苏苏,你陪我走一走,只是走一走,好不好?” 云苏还是犹豫,贺霆便说:“算贺哥哥求你了,过去今天,我就不再打扰你了。” 云苏虽然心里其实实在着急,可是她听见后边半句话,想了想,便又还是同意了。 贺霆带着她往前边走,也是往太极殿的方向。 听风和听雨追上来,瞧见云苏和贺霆和在一起,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对视一眼,却还是没有上前。 “……贺哥哥”云苏开了口,“你想跟我说什么?” 贺霆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件事,到底还是觉得应当叫你知道。” 云苏轻轻“嗯”了一声。 见她真是心不在焉,贺霆心里觉得越发苦痛,只是在此时,这苦痛又还带上了一丝快意。 ——她再在意那个太子又怎么样?总之她早晚是他的。 “苏苏。”贺霆喊她,“你有没有想过……周鼎接近你,会不会是有目的的……” 云苏摇了摇头:“他不会。” 敖宿最爱她,她很清楚的。 不论是江戾还是安森博,哪怕这次的周鼎刚开始可叫她难过啦,可是她知道,周鼎一定最爱她了。 通往太极殿的路上途经御花园,贺鼎这次没再说话,只是带她往一处假山处走。 那边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云苏听不清,只是突然,那边传来一道很大的哭声:“周鼎!” 云苏步子一顿。 “对不起,其实我也喜欢你的,我求求你,你不要真的娶妹妹好不好?” 贺霆把她往前拉了两步,好叫她好好听个清楚。 云苏听出了元嘉的声音,她心里一沉。 “我知道你为了我去接近妹妹你生了我的气,你为了做那个雪雕是不是受了伤,我帮你吹一吹,好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 云苏愣愣地想起那天早晨少年满身风雪地把一个算不上漂亮的雪雕捧到她面前,说想要陪着她。 是假的吗? 原来她好心疼好心疼的那一手伤,不是因为他喜欢自己吗? “周鼎,我再也不要任性了,你不要把我的蜜饯给妹妹,好不好,我知道你那是给我的。” ——可是他说蜜饯是她一个人的。 明明是她的啊。 云苏抽了抽鼻子,觉得有点委屈——可是他说过明明是她的啊,她问过他,他说就是她的啊。 “周鼎,你根本不喜欢她啊,你就是为了我才去接近她的,?是不是” 云苏咬唇,还是不想去相信,周鼎肯定不在这里,否则他怎么会不说话呢? “公主。”周鼎心里很是不耐烦,被她叫到这里,就是为了听她说这个? 云苏听见了他的声音。 愣住。 ——怎么会? “周鼎,你就说,你是为了我才去接近她的,是不是?”元嘉又问了一遍。 周鼎只觉得可笑。 对,他是为了她去接近他的小姑娘,可是这又怎么样,周鼎爱她,周鼎只爱她啊。 元嘉此刻站在他面前他只觉得无理又让他不耐烦。不及他的宝贝一分一毫,周鼎只会和苏苏白头到老,他想要和她儿孙满堂,他的小公主答应了他会永远怜惜他。 会永远怜惜周鼎,永远爱周鼎。 “是,我是为了你去接近她。”周鼎什么冷冷,“可那又……” 贺鼎踩断了一根树枝。 周鼎的话一顿。 他的心里蓦然一沉,好几日的惶惶不安这一瞬间好似突然一下落到实处,他手指颤了一下,连忙转过假山。 只见穿着红裙的姑娘已经满脸泪水,她咬着唇,一双眸子眼泪盈盈,雪花落在她头上,已经有浅浅一层白,不知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 周鼎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公主,奴才……” 云苏觉得好难过啊,敖宿不爱她了,他真的喜欢别人了。 是啊,她早该猜到了,第一次见面,他好温柔好温柔地给元嘉揉额角呢。 “周鼎……”云苏眼泪不停往下流,“我再也不要怜惜你了。” 她真的真的再也不要怜惜他了…… 她转身就跑,脑子里此刻越发昏昏涨涨起来,云苏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云上跑,雪地好滑,她头疼欲裂,恶心感一阵一阵翻涌,她觉得自己好想吐。 旁边好像有什么力道推了她一下,她来不及回神,只听见周鼎好像叫了一声,撕心裂肺:“苏苏——!” 冰冷的水瞬间淹没了她。 ——好冷啊。 云苏想。 ——好冷啊,周鼎不爱她了。 周鼎,药好苦啊,你是不是,把蜜饯给元嘉啦?我好难过啊,你知不知道? 她甚至已经没有意识挣扎,也没有力气挣扎。 厚重的冬衣拽着她往下,她的腰好像被人搂住了,周鼎的声音破碎:“公主……” 他好像在发抖。 冰天雪地里,红衣的少女紧紧闭着眼睛在他怀里。呼吸一点点没了,周鼎抱着他,他觉得人生第一次觉得这么冷,这么绝望。 十三岁那年,他差点被侵害死在一个老太监房里,可是他没觉得绝望。 大不了一死了之,他不觉得绝望,可是她没了,她是不是没了…… 周鼎抱着她拼命往岸上游,他踉踉跄跄死死抱着她往太医院跑。 我没有……我没有喜欢她,我真的没有。 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四处苍茫一片雪皑皑,周鼎怀里这个鲜活娇艳的少女,在这个冬日,变得苍白。 周鼎,她真的不怜惜你啦。
第66章 公主,请您怜惜奴才(23) 今年冬天,楚国连下了七天大雪。 从朝阳宫里望去,雪白的一片,望不到头的雪景,听风在周鼎面前摔碎了那个雪雕,少年狼狈地趴在地上,努力地想把它拼起来,可是却怎么也恢复不成原样。 他弓着腰,一身傲骨的少年仿佛失去了脊梁,在雪地里蜷缩成一团,呆了一整夜,手上和脸上满是冻伤,眼泪都冻住了。 贺霆也没想到云苏居然就这么没了,他呆呆怔怔地在将军府里呆了两天,第三日的时候,皇帝调查的人到底还是过来了。 元嘉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她把人支走,以为没有目击者,却没想到听风和听雨身上是有功夫的,本来想直接将这两个人一块推到河里,却没有成功,而朝阳宫的药渣也不经查,一查就出了问题。 当她被关进大牢的那天,她咬牙切齿,不停地大吼“放我出去!”“我可是公主!” 可是她的父皇却直接下了死刑,皇帝一夜之间老了不少,意外来得实在太突然了,他至今还无法接受,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没了。 他大病一场,差点随了云苏去了。 元嘉行刑那天,周鼎去了牢房。 他手里一条浸了盐水的鞭子一鞭子下去,鞭子上还有一排倒刺,活生生撕下元嘉一层皮肉,直接把她抽死了。 周鼎眼睛猩红,他喘着粗气,看着地上没了气的人笑出了声。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几乎要站不稳,靠在牢房的墙壁上,弯着腰死命地笑。 张老丞相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上前劝周鼎道:“殿下,我们回去吧,回去吧。” 周鼎扯住张老丞相的衣袖,他分明在笑,可是一抬起头,笑容上却淌着眼泪,又是悲又是喜,他表情扭曲。 “我怎么不去死?”他呐呐地说,“十三岁那年,我死了就好了。” 他要是就死在那个老太监的院子里,公主就不会死了。 她怎么可以没了,她怎么可以不要他了。 可是那天星星点点的烛火下,她低着头给他摆弄梅花,她笑得又温柔又甜,她保证过最爱周鼎的啊。 “公主……”周鼎抽泣,他手上的冻伤比上回做雪雕时还要骇人,那伤口流血化脓,周鼎手握着拢靠在胸前,他眼泪流下来,他道。 “公主……” “奴才好痛……你再怜惜怜惜奴才,好不好啊……” 他目光愣愣地发直,周鼎是真的觉得委屈啊。 “我没有喜欢过她……” 他好看见像少女捧起了他的手,她的吻轻轻落在他掌心,神色却娇娇的,她好生气地说:“周鼎,我再也不要怜惜你啦。” “我没有……”周鼎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他想要乞求她原谅,想起身往她那里走,可是没站稳,膝盖和额头狠狠撞在地面上,“砰”地一声血流如注。 张老丞相吓到了,连忙上前扶他,紧张道:“殿下!” 就这一瞬间,少女的裙角就消失在墙角,周鼎顿时崩溃,他大喊了一声:“公主!” “殿下,安云公主已经去世了啊,您清醒一点啊。”张老丞相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鼎站起身:“清醒?” “老师……”他说,“可是我不想清醒。” 周鼎抓住他领口,还在说:“老师……”他顿了一下:“”我真的没有喜欢她……我真的没有……” 被鞭子撕下一层皮的元嘉就倒在旁边,张老丞相当然看出来殿下不喜欢那位元嘉公主了。 他这两天也基本上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殿下对那位公主,还真是有些过于发痴发狂。 可是斯人已逝,那位公主他只在棺材里见了一面,惊人的美貌花容月貌就叫人难以忘却。 更别提殿下正是年少爱慕,两人朝夕相处,佳人温柔小意在旁,殿下欢喜她欢喜到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成婚,这样的人该怎么忘啊?只是明日就要启程回到吴国,殿下若是这样,怎么对付那危机四伏的朝堂? 张老丞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心里也有些发愁。 原来的暴君虽然已经暴毙,可是吴国却依旧是很动荡的。 不仅有少数暴君的旧党,还有不少人也是心怀不轨,心里都另有明君。如果殿下稍有不慎,有人趁机作乱,那就所有的一切都可能会功亏一篑。 周鼎心里当然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他其实是很清醒的。 只是他真的好难过,他想——就这一天了,他还难过一天。 他在房里坐到天亮,外面的雪哗哗地下,将近早晨的时候,他才趴在桌上,终于入了睡。 在梦境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这里似乎是夜晚,宫墙巍峨曲折,夜晚的梆子声和那晚他和小姑娘分别后那梆子声很是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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