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气谢剑白,一边又气那些如今还未曾谋面的敌人。 他确实和谢剑白的关系不好,而且不论男人因为什么原因而隐瞒他,虞承衍都有理由一辈子不原谅他。 可是,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 他绝不允许有人在中间故意挑事离间,横插一脚。 虞承衍的神情逐渐阴鸷,眼中的杀气无法掩盖。 就在这时,软垫上本来熟睡的猫猫忽然抖了下脑袋,它闭着眼睛,下巴微抬,鼻子嗅闻着什么,然后靠近了虞承衍的手指。 虞承衍因以心魔入道,所以如果情绪起伏,也会比常人更难控制。他刚刚陷入自己的情绪当中,等回过来的时候,便感觉虎口一疼。 他低下头,就看到小白猫准确地咬住他的手背。 它的眼睛还没睁开,便轻车熟路地开始吞咽。结果刚咽下去一口血,小猫就像是吃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忙不迭地拔出尖牙,前爪蹬直,脑袋向后仰,然后吐了。 因为干呕的力度太大,小猫差点把自己甩一个跟头。 虞承衍:…… 有那么难喝吗? 虞惟睡梦里昏昏沉沉,忽然闻到了一股甘甜美味的味道,她人还没清醒,动作却像是回了老家一样娴熟。 没想到喝进嘴里之后,不是想象中的甘美,反而十分辣嗓子,她的身体强烈地抗议,就好像和喝了自己的血一样不满。 她从猫变回人,还在干咳,眼角涌出落下生理性的泪珠。 等到好一点之后,少女才眼泪花花地委屈控诉道,“怎么会这样!根本和闻起来不一样嘛!” 虞承衍一边给她拍后背顺气,一边还要听着女孩指责他不好吃。 他无奈道,“那就不吃了,喝人血多腥啊,你要是想的话,我给你做点毛血旺。” 其实虞惟喜欢的是生灵身上的负面情绪,包括煞气。 可惜她只是一个从蛋里出生,没人教过的文盲小猫猫,什么都不懂,甚至都不如蛋壳会吸收力量,所以只能用咬人吸血的方式,接收到修士血里蕴含的力量。 虞承衍的身上很奇怪,虞惟甚至形容不上来,因为她吸了这一口血的时候,他身上的情绪是好吃的,可是血很难喝,两个味道加在一起,约等于清凉油拌鱼腥草,直接冲到天灵盖。 他的血,他的血真的是…… 文盲小猫表情莫测,憋了好久才开口道,“你喝起来的感觉好熟悉,为什么那么像我自己?” 不等虞承衍回答,她又晃晃脑袋。 “不对不对不对,我以前好像也喝过,可是那时候很好喝,怎么现在忽然变了?” 按理说,被差点摸到马甲的感觉让人紧张,可虞承衍情绪稳定,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不亲口告诉虞惟,虞惟就算感觉到再多东西,也绝不会猜到真相。 虞承衍看着虞惟自己一个人纠结,她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怀疑自己,最后,竟然变得有些悲伤。 “我忘记梦里那顿饭吃起来的感觉!”她委屈地说,“现在嘴里只剩下你的味道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咂咂嘴,略微品味,然后更崩溃了:“为什么越尝越像我自己的血,我的嘴巴出问题了!” 看着少女的怀疑猫生一惊一乍的样子,虞承衍不由地笑出了声。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因为我们有血缘关系。”虞承衍说,“有血缘关系,所以尝起来有相同的地方。” 虞惟终于松开被自己抓了半天的头发,她抬起头,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虞承衍拿起梳子,将虞惟拎过来,一点一点将她的头发重新梳顺。 他酝酿了很久,才能保持平静的语气,继续开口。 “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家人。”他声音微哑,低声道,“阿惟,你知道家人是什么意思吗?” 虞惟很明显不知道,她转过头,懵懂地看着身后的青年。 在这一瞬,虞承衍真的有些忍耐不住了。 他真的不想再叫她名字了,他只想看着她唤声娘。他想告状,想和虞惟说他的委屈,父亲欺负他,什么都不告诉他。他想要娘给他做主。 他疯狂地想更接近虞惟,想让她知道他们之间拥有不同的羁绊,可是又怕她知道真相,卷入这些糟心事里。 虞承衍的心好矛盾,好难受,几乎要将他撕成两半。 如果是平时,他会更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今天却不行,他一直在给自己讲道理,也开解了自己一路。 他本来能扛得住的。 就算父亲的隐瞒很伤人,但他能扛得住,三千年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他虞承衍扛不下来的? 可是,面对着年轻的虞惟,当他对她说出‘家人’这个词语的时候,虞承衍忽然想到,如果娘亲没死,她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他的,哪怕那个人是他父亲。 仅仅是这一刹那的想法,虞承衍便再也绷不住了。 他本来是坐在虞惟的身后给她梳头发,手里还握着梳子。他的手腕抵在她的肩膀,然后缓缓地、隐忍地低下头,用额头抵住虞惟的后脖颈。 虞承衍用力地咬着牙,调节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没忍住嗓间的一声哭腔。 “凌霄,你怎么啦?是不是我刚刚咬痛你了……” 虞惟有些心慌,她想要转过头,可是青年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肩膀,他没有说话,她只能感到他的手在颤抖,过了一会儿,虞承衍松开她的肩膀,转而环住她的腰。 他的动作一如既往地隐忍,甚至没有抱实。 他仍然像是小时候那样渴求和需要母亲的关爱照拂,可旧日的伤口还没有结疤,他便已经长大了。 就像是被踢出巢穴的小鹰,甚至已经没资格返回母亲的羽翼之下。 虞承衍顿时更难过了。 他想抱紧虞惟,像是小时候那样,可是又不敢真的抱实,只能用额头蹭着她的后肩膀,像是个想要得到安慰却不知如何做的笨拙小狗,嗓间又溢出一声控制不住的哽咽。 青年短促暗哑的哭腔响起,虞惟的心跟着揪痛了一下。 对自己的反应,她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小猫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心疼的情绪,哪怕和她住了一年的姐姐们分别,她都没有什么感触,可是在这一刻,她的心却因为与虞承衍而疼痛。 虞承衍没用力抱她,所以虞惟这一次很轻易地转过身,她看到青年的睫毛湿漉漉的,眼尾泛红,湿润的眸子慌乱地躲避她的视线。 他深深侧低着头,胸膛起伏,慢慢地松开她,拉开距离。 就在这时,虞惟动了。 她比青年要娇小许多,虞承衍想埋在她的肩膀上,自己都要弯腰低头。所以虞惟转过身,她的膝盖抵在地面,一下就比坐着高出一截。 然后,在虞承衍惊诧的目光当中,她伸手抱住了他,还顺便将青年的头重新抵在自己的肩膀上。 虞惟动作生疏地拍着他的后背,然后学人类哄孩子的语气开口道,“乖乖,不难过哦。” 虞承衍后背骤然一震,然后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在少女的怀抱中,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终于压抑地哭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猫猫:虽然没有做过麻麻,但有在努力了! · 手指受伤之后码字时速大减速,这个更新时间,我、我还可以,我什么事情都氵(直接昏古七)
第37章 虞承衍的童年,是在永恒的春天当中长大。空岛上的气温和环境都是那样恰好,常年保持不过于炎热或寒冷的气候,让人能以最舒服的姿态享受生活。 温柔和煦,是对那片春天的记忆,也是他对虞惟的记忆。 或许虞惟自己不会承认这个词,毕竟哪怕已身为母亲,她的性格也仍然保有一部分孩子般的顽皮和单纯,以及无法被束缚的跳脱思维。 可是在虞承衍的心中,母亲的底色是纯粹至极的温柔。 小时候,虞惟会经常拉着他出去玩,进森林探险爬树,又或者在水边钓鱼,他们不像是母子,更像是能玩到一块去的朋友。 他们会一起悄悄看灵鸟孵蛋破壳,抓翅膀漂亮的蜻蜓和蝴蝶,在许多繁星闪烁的夜晚,他们在房顶一边聊天一边数星星。 或许对外人而言,修为只有筑基期的妖族母亲是赶不上他那天下最强、地位也最高的父亲的,可是对虞承衍而言,是虞惟教会他感受天地自然,明白了什么才是爱。 正是这一点看起来渺小又不足为奇的‘爱’,在后面黑暗的日子里支撑了虞承衍三千年。 与对生活永远保持天真烂漫态度的虞惟相反,谢剑白是个行事作风极有条理和规矩的人。 等到虞承衍已经到懂事和能识字念书的年纪,他很快做出了一个计划表,上面描述了他对儿子每日理想的安排。 他们在年幼的儿子面前讨论着那张计划——大部分时间都是虞惟在震惊和抗议内容上的非人安排,谢剑白在她的指点下沉默地持笔修改。 谢剑白提出这个计划表的时候,便应该能够想到大部分内容会被虞惟反对,可在修改的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 虞惟坚决地删掉了那上面关于对虞承衍一整个白天的启蒙和打基础的学习计划,她对此振振有词:修士有修士的启蒙计划,妖族也有,妖族的孩子启蒙就是纯玩,所以这也要算一种学习。 她在白天方面都赢了,可谢剑白坚持保留硬性的晨起时间,和起床后的启蒙晨读,以及固定交给他做主的学习时间。 虞惟保住了自己崽白天玩耍的自由,也不好意思将谢剑白的要求全部拒绝,只能同情地抱着自己的崽——对于一个猫族而言,那么早起床简直就是谋杀猫命。 谢剑白像是这个家的骨架,虞惟则是填满其中的血肉。 两个感觉天差地别的人,却恰巧能够形成稳定坚固的关系,这也是虞承衍为什么从小就敬畏父亲,但年少时过得仍然很开心的原因。 虞惟明明长得和那些话本里能够搅弄风云的美人们同样等级的漂亮面容,却整日总是懒洋洋的,连门都不出。 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生活的方式,除非宁素仪主动来找她,不然她从来不离开空岛。 虞承衍越长大,她便越懒惰,等到他十岁之后,她基本从早到晚都躺在树荫的软塌上,偶尔看看话本,更多时间都在打盹。 除了偶尔兴起,她已经不会像他小时候那样经常进树林里玩了。 后来在漫长的时间当中,虞承衍总是陷入在这个场景里。 树荫浮动,春风柔和,他站在树影与阳光的分界处。 在这种时刻,虞承衍总是盯着地面,看着树荫扫过自己的鞋面。 他知道,前方树下会摆放着一张由梧桐神木所制的软塌,他的娘亲最喜欢在上面睡懒觉,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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