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相知自然听不见这些丰富的内心活动,她拿出留影石也不是为了取景,而是要浏览储存在其中的元界大陆地图。 她也是才想起来,自己当初嫌弃定位法器售价高昂,便到藏书阁里录下了一整套《四方浩瀚游》。 四方真人从六百年前开始游历大陆,时至今日依然足迹不止,所编纂的游记是最为全面的地理志。其中包含各种风景图鉴和文字描述,也许能帮助她分辨自己所处的位置。 何相知激活了留影石里的法阵。 谁曾想一阵妖风猛然袭来,风里似乎藏着什么无形之物,竟出其不意钻入她的指缝。 她下意识松手,留影石便化作一道往下坠落的弧线。 何相知当即御剑追去,在石头法器即将沉入水里之前,将其一把捞住。 还没等她庆幸于自己的手疾眼快,强烈的危机感忽然升起,她察觉到某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冰冷杀意,瞬间警惕万分。 暗红古剑嗡鸣渐响,仿佛响彻天地。 那是越发高亢的雀跃与战栗,潜藏于剑体之中的凶性正在复苏,渴望着斩断一切,痛快饮血。 何相知看见了一人。 那人站在临海长廊之中,青袍披身,负手而立,冷漠的眼神正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何相知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能够让这把杀剑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对方必定也是剑修,而且是境界高深实力强横的剑修——最起码是薛赤焰所远不能及的。 这也意味着,她不会是此人的对手。 何相知让古剑安静。 她拱手行了一礼,说道:“望前辈见谅,我无意闯入此处,正在寻找办法离开。” “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 “也不知我是谁?” “不知。” “此处距离两界海岸均有千里,你若说自己是因为迷路来到这里的,未免有些牵强。” “前辈误会了,我是从天上来的。” “天上?” 何相知简单说了她的遭遇,青衣人微微扬眉,眼里也有些讶异,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不如过来喝杯茶?”他提议道。 何相知心下一紧,直觉有些不妙:“……还是不打扰前辈了,而且我离开太久,师父要担心的。” “一杯茶的时间,不算久。”青衣人面露微笑,“小友既然叫我一声前辈,应该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不给罢?” 嗡——!!! 无数剑光自虚空中生出,剑锋直指空中的年轻女修,交织成无处可逃的天罗地网。 古剑再次发出躁动之声,似乎很想打上一场。 何相知:“……”成日打打打的,你有想过你的主人打不打得过么? 古剑感知到她的幽怨情绪,不情不愿地消停下来。 何相知心下叹息,对青衣人无奈说道:“晚辈不过区区无名小卒,前辈又何至于用如此仗势相迎?” “远来都是客,隆重点又算什么?”青衣人微微侧身,“小友请?” 何相知别无他法,只能见招拆招,御剑落到长廊之上。 直到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她才发现青衣人的相貌有那么点眼熟,不过霎时之间又想不起来究竟眼熟在哪儿。 两人沿着曲折的回廊行进,一前一后,全程沉默无言。 何相知有些忐忑,总觉得自己很可能不是去喝茶,而是要被带去人肉屠宰场。 而且这些大能修士不都有瞬间转移的神通吗,非得逐步走着,莫非是刻意让她煎熬,好让肉质更为紧实爽口? 她越想越惊悚,心道这时候写遗书还来不来得及?存在钱庄里的几百万灵石可怎么办,够不够修砌一座富丽堂皇的剑碑祭奠她的英年早逝? 结果片刻后,前方出现了个亭子。 黑衣侍从端来了茶水,守在一旁。 还真就是喝茶。 何相知从侍从身边经过,没有感受到活人的气息,更像是某种术法操控的傀儡。 青衣人示意何相知坐下,自己坐到了对面。 何相知正襟危坐,静静等待着青衣人开口,直觉告诉她,这人应该是想要问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青衣人收回落在何相知身上的打量目光,端起茶杯轻抿小口,说道:“相庐一还好吗?” 何相知微微睁大了眼。 相庐一是她师父的名字,也是剑宗掌门的名字。青衣人直接这样问,代表着他和掌门师父相识……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何相知终于想起来了,原来自己是在后山那片剑碑林里见过此人。 若没有记错,他应该是师父的师兄,也就是自己的师伯——本该继承剑宗掌门之位,后来葬身雪海,门派为其建立剑碑,结果两百年后又出现在魔君落千重身边的白岳西。 ***** 白岳西早在见到何相知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应该是自己的同门后辈。 剑宗的传统千百年如一,就连那个须弥芥子之中镌刻的剑阵都没有发生过变化。 本来对于这种不速之客,他应该抓起来好好拷问,哪怕是在落千重外出期间,因顾念同门情谊想要手下留情,也该立即将她驱赶。 但也许是太久没有听到自己那个笨蛋师弟的消息,他一时冲动,便将人留了下来。 至于对面的何相知,在得知青衣人是自己的师伯后,也没想着隐瞒什么,把门派的现状大致给他讲了一讲。 “……师父已闭关近二十年,似乎是打算不渡劫不出关。” 白岳西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复杂。 他又看向何相知,突然问道:“你修行多少年了?” 何相知回答:“三十年。” 白岳西皱眉:“三十年还停留在筑基?别是天天游山玩水去了吧。” 何相知面露苦笑,这话说得好像也是歪打正着的,可若非她的修为境界早在二十五年前就无法寸进半步,又何至于总是下山去寻找机缘? 白岳西沉默片刻,说道:“给我看看。” 他将指尖搭在何相知的灵穴,一缕神识顺着灵脉游走。 所过之处一马平川,畅通无阻,是极其罕见的天赋资质。 然而当他触及到那片静谧深沉的识海时,却察觉到某种若有似无的违和感。他分出一缕真元小心试探,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这里太安静了。 识海安静并不奇怪,可若是连外来灵气都难以激起波澜,便有点不太寻常。 他想了想,一朵蕴含渡劫期道法的剑花浮现,落入识海缓缓下沉。 不一会儿,识海金光大盛,无数佛道密文从海里升起,纵横交织,伴有古钟震鸣与经文颂响,似是某种高深禁法。 何相知觉得自己的脑子要被钟声碾成浆糊了,不由自主抽出手臂,起身后退两步。 旋即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来不及多想,她脱口而出一句:“师伯快看,有海啸!” 白岳西:“……” 白岳西的表情一言难尽。 但下一刻,他脸色大变,倏然望向远方的海面尽头——那里浓雾尽散,突兀升起一道绵延千里的黑色水墙! “君上!” 作者有话说: 设错时间了,下一章在周四
第十章 此时的何相知已经好受多了。 白岳西神识抽离,那朵剑花很快消散无踪,佛经密文随之平息下来,重新沉寂于识海之中。 她无暇思考方才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岳西的异样神情让她有些紧张。 由于修为较低,目力有限,她没能瞧见极远处的黑线,但也能从骤然散尽的浓雾中察觉到某种不祥。 师伯喊的那一声是君上吧,君上指的应该是魔君落千重? 白岳西的心情越发凝重。 他挥了挥手,何相知便瞬间后退百丈,森然剑障拔地而起,剑意交叠,将她包围其中。 “待在那里别动。”白岳西的叮嘱传来。 何相知自然不会动。 不说这些个剑意道道锋芒毕露,明摆着谁动就削谁的样子,就说白岳西凛然的语气,也让她充分意识到将有麻烦事情发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给对方添乱。 接下来的时间里,何相知亲眼见证了滔天巨浪扑面而来的景象。 偌大的水上宫殿仿佛成了无尽汪洋里的一小叶单薄扁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于恐怖的破坏力下。 那些蛰伏于水中的黑影,纷纷抛弃以往人形,显露出狰狞的姿态。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八十一道剑符自大殿外围升起。 何相知认出了那是剑宗入门典籍中的基础道法。 然而此法用在白岳西的手中,却产生了超乎想象的雄伟力量。 充斥着庞大魔气的海水能够腐蚀一切,凶性大发的魔灵渴望吞噬一切,可在此时此刻,无论是海水或是魔灵,都无法越过剑符联结而成的绝对一线。 对时间的感官像是被无限拉长了。 何相知透过剑障往外望去,见到那些拥挤在一线之外的黑影,个个扭曲且丑陋,恍惚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她最终还是没想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只当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 片刻过后,风平浪静。 方才的海潮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宫殿依然巍峨屹立于此。 白岳西的脸色却苍白了些。 寂界的黑潮本不该在这时候发生,也许是落千重那边出现了状况。自己旧伤未愈,硬扛下来有点勉强,而且还不清楚会不会有第二波…… 他解除了何相知的剑障,催促道:“你尽快离开。” 何相知没有问原因,实际上她原本就是误入此处,当然巴不得早点走人。 只是她想起了先前内视检查时的异常,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道:“师伯,我应该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白岳西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何相知:“弟子听闻佛修大师会用梵文镇压远古大妖和恶灵邪祟,莫非我也……” “多想无用。”白岳西打断了她,“你日后寻个时间,到天一寺去找苦灯僧人,我对佛法了解不多,他才是此道行家。” 何相知认真记下,由衷道谢。 白岳西:“走吧。” 何相知行礼告辞,御剑而去,按照他指出的方向全速进发。 混沌域是元界与寂界的过渡区,三者处在同一空间平面上,理论上来说只要方向正确,就能一路飞到元界海岸。 若说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可能就是长时间飞行带来的真元消耗,又或者半途遭遇突发危险状况,但这在白岳西的帮助之下都不成问题。 渡劫期的剑宗前辈嫌弃晚辈御剑太慢,随手打了一记剑意在她的飞剑上。 何相知如得神助,如闪电般急速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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