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了后面复生的苍淮。 宰怨的眼神澄澈如琉璃:“肉身消亡,元神会日复一日地在同一个地方游荡。执念深的,会日复一日地重复执念中的一幕,执念浅的,便是任由记忆渐渐变淡,直到完全消失。” “等生前的记忆全部忘却,元神也就‘消亡’了。” “纵使还存在,剩下的也不过是一团无知无觉的气。也不能算存在了吧。” 宰怨一板一眼地说道。 他是和苍淮一同在神冢的无尽怨气之中诞生的。这些关于神族元神的事,旁人或许不清楚,他却见过了太多。 他说的话,司娆好似全没听进去,只是抓住了一句话:“你的意思是,苍淮的元神也可能还在?” “……” “是,但是……” 宰怨的话,再次被打断:“当时我醒来,周遭很干净,没有他的元神存在的痕迹。” “既然他当日死后,元神回归神冢,说不准现在他也……” 司娆眼前一亮。 宰怨瞪圆了眼,不知她在兴奋什么:“但神冢,早已被毁了。” 元神有地方可去的前提是有元神保留下来,而天道容不下他,他自愿献祭,将一身修为力量乃至血脉都赠给眼前人。 这种献祭之术十分霸道,魂飞魄散都是轻的。 如今就算找到一缕残存的元神又能如何? 他已经死了。 宰怨抽了抽鼻子。 他是剑灵化身,出世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苍淮。 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都是他和苍淮待在一起。 就算很长一段时间里,苍淮都不喜欢他。 甚至有些讨厌他。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很久很久。 他身为剑灵的情绪本该是淡薄的,更何况他走之前重铸了他,用初生的朝阳之晶、初雪之晶、潮浪之晶铸成了现在的剑刃;还给他找了一个极好的主人。 这个主人说话温声细语,脾气很好,心底里也是一片云淡风轻的和缓风景。 他应当是开心的。 他应当是开心的。 但在司娆提到神冢的时候,饶是宰怨也不由地生出了一丝想法。 若是他元神还在…… …… “魔域真是太过放肆了!” “这不过才几天,我们连情况都没摸清楚,他们已经在准备大肆修建女神像了,做人哪有做到他们这个份上的,简直有失体统!” 几个白胡子老头吹胡子瞪眼的,就差把‘魔域人怎么这么舔狗’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覆寒溪作为被临时推举出来的仙门首领,辈分远远不如面前的几人,此时听着他们争吵也是不发一语。 “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从魔域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属实……” “那一位确信是已经身陨的话,眼前拥有他的全部修为的,是我们中域的修士,如此想来也不必太过担心。” “我们中域的正道修士,还能向着他们魔域不成?” “是,她是我们中域的仙门子弟不错,可是她人都已经住到魔域深渊里去了!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摆明了心向着他们吗?” 覆寒溪缓缓打断了他们的话:“几位,现在说这些负气话有什么用?” “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处理。” “我们是继续放任不管,还是任由魔域人继续这样争取……我们的仙门子弟。” 他强调了“仙门子弟”这四个字。 但是众人莫名有些心虚。 那个人是他们加在一起都打不过的存在,如今继承了他全部修为的女子,他们自然也是远远赶不上的。 可是让他们放下身段,也像那些没皮没脸的魔域人一般,低眉敛目地讨好一个小辈…… 他们如何也是做不到的。 众人沉默不语,覆寒溪道:“当今修真界的最强战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一位了。” “诸位是打算,就让她这样彻底倒戈向魔域?” “那些力量,她到底继承了没有,又继承了多少,这我们还不知道呢!难不成就这样像那群魔域人一般讨好她吗?” “那位陨落之后,天地间的灵气骤然浓郁了不知凡几,假以时日,我辈未必就不能超越。” “但,无论如何,那也是我们仙门的人,绝不能让她就这样一直留在魔域深渊里!” …… 深渊里殿门紧闭,厄命珠在外面守着,身上都快被周遭的奇花异草腌入味了。 魔主还是雷打不动地每日都来,纵使里面的人没有一次回应。 “神像已经在修建当中了,建成之后,魔域子民会每日朝拜,我等虔诚的信仰之力必定能助尊上的修为神行千里!” 魔主继续表忠心道。 厄命珠:“……” 见他这副表里如一的狗腿子模样,原本有许多要吐槽的话,此时觉得多跟他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臣民渴盼能见到神尊天颜,还望神尊莫要沉浸在悲痛之中,早日出关,引领我辈走向光明的未来。” 瞧瞧,多么不要脸。 纵使司娆什么都没说,他却好像已经成了司娆最衷心的属下。 “吱呀——” 沉重的大门打开了。 两人皆是眼前微微一亮。 “我去一趟神冢,或许能找到他留下的元神。” 司娆的眼神落在两人身上。 厄命珠皱眉:“可是神冢已经毁了。” 诸神陨落之后,世间仅存的两处与神族有关的地方。 一处是神冢,一处是神族禁地。 神冢在苍淮出世的那一日,被铺天盖地的黑气吞没,从此堕入虚无。 神族禁地封印着厄命珠,纵使他现在无害得像个老妈子,他也是实打实地在禁地里待了万万年时光。 禁地也被苍淮亲手毁去。 在他离去之前,世间已经没有任何神族相关的东西。 司娆却仿佛半个字都没听进去:“我去看看。” 从前的苍淮便是神出鬼没,如今继承了她的力量,那个曾经的少女好似也学到了他身上的坏习惯。说完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厄命珠撇了撇嘴,看着和他一同被落在原地的魔主道:“如果这是你我二人侍奉的君主,那我们就是不受宠的臣子。” “她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他,身边也只带着那把剑。”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司娆时候的模样。 哪怕是在危机四伏的局面下,她的眼神仍旧如同水波一般明澈,干净得一眼就能看得到底。 正如同此时…… 苍淮送给她的那一把剑一般。 可现在那双温柔的眸子里的水波散去,变成了封冻的冰层。 自那天过去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她笑过了。 那双总是含笑的双眼仿佛随着漫天霞光的散去一同掩埋了。 魔主却没有分毫被丢下的失落之感,眼前反而愈发明亮:“太像了。” “没有那么暴戾,性格还继承了前任的果决……” “这就是我魔域毕生追求的明君啊!” 厄命珠:“……” 没救了。 他原本还想说,虽然他尸骨无存,要不要给他立个衣冠冢。 可看着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靠谱的。 一个还寄希望于神冢,希望能找到元神;一个根本不在乎眼前的人是谁,甚至隐隐庆幸换了个脾气更好的主上;再另一个…… 刚化形没多久,就被抓起来天天被雷劈的小傻子。 现在也只知道别人说什么,就跟着做什么,没有半点自己的思考。 哎,这人世寂寥。 现在还保持着清醒的,只有他厄命珠一个了。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 司娆曾在苍淮的记忆里看到过神冢所在的位置。 虽然在那之后被彻底毁去了,但循着本能还是找到了神冢的所在。 曾经的神冢肃穆而庄重,寻常人等不能踏足。 而此时,却不过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荒山,连灵力都不比其他的地方浓郁多少。 那些什么古老的禁制、封印,都变成了残破的石头,上面长满了青苔,再找不到半分古老血脉留下的压迫之感。 这个地方毗邻魔域,在距离荒山不过数里的地方,甚至有一个魔域人聚居的村落。 司娆漫无目的地在荒山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没有感知到半分熟悉的气息。 “小女娃,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驼背的老婆婆出声问道。 司娆情绪不佳,在那一瞬间周身的威压不受控制地外放出去。 老婆婆被压得弯了腰,发出一声闷哼。 她容颜苍老,五官长得有些怪异,但眼神之中却透露出一种令人安心的慈祥。 司娆察觉到,连忙收敛了威压,垂眼低声道:“没事,老婆婆。” “我在找人。” “找人?”老婆婆对刚才那股可怖的气势还有些心有余悸,可是看着眼前的小女娃面相可亲,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怜爱上前攀谈起来。 “你在找谁?老婆婆我啊,一直住在旁边的村子里,全村的小伙子我都认识,不如你跟我说说,是哪家的小伙子负了你,老婆婆定将他带到你面前,打一顿让你出出气。” 老婆婆笑呵呵地说道。 “负了我?”司娆有些迷茫。 “可不是么,你这个小女娃就差把情绪写在脸上了,”老婆婆苍老的眼睛里仿佛能洞悉人的情绪,“这些小年轻啊,总是不懂得珍惜眼前人。” 负了她? 这么说也并不形象。 毕竟他献祭了自己,让她拥有了浩瀚的力量,举手投足便可以让众人俯首。 可司娆握紧了拳头。 他这样做之前,可有问过他的意愿? 有没有问过她,想不想要、愿不愿意? 就这样一厢情愿地逆转咒术,自己一个人永堕虚无…… 难道她会开心吗? “哎哟哟,小姑娘……”老婆婆见眼前人一副要哭出来了的模样,连忙道,“没事的、没事的,你长得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姑娘,哪里会有人狠得下心抛下你?” “快别哭了。” 老婆婆上前两步,将忽地控制不住情绪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 司娆原本只是无声哭泣,任由眼泪横流。 却在闻到老婆婆身上的皂香时,眼泪一时决堤,不受控制地哽咽出声。 “我找不到他了,我找不到他了……” “婆婆,我该怎么办?” 那个司府走失的小女孩,回到家时,父母已经不是她的父母。 她活在那个一家人和睦的家里,却仿佛没有家人。 直到在长哭崖底,遇到了那只美得不像人间产物的水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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