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主您还是去看看吧,人是当场在小公子的房间里找到的,据说……” “据说房内还燃着刚刚熄灭的情香。” 家主顿时面色大变。 不论事情如何,被当场抓获的秦钰,在证人哭哭啼啼地指责之下,家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要如何保全这个小儿子。 在银羽宗执事盛怒的指责之下,他的唾沫星子近乎都要喷到上首之人的脸上:“人赃并获!我们银羽宗的弟子,可不是没有靠山任人欺凌的!” “今日发生的事,秦家要是不能给我们一个说法,从此银羽宗便和扶桑城彻底断绝往来,秦氏子弟也别想再拜入任何一个仙门了!” 银羽宗执事言之凿凿,但他却有这个底气。 家主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沉默半晌之后还是问被众人挟持的秦钰:“钰儿,这事,你如何说?” 不等秦钰说话,秦晁便抢先道:“父亲,我知道您疼爱他,但他不服管教,犯下如此大错,就算日后出去,他人也只会说我秦氏管教不严!” “他犯下如此大错,本就是父亲您溺爱太过,如今哪怕是小惩大诫,也绝不能如此轻易地就放了他!” 秦晁义正词严的一番话,倒是换来银羽宗掌门的一个侧目。 秦钰冷淡垂眼,仿佛感知不到场上众人的恶意:“我没做过。” 沈秀又是抑制不住地低泣出声:“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也罢,我不过是银羽宗来的客人,如何抵得过你们秦府金贵的小公子,遇到这样丢脸的事,我日后也无颜存活了,不如今日就……” 她目光一转,看向另一边高大的梁柱,似是想要一头撞过去。 守在她旁边的银羽宗弟子洞察了她的意图,纷纷上前拉住她,七嘴八舌地哄道:“师姐别担心,我们定然为你讨一个公道。” “师姐,我们定然不会让此等贼子逍遥法外的。” 七嘴八舌的吵杂之中,秦钰垂着眼。 不用看他已经能猜想到上首之人的想法了。 这近乎是可以预见的。 他这个秦家小公子原本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被寻回来的象征意义也远远大过他这个真实之人的存在。 秦家需要的不是一个流落在外的小公子,而是一个能给秦家其他人带来利益的存在。 而如果他带来的不是利益,而是麻烦。 他们便能毫不犹豫地对他弃如敝屣。 明里暗里的目光,夹杂着恶意,或是几分看热闹般的不怀好意。 就算有人能看透这不过是一场粗劣的设计,什么都算不上多么精妙,可却没有人会站出来为他说话。 因他…… 不过是一个不速之客。 秦钰微微抬眼,柳夫人倨傲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其他的几位公子站在一起,也是难得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还清晰了。 这个家本就不需要他。 所有人都在排斥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秦氏小公子。 原本也没有这个家抱有多少期待,但秦钰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丝空茫。 他仿佛生来就缺少一些情感。 师父一直担心他自小被家人抛弃会生出什么情感,也早早地告诉他,未来或许有一个契机他能和家人团聚。可是对于这一切,他并没有多少期待。 他心知那一种名为血缘的关系,于他来说,实则是天下最无用最可笑的关系。 秦钰安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审判,心中无可无不可地想着,这一次家主又打算把他丢到哪里去?或许是某个偏僻的试炼之地,又或许是公认不死也要去层皮的魔域深渊,总归不能让他继续好好地待在秦家了。 这样也好。 “这孩子……刚被找回来,”秦氏家主望着垂眸不语的秦钰,艰难地开口道,“没有教导好他是我的失职。” “家主打算如何处置?”执事却并不理会他的话,冷冷开口道。 “冒犯了银羽宗来的贵客,让他赔命自然也是无有不应的,”家主面色冷沉,“但是他也不过是个孩子,不如就罚他闭门思过如何?” 执事冷哼了一声:“家主这算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了?还是说,对于你秦家而言,我们银羽宗弟子的脸面就是如此不值一提吗!” 家主有些颓败地往后一倒,他实则很舍不得这个天赋绝佳的孩子。 一个人的天赋往往决定了他能在修行这条路上走多远,他既然有着绝佳的天赋,未来便能给秦家带来无法估量的利益。 可无论未来如何,在此刻他都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而且还和他不是一条心。 如果为了这样一个未完全长成的小子得罪了银羽宗,自然是得不偿失。 家主咬咬牙:“那贵宗打算如何处置。” 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冷色,毫不犹豫地道:“废了他的修为。” 这下不论是家主,还是其他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他们一开始想到的最严重的惩罚也不过是把秦钰赶出秦家。 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 却不想执事一开口便是如此严厉的说辞。 上首的其他几位长老,来自不同的宗门,此时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银羽宗的思考,他们没有说话。 他们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天赋绝佳,但也同样看出了他无意于在座的任何宗门。 如果就这样留着他,成为日后宗门晋升的绊脚石,还不如今日就除掉他,让他安安分分地留在这扶桑城里,再威胁不到任何人。 正堂一时沉默极了。 废除一个人的修为,这无疑是极其严重的死刑了。 家主再如何做好了准备,也没有想到猝不及防间会听到这样的话。 “这是否太过严重了……” “此子年纪轻轻就能犯下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可见是仗着修为高便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这种不忠不孝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的狂徒,只有让他没有可依仗的东西,才能真正脚踏实地地认清自己的错误!” 银羽宗执事望着秦钰的神情是漠然的。 不可否认,他一开始听说这件事的第一想法是愤怒,可是此时他的内心全然冷静下来,想的都是如何让这件事的利益最大化。 一开始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他便没有刻意封口,不多时,这件事就该传遍整个扶桑城了。 传遍扶桑城还只是小事,再过一段时间,其他人也都会知道,那个声名鹊起的天才,那个传说中很是不凡的天才…… 是这等,下等、卑劣之徒。 “诸位长老,你们没有意见吧?”不等家主答话,执事反问上座的其他几位长老。 他们能坐在这里,自然也是听闻了这件事,为了避免秦家徇私,自然也是要来这里撑个场面的。 片刻的静默之后,几位长老淡声道:“我等同意银羽宗的提议。” “此子修为过高却无人引导,难免过于狂傲犯下大错。为了避免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小惩大诫远远不够,只有废除他引以为傲的修为才能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嗤。” 所有人冠冕堂皇地对一个少年处以死刑,或许连背后的事件到底如何都不必搞清楚。 只因为他未来或许会带来莫大的威胁,便要趁这威胁萌芽之前,扼杀在摇篮之中。 秦钰觉得讽刺极了,冷笑了一声。 这一声极嘲讽的轻笑,分明并不大声,却落在了众人的耳侧。 “放肆!犯下大错还不知悔改!” 无论他们心中如何想的,无论他们会不会因为少年这仿佛洞察一切的一声冷笑感到脸红,但此时他们都是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仿佛眼前的少年果真站在了审判台上一般。 家主微微闭眼,却也知道,如今有这么多仙门长老在一旁,想要保住秦钰没有那么简单。 而为了保住秦家得罪在座这许多人,不值得。 “秦钰……”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念在你曾经流落乡野,一度对你多有忍让,但你今日犯下的错,就算我想保你也保不住了。” “你放心,就算废除了修为,你的经脉还在,只需要花些时间,那些失去的修为,还是会回来的。” 家主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秦钰,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怜悯。 秦钰的血脉之中仿佛天然地流淌着一种血性,他不满在座所有人,高高在上地一副冠冕堂皇的假面,只要他想,就算不能让所有人彻底失去言语的可能,拼了一身修为自爆,也能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虽是一双握剑的手,却没有留下半分习剑留下的老茧,干净而修长。师父曾说过,他这一双手,生来便是为剑而生的。 她那一双温润的杏眼曾专注地看着他的每一根指节,像是看着天地完美的造物。 不可否认,在她的目光之下,秦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羞怯。 甚至仿佛被她目光看过的每一寸,都泛起难以抑制的热意,如同被火灼烧。 她总是云淡风轻地笑着,仿佛世间事都不能让她眼底染上轻愁。 她笑盈盈地说:“你的手生得干净好看。” “你本该这样干干净净。” 那时他或许不懂师父话中的深意,只是每一次在见到师父之前都会用清水把手洗了又洗,他以为那样——便算是干净。 秦钰生来便觉得自己与其他人不同。 什么生与死、善与恶、规则与刑罚在他眼底什么都不是。 他自觉人之一生,万事随心,只要开心,便可以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此时,他看着室内一干人等的各色神情,他觉得他们吵闹、污浊,唯有死了才算干净。 可他到底什么都没有做。 任由着银羽宗执事带着几分志得意满缓缓靠近,望着其他几位长老警惕万分地看着他,生怕他突然暴起伤人。 可站在堂下总是显得有些桀骜不驯的少年却安静极了。 安静得没有一点反应,整个动作像极了—— 引颈受戮。 他的手得干干净净的。 若是脏了,师父就不喜欢了。 所有人为着这个想法感到一丝荒谬,却又有一点安心。 若是他闹起来,那才算是麻烦呢。 他难得能不言不语地接受了这一切,这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放心,既然秦家家主这么深明大义,此后这件事,我银羽宗不会再提起,我们和秦家的关系,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 银羽宗宗主望着安静的少年,面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枚泛着玄铁光泽的长钉,这一枚长钉是特殊材质制成,极寒极阴冷,只要钉入眼前这个少年的体内,不论他的修为多么耀眼,都只能在剧烈的痛苦之中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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