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爪子上面，是一双臃肿的、像是腿一样的东西，支撑着更为臃肿庞大的身躯，和巨大的，布满了触须的头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琳总觉得眼前怪物的每一根触须末端，似乎都睁着一颗没有眼皮的眼球。 后面的怪物比前面的小了整整一圈，它紧紧跟在前面的怪物身后，但只要靠得太近，就会被前面怪物背上的翅膀扇出去。 在后面的，小一点的怪物被扇出去时，安琳注意到它没有翅膀，只有一双和身体比起来显得又短又细的双爪。 被扇出去后，小怪物挣扎着爬起来，再次跟在了大怪物身后，扁平、隐约有点像人的脑袋上，大概是嘴的地方，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 然后它再次被扇了出去。 自从整个世界变成怪诞诡异的模样后，这是安琳第三次真正面对怪物。除了社长和七星草外，其他时候她见到的怪物，都是飞车即将降落时，在地面飞速奔离远去的背影。 这是她第三次看到怪物，也是第一次看到有翅膀的怪物。 “它进化得很快，或许只要一万多天，就能恢复进化前的记忆和理智。” 邪神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语气听上去还挺高兴的。 安琳差点跟着他一起高兴了。 但是她还没有大学毕业，进入不需要学数学的快乐人生，所以对数字还有着非同一般的敏感性。 她飞速心算了一下，一年三百多天，十年三千多天，一万天就是三十多，甚至四十、五十年？ 按少的来算，三十年后她已经五十多了，到时候跟记忆仍旧停留在40多岁的爸妈聊天，会不会有点怪？ 万一运气差一点，要过个五十多年爸妈才能恢复记忆…… 那她已经七十多快八十了，完全是“我在家里种地，爸妈去山上修仙”的克系都市版本啊！ 心里疯狂吐着槽，安琳撇开视线看向一边的碎石，轻声问：“它们是我……爸爸妈妈吗？” “是，只有它们回应了你的呼唤。”邪神回答。 和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两声绝非人类的低吼。 两个怪物同时将应该是脸的部位转向她，大怪物脑袋上的触须根根竖立，尖端都对准了她。 这次安琳看清了，那上面的，真的是一颗颗眼珠。 漆黑的瞳仁，白色略带发黄的眼白，和生理实验室与曾经的电视里演的没有区别。 说实话，这个样子的怪物看起来还挺恶心的，而且非常惊悚。哪怕离得这么远，安琳都怕到腿软，心里悚然到恨不得拔腿就跑。 但那是爸爸妈妈，安琳对自己说，能听到她叫他们的爸爸妈妈。 哪怕外表是怪物，他们也是她的爸爸妈妈。 等过上几十年，他们恢复记忆和理智了，说不定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她要习惯。 在这个已经发生异变的世界上，怪物是主流，她这样的人类才是少数派，或者说唯一派。 所以她必须习惯。 有了心理准备后，安琳再次把目光移向爸爸妈妈变成的怪物身上。 他们总体来说，是红褐色的，和雨后从花坛爬出来的蚯蚓有些像，他们脸上的触须就更像蚯蚓了，只不过顶端有着人一样的眼球。 他们也都有手，只不过和庞大臃肿的身躯比起来，应该是手的两个肢体就显得很短小，仔细看的话，大概还有点怪异的可爱？ 怪可爱的？ 努力说服着自己，但安琳实在不敢往前走。努力了半天，她站在原地，小声叫了一声：“妈妈？” 站在前面的大怪物向前走了一步，收在背后的翅膀扇动两下，将跟在身后的小怪物扇了出去。 大个子的怪物先动的，所以是妈妈？ 安琳把目光移向爬起来的小一圈的怪物，试探着叫：“爸爸？” 小一点的怪物发出非人的低吼，但又一次被大怪物扇了一翅膀。 小怪物从地上爬起来，再次跟在大怪物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他们是爸爸妈妈的原因，安琳总觉得小怪物有些唯唯诺诺的。 好像爸爸念叨着让妈妈少打麻将，然后被妈妈不爽地回怼“好像我管过你摆龙门阵的哟！”后，瞬间就不敢多说地闭嘴了。 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影子，安琳虽然还是暂时无法接受怪物爸妈的外形，但却已经毫不怀疑，他们就是她的爸爸和妈妈。 只不过现在是怪物爸和怪物妈了。 胸口那颗名为“期待”的气球再次被吹得胀了起来，安琳心底再次拥有了勇气。 她顶着那一丛丛竖直对着她，顶端全是眼球的触须们，和庞大到只用一根脚趾就能压死她的怪物爸妈的体型，迈开脚步。 “爸、妈，我考上徽州大学了！” 安琳拖着发软的腿，坚定地向怪物爸妈走去。 他们两个互相撞了几下，也向着她的方向迈开巨爪。 把奖状都用左手拿着，安琳录取通知书那个大红本，双手把它举高。 “你们看，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她垫着脚，生怕现在的怪物爸妈长得太高了，会看不见大红本上的字。 或许是进化的原因，哪怕离得这么远，怪物爸和怪物妈好像都看见了。 他们脸上带眼珠的触须似乎都往上移了一点，正在认真地看着她的录取通知书。 喉咙口像是塞了个硬块，安琳一张嘴，就是浓重的哭腔。 她边哭边说：“妈，爸，我考上大学了，你们……不用担心，我考的是徽大，以后、以后能找到好工作……” 怪物爸爸往前走的速度变快了。 就像是之前她考了好成绩，把成绩单拿回家给爸爸妈妈签字的时候，爸爸总会冲在前面大喊：“我去开家长会！” 怪物妈妈对怪物爸爸发出低低的咆哮。 就像是之前，还是人类的妈妈不甘示弱地说：“你给琳琳辅导过几次功课？从她上小学开始，哪门课不是我讲的哦！” 怪物爸爸也发出嘶吼，和怪物妈妈吵了起来。 就像是之前，爸爸理直气壮地跟妈妈吵：“哪个小学生题那么难的咧！我又不是不想，我是不会！” 旧色泛黄的记忆在脑海中回荡着，安琳“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在旁边劝架。 “你们别吵啦！除了录取通知书，我还带了别的呢！你们看，大一我就拿了奖学金！大二我不仅拿了奖学金，还拿了优秀社团精英称号！”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不过后面这个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啦，是新条约实施后才出现的项目，社团活动和主课的学分占比一样呢！” 有点怕爸妈担心，她又接着解释：“小时候在宜青山算的命是对的，我这次又遇到贵人了，就是我们社长！她叫王雯轩，您们俩还记不记得徽州□□？是她叔叔，她人可好啦！” 怪物爸妈你撞我一下，我给你一翅膀地打了起来，尖锐的利爪直冲着对方脸上挠去，安琳看到怪物爸脸上的触须，被怪物妈挠下来一大片！ “怎么打架了？你们以前也不打的呀！” 安琳一下就着急了，她快速向他们跑去：“爸！妈！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别打架呀！你们这是家暴！” 在她呼唤出“爸”和“妈”两个字后，她的怪物父母就停下了争斗，齐齐转身面向她，脸上触须顶端的眼球也都移向了她的方向。 没再像之前那样怂怂地停下脚步，安琳这一次跑的很快，几百米的距离，几乎是一眨眼就被她跑完了。 许久未曾剧烈运动过的心脏在狂跳，停在怪物爸妈跟前喘了几口粗气，安琳抬起头。 “你们别打……” 她还没说完，怪物妈妈就用一种格外扭曲的姿势，将她巨大的脸庞移向她。 这么近的距离，安琳看清了怪物妈妈脸上的每一根纹路，也看见了她脸上触须末端的眼球，每一个都有半个她这么大。 腥臭的味道冲击着鼻腔，和放大了的，怪异的，属于怪物的脸孔共同组成了这个怪诞世界的模样。 来自人类基因的本能在叫嚣着逃跑，但来自人类灵魂的，子女对父母的依恋和爱，让安琳停在原地。 看着庞然大物的妈妈，她呢喃着：“妈，你长高了好多啊……” 怪物妈妈陡然将脸收了回去，现在，安琳只能看见妈妈的脚趾了。 一下就有点着急，安琳下意识地伸手想拽她：“等一下，妈，你去哪儿！” 才刚刚见面，妈妈就要走了？ 在她伸出手的同时，一根红褐色的，尖锐的，有半个她那么大的锐利东西，正对着她的脑袋捅了过来。 伴随着绝非人类，属于怪物的嘶吼。
第32章 比她脑袋还大的尖锐的东西，停在了距离她还有一米多的地方，动弹不得。 就在不久前，同样有一个怪物将尖锐的前肢砍向她的脑袋。 同样像现在这样，被她召唤来的邪神制住。 这一幕如同昨日重现，只除了外面不是浅红色的一片，而是漆黑的，连一丝光都没有的世界。 安琳仍旧向前伸着手，呆呆地看着砍向她脑袋的利器，像是整个人都掉进了一桶冰水里，冷得她连一丝温暖都感受不到。 过了半晌，她喉咙里才发出一声怪异的声响。 “妈、妈妈？”安琳歪了歪头，睁大了眼睛看向要杀了她的……怪物妈妈。 尖锐的东西收了回去，这时候，安琳才看清那是什么。 那应该是妈妈的手指甲，末端连着她应该是手的肢体。 怪物妈妈再次发出嘶吼，这一次，她向她伸出利爪，而是探出头，从满是触须的脸上，张开了巨大的，排满尖锐利齿的口腔。 妈妈想吃了她。 怪物妈妈要吃了她。 变成怪物的妈妈不是想杀了她，而是想吃了她。 就像各种邪典里写的那样，由人转化成的异种，比如吸血鬼、狼人、僵尸、或是其他的，不是克系的怪物，都喜欢最先吃掉和它们血脉相连的人。 或是为了补充营养，或是来自于血缘的吸引。 就像现在这样，妈妈想吃了她。 在另一边的，爸爸变成的怪物也发出吼叫。 叫声有些急切，不知道是为了抢夺食物，还是爸爸还记得她？ 怪物妈妈咬向她的利齿停在了半空中，比刚才的利爪还要远。 她不甘地吼叫着，一次又一次地向她张开口。 想要把她吃了。 “妈妈……要……吃了我，”安琳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那……爸爸呢？爸爸也……变成怪物……” 另一边的，她的怪物爸爸，也急切地张开嘴，冲她咬了过来。 和妈妈一样，爸爸也吃不到她，他们最后焦急地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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