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便不知情了,得去问红衣使。”南宫直起身,靠在廊柱上,挑眉道,“你对这三人,倒是上心。” 花清染斜他一眼,“他们以礼待我,出了事,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是是是,花主所言极是。” 花清染被他这番拿腔作调逗得发笑,不由说道:“小宴,我还想听你吹小曲儿。” “得,本世子到了你这儿,就是个便宜乐师呗。” “你不愿意就算了。” “哪儿能啊,乐意之至。” 南宫别宴笑着取出白玉埙,刚置于唇边,却瞥见回廊下走来一人,便停下手上的动作。 郁轩一袭玄衣,只身来此,见着二人谈笑,忽地在廊下顿住脚步,脸色阴沉。 “看来,本座来得不是时候。” 花清染没有注意到来人,闻声蓦地一惊,连忙跳下秋千,转身看向郁轩。 南宫别宴轻叹一声,佯作惋惜,将白玉埙重新别回腰间,这才徐徐起身,向来者行了一礼,而后回头看向花清染。 “今日这小曲儿,花主怕是听不成了,日后若有机会,在下再来献曲。” 言罢,他才转向郁轩,笑道:“既然城主来了,我这个半吊子乐师,就先告辞了。” 郁轩没有说话,却瞥见花清染欲言又止,不禁皱了皱眉。 南宫别宴见状,知晓这位幽明城主不待见自己,也不等他开口,便自顾自地笑着出了庭院。 少年的身形转眼消失在回廊转角处,花清染不自觉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一时竟有些失神。 郁轩冷冷看了她一眼,提步走过去,“本座竟不知,花主还有如此雅兴。” 花清染闻言收回目光,抬眼打量着郁轩的神色。 他看着别处,锋锐的眉眼似是笼着一层阴霾,说出的话冰冷如常,隐隐带着些不悦。 虽然近日相处,花清染对他的印象已有所改观,但他身上的寒凛之气,仍会让她本能地想与之保持距离。 随着郁轩的靠近,她不动声色后退一步,眼中满是疑惑,“你生气了,为什么?” 郁轩皱起眉,却还是冷声答道:“没有。” “你今日和平时不大一样。”花清染思忖道,“你不喜欢小……南宫世子?” 郁轩没有回答,只冷冷盯着她,“琼芳殿是花主的居所,他一个外族男子出入无间,花主难道就不觉得,此举不妥么?” “原来你是为这个事生气呀。” 花清染歪了歪头,“可你之前已经应允,我想去何处,想做何事,皆可随心。既如此,我实在不明白,我想请南宫世子到我殿外庭中一叙,有何不妥之处?难道……” 她略一迟疑,试探着问道,“你吃醋啦?” “……没有。” 郁轩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他深知花灵心性纯粹,又见花清染面上一片坦然,全无揶揄调侃之色,心中的不悦无处发作,只得捏紧了拳,耐着性子将那无名火强压下去。 但花清染并未就此作罢,她道:“南宫世子又不在结契人选里,我不过与他说几句话,你就这般醋他,若我最后选了墨宗主,或大祭司,你这醋坛子岂不是要翻到天上去?” “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郁轩忍无可忍,低叱出声。 花清染连忙低下头,小声嘟囔着,“不是就不是,生什么气啊……这些都是话本里看到的。” “什么?” 她解释,“你们上来就让我选一个结契,我什么也不懂,不慎重些又要被说太过儿戏。可这些天,我问了所有能问的人,没有一个人能为我解惑,就只能照着那些话本,自己琢磨咯。” “若按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你也是男子,也进过琼芳殿许多次,可却不允南宫世子来这里。话本上说,你这种就叫拈酸吃醋。” 她对上郁轩的目光,却见他的眼神越发阴寒,忙又垂眸错开视线,“不过,既然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许是我理解有误,你也犯不着跟我发火吧……” 这番话,听得郁轩额角直跳。 在此之前,他自诩对花灵的性子还算有所了解。她们食灵气,饮灵泽,降世之初干净纯粹,根本毫无城府可言。 然而面对花清染,他却有些拿捏不准。 他竟猜不透,眼前这位新任花主的言行,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他心下莫名烦躁,冷哼一声,“三者择其一,对你而言,就这么难?” 花清染点点头,“是挺难的。其实我一直想问,能不能……别再让我选了?” 郁轩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在想,花灵降生后同时遇到三个人,这种情况太过复杂,在宿命之说里,有没有可能会被判定为无效?而我之所以如此犯难,或许正是因为你们三个,其实都不是我的命定之人。” 她忽然笑起来,“若是这样,我就不必再选了吧?” 郁轩眯起眼打量着她,“你不想结契?” 花清染抿了抿唇,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不想。” “如此笃定,看来花主这些时日,都在筹谋如何打发本座。” 见她不语,郁轩冷笑一声,缓步逼近,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怎么,本座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 花清染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不禁后退几步,“不是,我是说……” “小心!” 话音未落,她不慎绊到了身后的石阶,眼看就要仰摔下去,却被郁轩一把揽住。 他衣上熏染的沉香清冽淡雅,隐约带着些苦涩的药香。 花清染对香气十分敏感,不由皱了皱鼻子,慌忙推开他,在平地上站稳身形。 郁轩看着她的脸,心下恍惚起来,不禁露出迷惘之色。 “多谢。” 察觉到他的目光,花清染没有抬头,继续方才的话,“我是说,不必强求。” 郁轩这才收回悬于半空的手,移开视线,涩声道:“抱歉,本座也是担忧幽明界的安危,这几日忙昏了头,一时失态,不该对花主动怒。” 花清染微微一愣,郁轩会对她道歉,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花主想说,不必强求。可花主是否忘了,本座也曾说过,结契之事,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郁轩再次看向她,神色已恢复如常,“既然你不知如何做选,本座亦不会强迫于你。你一日给不出答复,本座便等你一日。” “不过,奉劝一句,不要试图对抗宿命。” “你安分一些,老实待在这里,本座可以予你自由。但若你继续任意妄为,为了花主的安全着想,本座也绝不会纵容姑息。”
第16章 诡梦 不知是否是听了郁轩今日那番话的缘故,花清染回到琼芳殿后,便一直心神不宁。 寝殿内陈设琳琅,郁轩送来的那只香炉,静置在香几上,倒也算是极好的点缀。 那里面的香料,虽说在好些天之前就已被取出,其中却仍残留有淡淡的香气。 这味道比之先前,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花清染也没再打过喷嚏,此时因着这些助眠的残香,反倒勉强能入睡了。 只是,她睡得极不安稳。 这日夜里,她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里满是破碎零星的画面。 梦中的她依旧身处琼芳殿,青碧色的衣裙薄如轻纱。 殿内的摆设规制与现实不差分毫,唯有那只金狻猊香炉,依旧徐徐吐着轻烟。 花清染下意识想上前去熄了那炉子,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似的,竟动弹不得。 她心中觉得奇怪,然而未及多想,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许是梦境皆迷离,那人的模样看不真切,只隐约见着他招招手,她便不由自己地朝他奔过去。 直到近了他的身,花清染才看清楚,原来那人竟是郁轩。 只是,郁轩看向她的眼神,竟不再冰冷,而是一反常态的温柔,似乎还掺着一些不明不白的情愫。 她心中一咯噔,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只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这显然不对劲,郁轩平日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即便是对她说着优容的话,语气也不乏冷淡。 更何况,白日在庭院时,她才刚被郁轩明里暗里地威胁了一通,没理由会梦到这样的他。 难道自己私心里,还是在意他的? 花清染不禁打了个激灵,连忙收起思绪。 她被郁轩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本能地想离他远些,可手脚根本不受控制。 就如先前暂居净魂池时一样,她仿佛失去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莫非,是被魇住了? 这个念头方一出现,便被郁轩朝她伸出的手打断。 花清染不欲理会,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极听话地将手搭在他的掌心里。 她心下惶然,却无力阻止,只得看着“自己”的身体,着魔似的扑进对方的怀里。 她看到郁轩的脸上现出温柔的笑,自己的内心竟也随之悸动。 花清染不明白这种莫名的情绪因何而生,但她只想反抗,想将这种情绪从脑海中抹去。 她此时仿佛一个旁观者,无意身临其中,茫然又清醒。 梦境并没有给她思考的余地。 那些破碎的片段,走马观花似的围绕着她。 恍惚间,她仿佛再次回到净魂池。 她从金色莲台上苏醒,入眼只有郁轩一人。 自那之后,她与他相互陪伴,看他从羽翼未丰的青年,成长为一代君主。 他的意气风发,他的骄矜清贵,皆是花清染不曾看到的。 她忽然意识到,这也许并不是一场梦。 这更像是另一个女子借她的梦境,诉说着自己与郁轩的过往。 花清染在这场“诉说”中,渐渐平复下来。 她仔细辨别着眼前的所在,那是一湾碧澈深邃的湖水,靠近岸边的湖水里,无数红莲盛放似火,湖面上洒着碎金似的光斑。 随着身体视线的上移,花清染看到,原本漆黑的天幕,竟如洒金般悬着点点星子。 而漫天星河间,一轮满月清辉倾泻,径直落入湖水中,竟如银河流瀑。 花清染听南宫别宴提到过,整个幽明界,只有一处所在得见星月,便是月汐湾。 她此时正和郁轩并坐在月汐湖畔,她的身体被牵引着,轻靠在郁轩肩上。 他说,“此生不负,白首不离。” 花清染茫然看着他,分明是至情的盟誓,她却只觉得心惊。 只因她隐隐从他口中听到了一个名字。 他唤她,“阿锦。” 也就在此时,画面忽而一转,星子坠落,血月高悬。 满湖红莲化作赤焰,一寸一寸将周边灼为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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