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轩的目光凉凉扫向她,不耐打断道:“花主莫忘了,本座方才允你进去,是为了让你寻找佛骨舍利的下落。” 花清染噎了噎,理直气壮道:“里面并未发现什么线索,但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佛骨舍利已然被带离了葬花陵。” 眼见郁轩的神色冷了下去,她又赶忙补充道:“不过,这也论证了我的一个猜测——花魅的魂魄,无法擅自离开大祭司的结界。倘若她能附在生人肉身上,兴许便不会受此限制。” 孤阙问:“您是说,花魅是借助他人肉身,离开了这里?” “不错。” 白衣祭司神色凝重:“何以见得?” 花清染道:“若非如此,神龛之下,只见头发却不见肉身,又该如何解释?佛骨舍利,总不会是自己不翼而飞的吧?” 孤阙沉思片刻,似乎认同了这一说法。 “不知,花主可有怀疑之人?” 花清染几乎不假思索,刚要说出心中的那个名字,却忽然察觉握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微微加大了力道,当即止住了话头。 却听南宫别宴道:“既然大祭司也认为这个说法成立,那么近些时日所有进过葬花陵的人,或许都有被附身的可能。依我看,不若将这些人全都召集起来,不论身份地位,仔细盘查一番,切莫让那花魅之主钻了空子。” 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但也的确是当下最适合的办法。 可这样一来,包括花若锦在内,与葬花陵有所牵扯的一众人士,全都难脱干系。 郁轩深深蹙起眉,思存片刻,终是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 葬花陵中的动静闹得着实不小,但好在事发之初,祝眉便已及时疏散附近的宫人。 幽明界各域虽然遍布禁军,处处戒严,人们心底深处那份对邪祟的恐惧,倒也并未因此而扩散开去。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花清染跟着南宫别宴,避开那些身着铁甲、手执长戟的禁卫,走上一条相对僻静的小道。 她低声问:“方才为何不让我说出花若锦的名字?” 南宫终于收回四处乱瞄的视线,看向她,“你说了,郁轩反而不会听。” “为何?” 南宫别宴道:“据我所知,郁轩之所以会变得这般喜怒无常,正是因为当年受了锦夫人之死的影响。如今锦夫人好不容易复生,那花魅的魂魄,演技又如此精湛,郁轩定然不会相信,日日陪在自己身边的夫人,其实是花魅所化。” “咱们若贸然告知,锦夫人并没有真正回来……万一他又受了刺激,一怒之下发了疯,怪到你头上可怎么办?” “说的也是。” 花清然思忖了一番,觉得这的确是郁轩能做出来的事,也仍是止不住心中疑惑。 “若现下的锦夫人当真是花魅所变,想要瞒过所有人的耳目,必然不能露出一丝马脚。只这一点,便需对锦夫人生前的行为习惯、甚至语气神态,都要十分熟悉。她一个生在葬花陵的花魅,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此事的确奇怪。按说花魅出自人的怨念,最擅长发发掘人们内心最阴暗的一面。虽然这样的确可以对此人的生平,有大致的了解,但也绝不可能做得天衣无缝。” 南宫别宴摸了摸下巴,“不过,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在你的魂魄归位之前,那个小疯子,似乎与花若锦极为相熟。至少,花若锦一定知晓该如何克制她。” 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那小疯子何时修出的形体,两人一同在葬花陵中被关了百年,我看,八成是不打不相识。她能对花若锦了解至此,倒也不足为奇了。” 花清染看到他的笑,不禁撇撇嘴,“花魅可是邪祟,就是她们害得锦夫人身死。背负这样的杀身之仇,若是还能与她相交,那她也太大度了吧?” 话虽如此说,但一想到那缕不生不死的魂魄,被禁锢在葬花陵中百年之久,唯有一个阴邪古怪的怨灵,与自己朝夕相对。 只要拿怨灵不出去害人,倒也并非不能与之和解。 怨灵以生魂为食,却也忍住自己的天性,不去伤害花若锦的魂魄。莫非也是因为,葬花陵中太过孤寂? 那么,锦夫人的魂魄,现在究竟会被藏在何处呢? 她心里想着这些事,一时分神,便顾不上看眼前的路,下意识握紧了南宫的手。 有他带着自己走,看不看路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南宫瞥见她的模样,不由扬起唇角,却也不出声打扰。 许久,花清染才道:“不管锦夫人和那女童究竟是何关系,总而言之,目前待在她身体里的,应该就是那只花魅之主。只可惜,郁轩并不知晓此事,倒是个麻烦。” 南宫别宴道:“就算他知道,以他对锦夫人的痴狂程度,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多半也不会愿意相信。” “所以,你才故意将可疑之人的范围扩大?” 花清染恍然大悟,又不禁皱起眉,“可如此一来,万一他根本怀疑不到锦夫人头上怎么办?” “放心。” 南宫依旧神色自若,仿佛一切成竹在胸。 “郁轩这个人疑心甚重,好在他并不算太蠢。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要不了多久,就会生根发芽。” “而那只花魅,似乎对幽明界积怨已久,虽不知她怨恨的源头是什么,但既然郁轩身为幽明城主,她必定也会对其恨之入骨。” 他笑了笑,“现在,就看那只花魅,究竟能忍到几时。倘若她当真愿意,继续演这出伉俪情深的戏码,迟迟不见动作,咱们也不是不能从中添把火。” “可她被郁轩保护得那么好,咱们想要见她一面都不容易,又要如何做呢?” 花清染犯了难,轻轻叹了口气,“还有佛骨舍利……本想去葬花陵赌一把,结果一点儿线索也找不到……” “别急,这两日,咱们先静观其变。” 南宫别宴的指尖轻轻在她手背上点了点,算作安抚,“若我猜得不错,想必那花魅之主,很快就会有大动作了。” 他说话总是这样漫不经心,花清染听着他的声音,也不禁被他轻松的语气所影响,仿若一切难题到了他这里,便都算不得问题了。 她点了点头,突然停下脚步。 南宫别宴察觉到她的动作,不禁疑惑转身,却见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花清染打量许久,终于道:“有时候,我总觉着,这天底下似乎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她松开南宫,背着双手倾身凑到他面前,“你真的,才刚来幽明界没多久?” 少女身上淡淡的花香扑入鼻息,南宫竟也并不排斥,反倒破天荒地觉得,这香气有些诱人。 他怔了怔,随即得意一笑,“怎么?是不是很崇拜我?” 花清染转了转眼珠,极为认真地思索道:“有一点点吧。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请问。” 花清染紧紧盯着他,狐疑地问道:“你今年,究竟多大年纪了?怎么像个老狐狸似的……” “唔,许是在墨先生身边呆久了,耳濡目染罢,这可不能怪我。至于我的年龄嘛……” 他微一挑眉,颇为好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低声道:“反正,你叫我一声哥哥,一点儿也不吃亏。” 话音刚落,他轻快地顺势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便笑着继续朝前走去。 花清染只觉面上一热,不由捂着唇愣在原地。 “可我已经……一百岁了呀?” * 正如南宫别宴所料,他们并没有等太久。 次日一早,这宫中的平静,便被一出闹剧打破。 南宫别宴来到琼芳殿的时候,也顺道带来了一个消息—— 向来守礼自持的女官莲夏,第一次不顾宫中规矩,大清早便疯了似的,跪在幽明殿前哭天抢地。 花清染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莲夏素来守礼,究竟发生了何事,竟会让她如此失态?” “具体我也不知,但似乎听说,是关于他弟弟的事,宫中已然传开了。”南宫挑眉看向她,“要不要去看看?” 花清染点头道:“也好,先前她在这里帮过我不少,他们姐弟二人若真出了事,我自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她稍有迟疑,又紧张道:“该不会……是与花魅之主有关吧?” 南宫耸耸肩:“去了,自然就知道咯。”
第58章 莲冬 女官莲夏在幽明殿前长跪不起, 以致宫中流言四起。 但实际上,她最初来到殿前的时候,被守在宫门口的禁卫拦下, 根本没有见到殿内之人。 莲夏心急如焚, 又不放心弟弟独自一人留在家中,便又在中途匆匆折返回去,查看他的情况。 莲冬此时已然昏迷不醒。 他昨日便总说肚子有些不舒服, 莲夏忙于宫中事务抽不开身,只当他是寻常腹痛, 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夜里被莲冬的哭闹声吵醒,朝他身上一摸, 却发现他的肚子,竟硬得似一块石头。 莲夏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去将值夜的医官请来为他诊治。 但那医官探过脉象,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只开了一些缓解积食的药方。 很显然,这药方对莲冬的症状, 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一旦涉及到寻常医官无法医治的疾症, 按照宫中制度,应去向大祭司寻求解决之法。 但眼下禁地周围任何人不得靠近,想要见到大祭司,更是难如登天。 莲夏只得抱着一线希望, 到幽明殿前,求见郁轩。 此时, 莲冬的肚子已高高鼓起。 分明是八九岁的孩童, 却活像一个十月怀胎的孕妇。任谁看上一眼, 都觉得奇诡无比。 莲夏泪流满面, 迟迟不见殿前来人,终于忍不住扬声喊道: “城主!莲夏求见!” 外面的动静,终于惊扰到殿内之人。 “去问问,她有何事?” 郁轩冰冷的声音从内殿传来,而此时,圣女流霜就候在外间,连忙应了声是。 她步出幽明殿的大门,便看见莲夏跪在地上,双眼肿得像核桃,怀里抱着莲冬瘦小的身体。 “何事在此大哭小叫?成何体统。” 莲夏一见着她,赶忙直起身,“圣女,求您让我见见城主,我弟弟他,快不行了……” 流霜撇了莲冬一眼,却见他的腹部高高隆起,将衣服撑得浑圆。 她微微皱了皱眉,并未出声询问,便折身回到殿内。 然而,待她向郁轩禀告完毕,却久久不见应答。 说起来,自从这次锦夫人复生之后,她与城主的关系,似乎已不同于百年前那般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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