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是不加以阻止,她的零儿也不至遭受如此痛苦,要在这般寒冷的夜里,孤独地让鲜血流尽。 她嚎哭着抱紧殷零的身体,像是魔怔般地重复着一句话:“零儿,你冷不冷?” 羽灵族的帝君帝后相继赶来,他们步履匆匆,连外衫也没穿戴齐整,就踏着晨露而至,无力地瘫软在殷零身前。 小姑娘用这般惨烈的方式对待自己,让他们无不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和愧疚。 殷零容色安详,一张小脸虽显煞白,却仍是透着一股病态的美。 雪白的广袖已被染得一片绯色,自袖管中伸出的细腕上满是深深浅浅的伤口。 “叫太医啊!快!”幽帝嘶号出声,枉是身旁相伴数十年的帝后都未曾见他如此急躁。 而殷帝后紧紧抱着殷零,仍是固执地挥开所有人,不让他们靠近半分。 “走,你们都走,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做错了什么?”她的眼泪仿佛流干,连哭嚎的声音都显得凄厉无比。 所有人都近不了他们的身,即便太医来了,殷帝后也仍是胡乱地推搡,不让任何人碰到怀中的殷零。 她孤孑无助地瘫坐树下,紧紧抱着怀中瘦弱的身体,她的背影刻画着绝望,而那副绝望的画作,名为母亲。 幽帝后颤抖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她伸手想要触碰,却又反射般地紧紧缩回身旁。 “妹妹,太医来了,你让他们给零儿看看。”幽帝后鼻头发酸,止不住泪地开口劝道。 殷帝后抱紧殷零的身体,仍是抗拒地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不!我的零儿不需要他们看,我的零儿累了,她……她要休息。”殷帝后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分明感觉到,怀中的殷零已经越发僵硬。而这身体上的脉搏和心跳,她也早已感知不到分毫。 她不敢,她恐惧,她无法接受从任何人口中,听到那个不愿听到的判决。 幽帝后突然怔了怔神,小心凑近身旁,牵起殷零的手。 探上脉搏的瞬间,幽帝后才突然捂住了嘴,生生克制住喉间险些溢出的呜咽。 “你们都退下吧,帝姬需要安静。”她直接屏退了下人,却见殷零宫中的小宫女独自迎上前来。 “这是方才从帝姬桌上寻到的,若是无事,奴婢便退下了。”她将信件呈至帝后手中,继而福了福身,随众人一起退出后院。 信封上并无字样,幽帝后小心拆开,念诵着信笺上的内容:“娘亲,帝君,帝后。若是你们看到这封信,那许是我已经失败了。” “当初为了解娘亲的毒,我曾在一枚竹简上见过一段记载,称是凰族正统之血,可达起死回生之效。故而,我想取自己的血一试,若是能够因此而救活师父,那才算是真正的圆满。” “我的心里,始终存有遗憾。所以,若是失败了,还望父君和母后莫要怪罪,这是孩儿自己的决定,无关他人。” 殷帝后面无表情地听完,却是怔怔笑出声来。她一边抚着殷零的脸,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或许,零儿心里,是欢喜的吧。既然如此,就将她埋在这棵树下,我想,她也希望继续和幽崇在一起。”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刚要将殷零抱起,便见头顶的神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特别是羽灵族的帝君帝后。神树关乎着羽灵族的生息,若是仍其枯萎,必将会有大事发生。 他们正要靠近,却被一股力量生生弹开,只余殷零安静地躺在树下,就如一具没有生息的瓷娃娃。 她的周身骤然发出诡异的强光,继而燃起熊熊大火,将身旁的神树也一并卷入烈焰。 “不!”殷帝后疯了般地冲上前去。可周围似是刮起一阵燃极的火风,将所有一切,全都隔绝在外。 羽灵宫里的宫人和侍卫接起长长的人龙,自各个方向传来用不同容器盛着的水,向神树不断泼洒。 而通晓水法的术师,更是齐齐站在一旁,或施术或捏决,朝着神树的方向,放出汹涌的水柱。 只是,火焰仍在燃烧,所有泼向神树的水源都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结界隔绝,无法靠近分毫。 不管他们多么努力,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冲天烈焰,燃得越来越盛。 直至过了一个时辰,羽灵族的帝君帝后才深深叹了口气,朝着神树的方向缓缓跪下。 身后的所有人也以同样的姿势俯首屈膝。甚至,连宫外的羽灵族子民,都朝着神树的方向,深深跪拜祈祷。 这接天烈焰像是要燃上天际,发出耀眼的光芒。 所有人都望着神树的方向,却不曾在心底滋生半分惊惧。 这场大火整整燃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在一旁不眠不休地守着,生怕离开后会出现任何变数。 而殷零也早已和神树融为一体,无论如何分辨,也无法从火光中辨认出殷零的身形。 “或许,零儿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和幽崇在一起。”殷帝后在一旁喃喃自语道。 倏忽间,自火光中分出一道碧色光芒,渐渐幻化为人形,从烈焰中猛然跌出。
第165章 涅槃 众人赶忙迎上前去,却见跌出的是个高大的男子身形,披散着乌黑的青丝,将面目完全遮挡其中。 “崇儿?”羽灵族的帝君帝后异口同声地喊道,他们面面相觑,用手探了探幽崇颈间的脉搏。 “崇儿,醒醒。”幽帝晃了晃他的身子,见幽崇慢慢转醒,这才眼含热泪地嗫喏问道:“你,你身子可有什么不对?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幽崇紧敛眉目,像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她抬手扶了扶额,目光无法聚焦般地用沙哑的嗓音问道:“零儿呢?我怎么会在这,生祭没有成功吗?” 他一口气问了许多,却还是将殷零摆在第一位。 四周鸦雀无声,幽崇疑惑地看看众人,直至看见殷帝后的身影,才觉出不对般地站起身来。 “帝后?您没事?那我为何活了过来。另外……”他回头看了看燃烧的神树,有些微怔地开口问道:“神树怎么会被焚毁?” “崇儿,你才刚回来,身子可有什么不爽?还是先回寝宫休憩吧。”幽帝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支支吾吾地把幽崇支开。 幽帝后神色凄楚,却目光炯炯地直视幽帝。 “告诉他吧,他不该被蒙在鼓里。” 她继而转向幽崇,一脸凝重地执起他的手。 “零儿,她,看了一本古籍上的记载,她……”话未说完,幽帝后便哽咽得无法言语,只能将殷零留下的信笺递给幽崇,低下头来不敢看他。 幽崇急切地拆开信封,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凝重。 “零儿呢?”幽崇的声音冰冷得像是从地府里爬出的恶鬼。 他往四周环视一圈,直至确认殷零不在,才有些暴怒地质问出声:“我问你们话呢,零儿呢?” 见他如此,所有人都不敢言语,只有殷帝后朝着燃烧的神树缓缓走近。 “这里边睡着的,就是零儿。”殷帝后的声音平静如常,她将曾经发生的一切,向幽崇娓娓道来,似是在诉说着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关的故事。 与帝后的平静不同,幽崇骤然发出急促的喘息,像是被激怒的凶兽般,暴着满头青筋仰天怒吼。 所有人都不曾见过他的这幅模样,向来优雅自持,谦逊有礼的翩翩公子突然暴怒,让幽帝和幽帝后也被惊得有些反射般地后退几步。 见幽崇不顾一切地朝火焰冲去,两位帝后这才回过神来,伸手将发狂的幽崇牢牢牵制。 “你别这样,这火已经烧了一天一夜。就算是可怜我的零儿,你也该好好的。莫要忘了,你的这条命,是零儿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殷帝后哀切着哭喊。 听到这番言语,幽崇才无力地瘫软下来,他从未如此凄厉地哭过,像个孩子般,在所有人面前。 那个柔软的小姑娘,总以为她什么都怕,却不知,有一天,却是她勇敢地换回了自己。 幽崇涕泪横流,披散着一头青丝,狼狈地跪在神树面前。 “大男人,哭什么哭,难看死了。”突然自前方传来一个清脆狡黠的女声,将幽崇未嚎尽的一声低吼生生噎回了喉底。 他茫然四顾地抬起泪眼,自朦胧的珠泪中,看到一片耀目的彩霞。 冲天的烈焰从中劈开,带着一道灵动的身影从中腾起,自肩胛处展开两扇五彩斑斓的羽翅。 羽翅带着七彩焰色,落下令人炫目的道道霞光。所有人都仰头观望,用最是惊喜的语调大声喊道:“神女,这是神女降临,羽灵族必逢大盛。” 他们纷纷跪地,朝着烈焰的尽头虔诚祈祷。 焰色越来越低,开始慢慢熄灭,而那个娇俏的身影也随之降落,缓缓收敛背上的羽翅。 直至羽翅彻底消失,众人才揉了揉被强光炫得难耐的眼眸。 只见那个身影缓缓转身,朝众人露出一个顽皮又狡黠的笑。 “老家伙,你哭得真丑。”殷零有些无奈地说道。 幽崇顾不上答话,只是跌跌撞撞地冲上前去,将眼前那个活灵活现的人儿紧紧拥入怀中。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做这样的决定,我定是要好好罚你。”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让殷零有些喘不上气。 殷零无奈地干咳几声,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就知道罚!放开我,方才你可瞅见我的翅膀了?告诉你,我现在翅膀硬了,你可是罚不得了。” 她使劲推开幽崇,继续恶狠狠地说道:“倒是你,当初,你曾允诺无论何事,都不会再对我欺瞒。否则,就让我恨你一辈子,且此生不复相见。现下你违背了承诺,也该为此付出代价了。” 殷零决绝转身,拉过殷帝后便走。殷帝后缩了缩手,想要开口劝解,却又不舍失而复得的女儿受到委屈,便还是乖乖顺着她的步子向前。 幽崇脸色骤变,赶忙将人拦下。 “不是的,零儿,我只是以为我再无生还的可能,所以才不想……” “不想什么,不想同我好好道别,所以让我猝不及防地知道你已经不在了,甚至还要抱着连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的遗憾,是吗?”殷零目光清冷,说话的语气却不带一丝温度。 “不,我只是怕你伤心。”幽崇从未见过殷零这样,有些茫然地慌了神。 “所以,晚些知道,我就不伤心了?从来都是你以为,你以为的事可真多。”殷零语气不善地嘲讽道。 她继而走到幽帝和幽帝后身前,深深作了个揖。 “帝君帝后,多谢你们这些日子对我和娘亲的照拂,近来叨扰了,我们即刻便会启程回凰族,往帝君帝后多加保重。”殷零恢复了一脸乖巧的模样,再度向二人福了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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