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处山崖断了去路,她才缓缓停下了脚步。面前已没有了任何金光,她不安地探头看了看,崖壁高悬,底下是一塘幽静的死水,黑沉沉的,似有诡物潜伏,让人深感窒息。 殷零怕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故而在幽溪山上,她只敢在清浅的水中摸虾,绝不敢涉足深塘。 她惊惧地收回视线,往后退了几步。正想转身离开,却发现潭底切切实实发出了耀眼的金光。 浑身的内力又开始蠢蠢欲动,殷零抑制不住好奇,小心地再探头看了几眼。 只是待她回头,金光渐弱,似是同她迷藏,她探究地往前走了两步,脚底却突然一滑…… “啊!”惊叫划破天际,惊起了漫天飞鸟。 殷零蹭着尖锐的山石,迅速往下滑落,她试图抓住岩壁,却因雪水而数次滑脱。 身上手上被枝丫和石块划伤,周身火辣辣地疼痛,却抑制不了下滑的速度。 「咚」的一声摔进冰冷的水里,四下涌来的未知和恐惧将殷零紧紧包围。 她不知前方的慕冥是否听到了自己的尖叫,只能无助地挣扎,任由黢黑的深潭慢慢将她吞噬。 窒息,生命之火似是在慢慢湮灭,全身已经不再疼痛,力气也在渐渐流失。 她想起幽崇说过她本体属火,故而让她睡了那么多年的寒冰床,只为了让她不再那般惧水。 可直到此刻,她才知晓,很多一心想逃离的事物,一旦接近,便会被打回原形。 全身的力气丧失,缓缓沉向池底。失去意识前,恍惚看到金光化成一个圆球,将她笼罩其中。 殷零虚弱地眯眼,只当是消亡前的幻像,可圆球骤然幻化成形,飞入她的掌间,她看不清来物是何,只能攥紧双手,任意识越发模糊。 似是沉入了一个冗长的梦中,梦里有她的幽溪山,她的奶娘,和她最牵挂的那个人。 她无忧无虑地看着,会撒娇,会脸红,他用那张素来清冷的脸对她笑,笑得天边的云,都失了颜色。 殷零是在青娆的哭声中醒来的,她全身湿透,手心却似是传来一阵阵的热源。艰难地抬手看去,拳间是一支素净的金钗。 “这是?”她吃力地蹦出两个字。 “方才捞你上来时,你手上便抓着了,冷吗?面色这般青白。” 慕冥心疼地脱下身上的毛皮斗篷将她包裹紧实,接着便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飞速下山。 山下的马车备了衣服和炭炉,青娆一路哭着跟随,倒是让殷零有些意外。 她只觉青娆恨他抢了慕冥的关爱,却不知道,她也是那般关心着自己。 干爽地窝在炉边,殷零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青娆认真为她绞干了头发,才一把抢过手上的金钗,为她插在发间。 “怎么还戴这般素淡的钗子,明日我让下人给你送些好看的来。”声音里是满满的怨怼。 殷零吃力地笑笑,只觉头顶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渗透全身。她身上遍是从悬崖摔下时划破的伤口,青娆不忍看,只能眯着眼为她上药。 “是不是可疼了,忍一忍。我告诉你,给你擦药不是喜欢你,慕冥哥哥我也不会轻易让给你的,你可别这么看着我。”她嘴硬地说着,眼底却是抑不住的担心。 “我也有……”殷零刚开口,喉间却是一甜,从嘴角涌出一滩鲜血。 “你别说话,表哥表哥,你快来啊。”青娆遇事就慌,先哭为敬地喊开了。 马车空间狭小,慕冥却是不管不顾地迈开长腿,将殷零搂进怀中。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害怕,害怕得抑制不住发抖。殷零的口鼻汩汩地往外冒血,任青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你别死,大不了以后不凶你了,你看,表哥抱着你我都没生气,你要好好活着和我斗,一定不能有事。” 青娆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她从来没有朋友,而对殷零,她却是真的喜欢。 殷零只觉身子越来越轻,混沌间,似有一个女声在耳边细语:“云素钗滴血认主,你是它亲选之人,愿你可以带着它,再赴荣光。” 再醒来时已在慕王府上,殷零动了动身子,发觉伤口都已包扎上药。 她想起梦中的声音,四下寻了许久,才在发间找到了所谓的云素钗。 钗身十分素净,却因铸了个奇怪的图腾而莫名好看。她轻轻用手抚了抚,只觉钗体似是有感应般,发出了刺眼的光亮。 “你,选择了我?”殷零讷讷地问。刚想嘲笑自己怎么同一支金钗对话,钗身便即刻又亮了起来。 “行吧……”殷零支撑着坐起,想也没想便用尖锐的那头,扎破了细嫩的指尖。鲜肉淌出,不待她动作,便被金钗一并融尽。 “你还真不客气。”金钗回应般发出了耀目的金光,接着便暗淡下来。 才回过神,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刚刚应下,慕冥便急急推门入内。 “你玩火了?为何房中突然透出强光。”他一脸焦急,见殷零好端端躺在床上,这才平静下来。 “未有,你看错了。”她暂时不打算告诉他人云素钗的事,不为旁的,只是乏力得不想说话而已。 殷零在慕王府好吃好喝地养着,幽溪山上却早已乱成一锅粥。 自殷零离家,幽崇和苏梦玄便没日没夜地寻找,本就清瘦的幽崇现下更是憔悴得脱了相。 虽已明确拒绝婚事,桃祈却总道是有自己的责任,带了一批人马,便在幽溪山上驻扎。 幽崇无心理会,也就由着她去了。平日幽崇下山,她陪着一起寻找,幽崇回府休憩,她就守在近旁照拂。 幽崇白日出外找寻,夜间便瘫在殷零最喜欢的樱花树旁饮酒。 当初离宫时以为自己已再无牵挂,谁知就是这么个小丫头,便让自己生生没了半条命。 桃祈不甘地隐在角落,连唇瓣咬得渗血都不曾察觉,她不明白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为何就让幽崇无法割舍。幽崇眼中的缱绻让桃祈嫉妒,嫉妒得面目全非。 不甘的唇角突然上扬,美艳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无比渗人。
第12章 青楼寻人 桃祈慢悠悠地端来一碗醒酒汤。幽崇抬了抬眼,正欲回绝,却见桃祈的护卫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来。 “公主公主,不好了。”他神色异常地在桃祈身边耳语,幽崇只依稀听见「找到」「居然」几个字。他紧张地看向来人,桃祈却遮遮掩掩地将人带往一边。 “什么?怡红阁?糊涂啊!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委身在那种烟花之地。”桃祈瞥了眼树后藏匿的幽崇,佯装痛心地装腔作势。 幽崇浑身酒味地从树后走出,满眼煞红地攥住桃祈的手腕。 “你说什么!是不是找到零儿了!” “疼,幽哥哥你弄疼我了。”桃祈瑟缩着娇喊,声音黏腻得连一旁的侍卫都皱起了眉头。 “抱歉……”幽崇缩回手,不放弃地紧紧追问。“可是找到零儿了?” “不曾,是你听错了。”桃祈眼中满是闪躲,惺惺作态地用帕子撷了撷眼角。 “不可能,你定是知晓她在哪里!你告诉我,她在哪里,你说啊!” 他疯魔般晃着桃祈的肩膀,便是自小相识,桃祈也不曾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 “你莫要冲动,更是莫要再伤害自己。侍卫说,他们在勾栏发现了零儿,就在那家最大的怡红阁。”桃祈状似难堪地低头,眼底却都是满满的嘲讽。 你的心肝宝贝委身于那般污秽之地,现下便看你该如何抉择,反正就算你不计前嫌地前往,也仍是找不回她的。 桃祈心里得意洋洋,脸上却佯装焦急地跟着幽崇下山。 夜幕下的勾栏正是热闹之时,尚未踏足,便有些许穿着暴露的女子对着幽崇媚笑。他恶心得阵阵反胃,每寸皮肉都在叫嚣着悸动。 “究竟在哪儿,快带我去。”幽崇不耐地催促,完全失去了曾经的儒雅。 “说是叫怡红阁,幽哥哥,我怕,这些男子的眼神似是要吃人。” 桃祈心里冷笑着,面上却似是被这灯红酒绿所惊吓,满脸惶恐地往幽崇身后躲。 男子们的目光在桃祈身上贪婪流转,幽崇只要想到这样的目光曾日日围着殷零,他就恨不得将这些人的眼珠一个个挖出碾碎。 最大的楼阁就在眼前,高筑的围台上一群女子正跳着绮丽的舞蹈。幽崇眯眼望着烫金的怡红阁三字,猛地抬手,招牌便应声而碎。 “啊!”众人纷纷抱头鼠窜,闻讯赶来的云姐见幽崇这般架势,便知又遇上了麻烦。 她挥着帕子媚笑着走向幽崇,一脸夸张的模样。 “好俊的少爷呀,我这可从未来过你这般的男子,公子是想喝酒还是听曲儿。”云姐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这里可有个叫殷零的姑娘。”幽崇的声音冷若冰霜,从怀里掏出殷零的画像摊在云姐面前。 云姐愣了愣,顿时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又是这个坏事的丫头,早知便不该将她骗来此处。 她强装镇定,一脸娇笑地回应:“我这有玉碧,花穗,青言,就是没有公子口中的殷零。” “呵,是吗。”幽崇不动声色地抬手,五指隔空一旋,云姐的右臂便应声折断。 “啊啊!公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这里真的没有这位姑娘。”云姐疼的直叫唤,身边围观的看客却是越来越多。 “这不就是在台上吃点心的那位姑娘吗,长得可是真好看,云姐,我出五百两,包这姑娘一夜。”身边一位看似儒雅的男子,在见到画像后,不知死活地凑了一嘴。 幽崇目露凶光,下一秒,男子便七窍流血地没了气息。围观的众人慌忙四散,只剩云姐独自跪在幽崇面前,似在等待审判。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幽崇的眼睛变得血红,俊美的脸庞因愤怒而变得狰狞。 “我说我说,这姑娘确是在我这住过一阵。但我什么也没让她做,她只是在我这吃喝了几日便离开了。”云姐哭得像要撅过去。 “去了哪里?”嘶哑的声音宛若地狱的恶鬼,低沉,骇人。 “我也不知,那日有位客官出了万两白银,说要包下零儿姑娘。之后发生什么,我是全然不知,只知后来姑娘跟着另一位看起来身份高贵的爷走了,但走去哪里,是真的没有交代。”云姐不敢再瞒,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全盘托出。 听得这些,幽崇似是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嘶吼,双手一抬便将怡红阁焚烧殆尽。 桃祈何曾见过这般的幽崇,像是暗夜中的鬼魅,抹去了白日的芳华,只剩阴暗的羽翅。 她呆愣在幽崇身边,不敢有任何动作,似是害怕惊扰了恶魔,便会将她一并粉碎。 直到苏梦玄闻讯赶来,怡红阁已烧得仅剩残骸。幽崇发髻披散,无力地跪在废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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