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灵儿实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小声提醒唐有术:“小筱还没消气呢,你就别惹你师祖了……对了,我们的银子快用没了,可不可以……” 还没等余灵儿将话说完,崔小筱已经一把拉着她,快速朝着一边的街市跑去了。 原来方才唐有术跟小筱说话的功夫,小筱看到那个忠勇侯府的主事一脸喜色出来,大声对自己的几个手下道:“快去!让车队继续送聘礼,王爷表示聘礼搞错了事小,以后在补就行,误了吉时可就事儿大了!” 看来当父亲的,并没有女儿那么多的挑剔,遇到如此糊弄人的亲家,居然全不在乎的样子。 而这显然只是常山王一人的意思。 不大一会的功夫,那个永宁郡主居然从一侧的门里骑着马儿,哼哼地冲了出去。 小筱拉着余灵儿跟着那位小郡主一路而行,跑去探看个究竟。 至于唐有术,则皱眉凝望着易主的璨王府,急匆匆回去跟师尊禀报去了。 他和魏劫也打探到了常山王在火灾中被毁容的事情,自然也对这个常山王生出怀疑。不过这个常山王很少露头,唯一的一次还是身上披着厚重的斗篷,连身形都看不出来。 想到这,唐有术看了看小筱她们消失的方向,决定先回去与师尊禀报一下。 就是他跟小筱她们又见面的事情,还是不说为好,免得师尊魏劫再次被牵动了情绪…… 一个原本命里没有情缘的人,却突然错生拼出了这么段孽缘,这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余波,唐有术也说不好。 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先除掉璨王这个毒瘤,扫除师尊飞升的障碍再说。 再说崔小筱如今轻身术进步神速,就算不用余灵儿帮忙,也可脚下生风而行。 那永宁郡主骑马跑得很快,后面的几个侍从差点追撵不上。 不一会他们就前后来到城外的一处幽静潭水边。 永宁郡主翻身下马后,也不让人跟着,只来到潭水边坐在一块石头上,用马鞭抽打一旁的树枝。 抽打几下之后,永宁郡主的眼圈一红,竟然哽咽哭出声来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当真如孩童受了委屈一般:“母亲,你怎么走的这么早,你若在,定能帮女儿做主,不让我嫁到那样的碎催人家去!” 永宁郡主哭得太过伤心,一声悲切一声。 崔小筱她们本来是在一旁偷听,原也没什么。可惜小筱忘了自己带了一只感性小狐在身边。 永宁郡主若哭别的还好。她这一哭娘亲,余灵儿也忍不住想起故去的老狐王。 以前母亲在时,诸事不必她来操心,她就是无忧无虑的狐族小公主。 可是母亲走了以后,狐族的一切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安顿好族人,带着他们四处流浪……还有,她也太没本事了,居然能被唐有术那么个绵软书生给无情抛弃了。 连个书生都迷惑不住,这绝对是狐狸精的奇耻大辱! 母亲,灵儿什么都不是,太窝囊了! 想到这,余灵儿悲从中来,忍不住伸长脖子对天狐鸣悲吟。 结果她这一叫,彻底暴露了她和崔小筱的位置,也将永宁郡主剩下的呜咽全都哽在了嗓子眼里! “什么东西躲在那!”伴着永宁郡主的一声怒喝,她的长鞭子也到了,啪的一下抽动在崔小筱和余灵儿藏身的树丛上。 余灵儿哎呦一声躲开,崔小筱也是无奈叹气,挂着赔笑跟着余灵儿一起现身了。 “是你们?”永宁郡主一下子就认出了符宗的崔宗主和她的那个小跟班。 若是平时,永宁郡主一定会跟小筱她们热情寒暄一下,可是现在,她只是警惕地看着她们,尤其是看着她们的衣服,迟疑问道:“崔宗主?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眼前情形尴尬,小筱生怕余灵儿不会撒谎,于是抢先开口道:“此处景色宜人,我带着门下弟子在此吸天地之灵气,静养清修,不巧正碰到永宁郡主……您怎么一个人来这了?” 按道理讲,她们萍水相逢,永宁郡主应该也是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二人再分开。 可是万万没想到,永宁郡主似乎一点也不怕家丑外扬,只看着二人有些眼熟的衣服,冷冷道:“你们之好像在城里的茶馆饮茶,看了热闹吧?你们不是都看见了,何必问我为何在此?” 小筱没想到小郡主倒是聪明,只在茶馆里匆匆一瞥,便通过衣服一下子认出了她们。 她也干脆不再隐瞒:“不小心看到了郡主在城里策马狂奔,也是担心郡主你出事,便一路跟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郡主见谅。” 永宁郡主叹了一口气,竟然毫无顾忌地对崔小筱道:“仙长,你应该在茶楼里都听见了。是不是觉得我可怜,身为一个堂堂郡主,居然要为了替父王偿还恩情,嫁到那样的龌龊人家里去!我也是才知道,那位忠勇侯府的大公子吃喝嫖赌,无一不沾,还是死了老婆的鳏夫。父王却偏让我嫁……” 余灵儿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很认真道:“那大公子救了你父王,你以身相娶,不正是还了恩情,尽了孝道吗?” 永宁郡主听了,忍不住冷笑一声:“报恩的方式甚多,嫁给他算是哪门子的报恩?我又不心恋他,难道终日四目相对,相顾无言是报恩?那都是嫁不出去的蠢姑找的借口罢了!” 这个……余灵儿觉得自己似乎被冒犯到了,因为她以前就是坚定不移的以身相许报恩者。 但是现在余灵儿回想自己当初的想法,恍惚中也有种狐族千百年来以身相许的传统,也许是在人族中抓冤大头的感觉! 幸好这时小筱岔开了话题,对郡主问道:“我在茶馆时,发现郡主出手不凡,甚至会驾风,当真是女中豪杰!” 永宁郡主听了这话很是受用,暂且忘记自己婚约不幸,只是瞪着哭红的眼睛,一脸期盼地问:“当真不凡?就连崔宗主您也觉得我这身手不错?” 她在三年前,曾经跟一位修士学了些皮毛,虽然跟那些真正的仙修有些差距,可是她那修士师父说,学了这些,最起码关键时刻能够保命。 没想到今日她因为要揭了忠勇侯府的短处,而露出的这一手,竟然能得到符宗宗主的不吝表扬,这让永宁郡主大为兴奋。 小筱以前觉得这位郡主能眼巴巴地跑到鬼石崖看凤凰,说不定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 可如今又觉得永宁郡主倒是性格直来直去的豪爽女子,似乎还会些身手,小筱不禁对她又生出了几分好感。 不过这份好感刚刚生出几分,便被小筱硬生生给刹住了。 没办法,她刚被自己如慈父般的恩师上了生动的一课——那就是人不可貌相,不可轻信。不然被卖了,都要替人数银子。 小筱想到了自己跟来的目的,便又试探道:“郡主既然不满意这门亲事,不妨与王爷细细商量,做父亲的,哪有不心疼女儿的?” 听了这话,永宁郡主刚刚出现的一丝兴奋彻底烟消云散,只失落地转头望向潭面,幽幽道:“若是父王受伤之前,我是笃定他不会随意给我指婚的。父王一向疼爱我,所以才迟迟没给我定亲。可是……自从他受伤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说话,不爱见人,就好像……就好像……” 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时说不下去,可是小筱却慢慢接道:“就好像换了个人?” 听了这话,永宁郡主一震,眼睛慢慢再次睁大,紧声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小筱只是作无知状一笑,赶紧赔礼道:“不过是一时乱抖机灵,顺着郡主的意思说下去的罢了。不过我老家里,还真有些人从战场上回去,借口自己毁容蒙面,然后去富庶战死的同袍家里,充作战死的同袍骗取家产的。这样的卑劣之徒真是该天打雷轰!” 小筱虽然赔了不是,可是永宁郡主的表情却并不见轻松,她依旧直愣愣地看着小筱,嘴里嘟囔着:“真是无稽之谈!那等乡野之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在王府之内……” 小筱看着她,微笑着道:“我也是乡野散人,所以郡主大可不必将这话放在心上。能在短短几年间,就能轻松驾驭风术,看来郡主您也是个有慧根之人。不过我也奉劝郡主一句,遇到事情,且先谋定而后动,往往事半功倍。不然像今日街上,您虽然急匆匆地打翻了聘礼,可没打在要害处,只是惹来一肚子的闷气,也是无用。” 永宁郡主瞪着眼看着小筱,这次她无比笃定这个崔小筱话里有话的。 崔小筱也是有些同情郡主,才多舌提醒了她些。可是看着郡主瞪眼睛,大约是不高兴了。 不过崔小筱倒是无所谓。她方才的话,既是试探郡主,也是想藉着这位郡主敲打一下那位素未谋面的常山王。 那位被毁容的常山王实在太叫人生疑了!要知道当初郡主让出鬼石崖的行馆给符宗,也是常山王授意女儿做的。 按常山王的风评,他就是个平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遇到正事都是溜边走。 为何要在陛下大力整治修真界,打压四大派的时候,他却让女儿送出行馆,逆流而上,助力修真门派? 除非是那常山王知道,鬼石崖的后山有魏劫接下来要经历的劫难,所以他才特意让出行馆,方便她和魏劫历劫。 毕竟那璨王乃是前世窃取了仙果之人,他就像等待猎物成长肥美的猎人,一直躲在暗处拉弓耐心等待。 无论是她,还是魏劫,只要有一人能够渡劫飞升,那隐在暗处的奸佞便有法子堂而皇之地鸠占鹊巢! 小筱回到这二百多年前,真是一步一个无底深坑。她如今不敢奢求自己一定能回去,但若真难逃一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而且……她并不希望魏劫再重蹈覆辙,重复在前世一样凄惨的命运里。 所以小筱藉着郡主敲山震虎,也是希望以后能再藉着公主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那郡主听了小筱的话,便一直沉默着,不过一会后,她却是冲着小筱展颜一笑。 “我母亲病故得早,不过她也跟你一样,总说我做事冲动。你说得对,如今事情落得这步,也不是哭闹摔打几个杯子就能成的。我总得谋定而后动……” 就此郡主也要折返回城了,在分别之际,永宁郡主却问:“敢问崔宗主,若是我想找你,该如何能尽快找寻到你?” 小筱想了想,伸手掏出了一张黄纸,用手在黄纸上撕下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又在上面写了几个符文,便递给了郡主:“你若有急事,可以将这纸人放入水中,我自会知道。” 这是她最近练的奇巧法子,所依托的却是从鬼宗万莲师的邪门阵法里获得的灵法。 只不过万莲师用纸人为鬼祟,行的是害人的法子。而她用纸人传信,这样也可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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