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颤啊颤,颤了好一会儿,才迈起腿。 酥酥脚上骤然产生了一股力道。 牵绊力比之前强多了。 她手中小青剑凝结剑气,朝前方用力一斩。 那稻草人被斩断,却有自己捡起稻草塞回去,重新合整身体。 酥酥皱紧眉。 这还真有些棘手。 她并未见过巫术,没有经历过,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几乎是被那稻草人牵绊着,磕磕绊绊顺着那高到胸口的杂草,一步步朝那巨树走去。 稻草人已经爬上树洞了。 那白衣男子笑眯眯看着这一幕。 多好啊,马上就有新的…… 轰隆。 轰隆隆。 天空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乌云密布,暴雷惊起。 那白衣男子仰头凝望着天空,眼底是喜悦。 “祭礼。” “没想到今日还有祭礼。” 天空汇聚了一股红色的血雾。 血雾之外,是倾盆大雨。 那白衣男子顾不得其他,为了这一刻的祭礼福祉,脚下匆匆跑着。 生怕迟了一时半刻就赶不上。 而他这么一跑,稻草人自然散落。 酥酥身上的牵绊力消失。 她却并未松气,反而是给自己贴了一张隐身符,飞速追上那白衣男子。 跟着他! 大概就是真的追忆城了。 还有他口中的祭礼。会不会和祭祀台,祭祀坑什么的有关? 酥酥对巫祝族了解太少了,她必须抓紧时间多了解一些。 果然,跟着那白衣男子飞驰追赶了小半个时辰,酥酥顺利的找到真正的追忆城。 她没有时间多多去打量,只有匆匆一瞥,能看见高高的城墙,围绕在上的绿色藤蔓。 城中俨然有序。黑衣的人跪在地上,白衣的人汇聚朝一处疾驰而去。 酥酥轻盈地在人群中穿梭。 她靠着隐身符让人无法察觉,那些白衣人只能推断是有人拥挤。 曲折的楼台,一道一道的蜿蜒小路。 他们最后汇聚在一个偌大的白玉石广场的石柱外侧,那儿早早就有不少的白衣人跪在地上。 剩余去得迟的白衣人群齐刷刷跪下,虔诚地以头扣地。 雨水冲刷着他们的身体,他们虔诚而庄重地一动不动。 酥酥却发现这雨水不是真的雨水。 而是……血水。 她不敢动,任由血水冲刷了她。 她看不见白玉台的情况。 只发现血雾是从白玉台的中央升起的。周围仿佛弥漫着什么雾气,遮挡了人们的视线。 而在白玉台的边缘,除了一身白衣的人群外,还有一个腰系红带的白发白胡老人,手持一杖,走一步,巫杖墩地一下。 酥酥只能眯着眼看那白发白胡老人,踩着缓慢的脚步,一步一顿,绕着白玉台走了足足十六圈。 这期间,不断有白衣人跪在周围,五体投地。却无一人说话。 整个场面庄严肃穆,却因为从天而降的血水,染上了几分悲凉。 而后过了不知多久,雨停了。那些白衣人逐渐散去。 那些人跪着都不动,酥酥都不敢动,她只能小心打量着周围。最后只能确定,黑衣人大概是没有巫力的凡人,不能接触到这里来。 而跪在白玉台周围的白衣人,大概都是巫祝族的巫。 那些白衣人散去的都是三三两两。 有的走得早,有的不肯走,陆陆续续拉扯着直到天黑。 此处仿佛只是一个偌大的白玉台广场。 周围并没有多余的建筑。仿佛只是一个求雨的祭祀场,除去祭祀的那一刻,无人在此停留。 所有人都离去。 周围陷入了寂静。 黑夜,只有夜空中的星星点点,甚至不见月。 周围一眼看去,是荒凉,是被遗弃的寂静。 酥酥站在石柱旁,脚下是一片红色的血水。 祭祀台会不会是和漠堡的祭祀台相似?酥酥有这种疑惑,犹豫了好久,她还是提裙走上了白玉台的台阶。 台阶足有半丈宽。 有九层台阶。 酥酥一步步走了上去。 那白玉台上一片血红。 是雨水,血水。 或者说…… 血。 偌大的白玉台上是雕刻的巫祝族图腾。 在白玉台的中心,躺着一个红衣少年。 酥酥一步步走近。 那红衣少年手上脚上缠着金色的锁链,脖子上同样用金链锁着。 乌黑的长发湿漉漉披着,一身红衣…… 或者说,一身白衣被血水染红,浸湿。 他虚弱地闭着眼,躺在血水中,犹如最狼狈的濒死小兽,逐渐蜷缩起身子。 酥酥直勾勾盯着那红衣少年。 他的眉眼,鼻梁,唇,骨相,每一处都是那么那么的熟悉。 苍白的面色,毫无血色的唇,湿漉漉狼狈的无处可避,无力挣扎的颓丧。 却是那么那么的不熟悉。 酥酥脚下一个踉跄,她咬紧唇,脚步越走越快。 直到她走到白玉台上,走到那红衣少年的身侧。 她单膝跪下,伸出手擦去少年眉宇之间的水珠。 血水让他精致俊俏的容颜染上了红色,血迹让他苍白的脸多了一些妖冶。 可他睁开眼时,幽黑的眸一片沉寂,没有一丝光。 他定定看着酥酥。 “你在哭。” 少年的声音喑哑。 陈述一样的语调平平。 酥酥手在颤抖。 她眨了眨眼,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脸上。 温热的。 是眼泪吗?不是的吧,她从未哭过。 “是雨水。” 酥酥声音很小。 少年重新闭上眼。 哭如何,雨水如何,都和他无关。 酥酥见他闭上眼,心中漏跳一拍,慌慌张张地弯腰晃着他的肩。 “重渊!重渊!” 红衣少年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眼底平静而淡漠。 酥酥鼻子酸酸地,她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我来迟了。” 早知道,早知道白玉台上的是重渊,早知道他经历着这些,她一定一定不会浪费一时一刻来救他。 “我来救你了。” 红衣少年眼静静地盯着酥酥,好半天,就在酥酥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轻声问。 “你是神祇大人吗?” 酥酥一愣。 “世上能救我的人……只有神祇氏。” 只有神祇氏?酥酥想,她也可以,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能救回重渊的。 她咬紧唇,而后对着红衣少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下一刻,她的头顶冒出一对狐耳,身后火红蓬松的狐狸尾巴扬起,缠绕着少年的身体。 酥酥说。 “我是哦。” “我是神祇……” “有苏羲。” 她弯腰,像着重渊一直对她做得那样,额头抵着他冰凉的额头,温柔说道:“别怕,我来救你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 小可怜崽来了
第161章 巫子曾经见过天空皎月。族长率领巫祝族跪地拜月。 只有他站着, 伸出手曾想去够那轮月。 清澈温润,皎洁柔柔。 那是他曾经的妄想。 毕竟他从未接触过那几个词。直到今日。 直到他在一个陌生的,甚至是淋了血雨, 冷冰冰,血腥的怀抱中,在两个人冰冷的额头相抵时, 巫子恍神想。 原来真的有月光。 是他的神祇大人。 酥酥抱着重渊忽感不对,睁眼发现重渊已经昏迷了。 抱着他,他身体很轻。 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高挑却过分纤细, 像是长久病中, 消瘦, 孱弱。 被金色的链子锁在这无处遮风避雨的白玉祭祀台上, 浑身被割出不少的伤口。 酥酥低头去拽那金链子时, 手一颤。 他……他穿着的白衣,如今只有衣领内侧是白色的。 其余地方全都被他自己的血染红。 脆弱,仿佛狂风下的一株嫩苗, 风一吹就会折断。 这是……这是重渊。 酥酥拿出小青剑想砍断金链子。这些链子是锁着重渊的存在, 不管是谁这么锁着他, 都不是好人。 把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年弄得重伤, 锁在雨雾天整整一天到深夜,至今都无人来看一眼。 这里没有人在乎重渊的性命。 酥酥也不知为何重渊会变成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甚至不认识她。但是眼下她要做的, 就是带走重渊。 小青剑无法斩断那金链子。 酥酥索性又拿出了小金锤。 小金锤一拿出来,起了风。 风中飞旋着一股气, 一股脑钻入小金锤中。 小金锤又被渡上一层柔金色。 酥酥一愣, 小金锤吸收了什么东西? 她掂着似乎有些什么不同, 但是凭借此刻的她还看不出来。 酥酥用小金锤灌以灵力,狠狠砸向那金链子。 明明没有锐利的刃,金链子在小金锤下直接破碎。 一共五处。 酥酥给一处一处数着。那些人在重渊的脖子上扣着一条金链,还有手脚都有。禁锢着他,让他在寒冷的夜风中独自蜷缩在血水中昏迷。 砸断五处金链子,酥酥已经气得咬紧牙关。 她想尽办法把重渊背在背上。 而后鼻尖一酸。好轻。 明明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比她要高出大半个头,却瘦弱的几乎没有分量。 这个身体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酥酥不能去深思,只能背着重渊一步步离开白玉台。 地上的血水,又一半都是重渊的血。 酥酥咬紧牙关,努力不去低头看。 她怕自己被愤怒占据。 她背着瘦弱的少年离开白玉台,在满地雨水湿滑中,她甚至找不到方向。 该去哪里? 重渊是什么身份,他有没有落脚之地? 她又能去哪里? 酥酥犹豫了片刻。重渊受伤了。她若是带他去了无人之境,一旦出现什么意外不好应对。 她背着重渊跳跃在房屋之上,在夜色中外放神识,寻到了一处偏远的角落,无人的废弃房屋。 说是偏远,大概就是周围都是树,花草,无人打理的荒废。在杂草丛中还有这么一间小小的石房。 房中不大,内里早已经空了,有裂痕,杂草,蜘蛛网。好在不是单独的小间,旁边还连着耳房。 酥酥把重渊小心翼翼靠着石壁放下,从锦囊中取出软塌,又取出锦被稍微收拾了一下。这才将重渊扶着躺下。 他很狼狈,一身是血,伤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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