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思早知道她不疼自己,可也是在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心死,原来这么多年,她对她当真是没有半点母女情分。 她去看赵父,幸而赵父还疼她,为了她跟赵夫人破口大骂,说叫她一个姑娘家上战场,简直是荒唐至极。 两人在家中吵了整整一个晚上,赵父在这一夜愁白了头,华发丛生。 赵怀思心疼他,自己也挣扎了整整一夜,最后哭着跪在两人面前,说自己愿意去入伍,随军出征。 自此,她改名为赵绰,成了赵家唯一登记在册的儿子。 那一年,她十三岁。 她随军走过塞北荒原,随军翻过旷野孤山,随军走过边陲土城,也随军荡过夜半河江。 赵夫人虽蠢笨自私,一心只知道为自己和儿子打算,但有一句话说的却是对的—— 赵怀思自小能干,上了战场,不一定会比赵绰差。 甚至,她已经不是不差,而是在军中屡立战功,顶着赵绰这个名字,逐渐成为了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宋国成功攻下晋国,班师回朝那一日,她被宋王封为宣武骠骑大将军,同时,得到了宋王恩赐的一柄宝剑。 宋王野心勃勃,光攻下一个晋国还不够,他想要的,是天下山河一统,普天之下,莫非宋土。 他将那柄名为白玉骨的剑送给赵怀思,要她提剑做他的大将,替他冲锋陷阵,完成大一统的梦想。 赵怀思接过那柄剑。 她原先用的剑只是应征时军中统一为将士们配发的剑,一路上不知道用断了多少柄,宋王恩赐的这把剑,她却是一握上便有种天生使命的感觉。 好似这把剑在告诉她,她生来就该是强者,她生来就命定不凡,她生来就该握着这样的剑,带着宋国十万将士,一统这破碎的山河。 十八岁的她,得到了白玉骨,自此越发勤加锻炼,刻苦用功。 攻下晋国之后的宋国,下一个目标便是与晋国比邻而居的齐国。 赵怀思带着攻打晋国时的势头,一路势如破竹,攻至齐国的樊城。 齐国的樊城后头就是都城,因此不比先前攻过的地方,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赵怀思在军帐中连夜苦恼了好几日,终于在某一日心烦意乱的时候,提着白玉骨出去练剑。 那一日,白玉骨给了她意想不到的惊喜。 它的剑里,居然藏着一个人。 而且是个姑娘。 她说她是白玉骨的剑灵,是随着她对剑的信赖和渴望而生的灵魂,她的出现,能帮她用剑更上一层。 赵怀思起先并不信这些东西,只觉她是什么耍把戏的,可后来她当着她的面在剑上由虚化有,又由有化虚许多次时,她被迫不得不接受了她的存在,且被她说服,她当真是她用剑至出神入化的地步才会产生的剑灵。 她只是个灵魂,但所有人都看得见她。 赵怀思将这个剑灵带在身边,对外只说是自己的姐姐来投奔了自己。她与她同吃同住,同睡同起,一有空便喊她与自己练剑,与自己钻研各种兵书古籍,后来,在剑灵的相助下,她的剑法果真又有了新的突破,便说是个万人敌,恐怕也不为过。 她在剑灵的相助下,成功攻下了樊城,剑指齐国的国都。 攻下樊城那一日,她带着剑灵去找当时随军的军师,说想为姐姐换个吉利点的名字,好助自己接下来再屡战屡胜。 其实,是她根本就不懂起名,在军中自己识字后除了兵书没看过别的,剑灵跟随她至今,尚未有个正经的名字。 军师是个略通周易的术士,听了赵怀思的话,二话不说盯着她称是姐姐的人看了半晌,而后捻起手指,为她起了一个名,顺便,赐上宋国的国姓,全名,叫宋衿符。 “宋金福?”赵怀思听着这个名字,“会不会太直白了一些?当真会于我大军有利么?” 军师不满:“是宋衿符!将军只管放心,这是我问天取的上上大吉之名,何况,还盖了我宋国的国姓,定能福泽将军与我大宋这十万将士,势如破竹,一统河山!” — 宋衿符独自坐在屋中,看到这里,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 原来她的名字出自这里。 这军师倒也还算灵通,即便她这个名字没给赵怀思带来哪怕任何一点好运,也没给后续她本人带来任何一点好运,但给宋国,倒的确是带来了天大的祥运。 宋国还当真是一统山河了。 这便是有利也有弊么? 她继续看着镜中的景象,见到宋国兵临齐国都城的那一日,齐国派了个极擅长说道的公子来见赵怀思——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四章 齐国派来的说客是当今齐王膝下的三公子, 人称公子珩,赵怀思见到他的那一刻,他不过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孱弱样。甚至在她从进门到坐下的这一段时间里, 这位公子就咳嗽了不下四五声。 派个病秧子来当说客,不知道齐国打的是什么主意。 赵怀思摁着白玉骨在桌上, 一派军中大将的英姿飒爽, 气宇轩昂:“公子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宋军兵临我齐都城下,赵将军还问我来是有何贵干?”公子珩笑了下, “自然是来当说客, 请将军暂时改道别地,留我齐都苟延残喘些时日。” “我奉宋王命北征诸国, 齐国乃是必经之地,如今齐国大半疆土已经归属我宋国所有, 公子觉得自己还有何资格与我谈判?” “如今是没有资格, 那若是我派人即刻修书一封,告诉宋王,赵将军是个女的呢?” 公子珩晃着他随身带着的一把破羽扇,笑得如沐春风:“我也不是要将军就此不来攻打我齐都, 只是暂时改道其他地方,不难吧?这里往西去不过两座城池就到燕国,将军如此神威, 若是愿意听某的先去攻打燕国, 那某现在就可以代表齐王, 答应将军, 助将军一臂之力, 先行拿下燕国。” “唇亡齿寒的道理, 公子是当我没念过兵书吗?”赵怀思脸色铁青,看着公子衍宛如杀父仇人。 不过也确实如此。 因为他继续笑道:“将军故土程安,程安县赵家父母,自小养育将军长大,如今均已年迈,他们是生是死,就在将军的一念之间了。” 赵怀思瞳孔皱缩,一瞬掏出白玉骨抵在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直接将他的脖子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只是终究还念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原则,她没有下去狠手。 “滚回去告诉齐王,即便我的身份明日便被戳穿,我也定会先荡平你们齐国的国都,再回去领罚!” 她眼锋霸气又凌厉,到处都透露着自己无惧无畏,不是个好惹的模样。 公子珩却不听她的话:“此消息只天知地知,我知将军自己知,齐王,我还尚未告诉。我给将军三日思考的时间,三日后我再来宋国军帐,等将军的答复。” 他施施然起身,赵怀思在目送他撩下帘子彻底离开的身影后,才终于一改方才坚持的狠劲,垂下白玉骨,神情崩溃地坐下。 宋衿符化形出来,道:“怀思,我觉得你不能听他的。你都已经兵临他们齐国都城了,拿下他们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如今正值春暖花开,将士们士气也足,正是一鼓作气的好时候,一旦改道,不仅将士们会对你起疑,王上也许也会认为你是起了反心!” “我有没有反心,我问心无愧,可是现在是他在拿我的爹娘威胁我!”赵怀思拍案怒吼,适才在公子珩面前装出来的霸气与镇定俨然荡然无存。 宋衿符不曾见过她这般模样,小心肝颤了颤,忧心忡忡道:“那所以呢?你是要为了爹娘,牺牲这些愿意誓死追随你至今的将士们吗?” “我没有要牺牲他们!” “改道就是牺牲!” 宋衿符道:“怀思,你是个将军,你不会不明白改道的意思,军心和帝王的猜忌都是与之同行的。你之前的规划是一路北上先攻下齐国,贸然改去燕国,不说我们准备不足,便是士兵们也是毫无防备,好不容易竖起来的军心,也许就那么散了!士兵们的士气,才是一路攻城的最佳武器。” “那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拿我爹娘的血祭天,为帝王的盛世霸业开路吗?”赵怀思猩红着眼,一错不错地看着宋衿符。 “不是每个人都同你一样,无依无靠,无父无母,出了事躲回到剑鞘里就一了百了了,衿符,我如今的处境,你不明白。” 宋衿符的确是不明白。 她依靠赵怀思的执念而生,没有父母兄弟,没有骨肉至亲,要论亲人,便只有一个赵怀思算是她的亲人,也是她的主人。 她本来该听赵怀思的所有话,赵怀思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可她却隐隐觉得赵怀思此番做的不对。 “你是当真害怕亲人会受人钳制,还是害怕自己女儿家的身份会被他们所暴露?”她鼓足勇气,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 不出所料,赵怀思对于她的提问反应十分激烈。 “宋衿符!”她几乎是即刻拍案而起,“你是我的剑灵,谁允许你这样质问你的主人?” 宋衿符低头,她就知道,这样问定是要激起她的怒火的。可是她不问问清楚,谁来为大宋这十万将士负责呢? 她思来想去,给赵怀思提议道:“不若我们将事情告诉给军师,请军师帮忙商量商量吧?不提你是女儿家的事,就说公子珩拿你的家人威胁你,要你改道,你当如何?军师神机妙算,定有好的办法的。” 军师是赵怀思受封大将军、得到白玉骨的同时,宋王美其名曰赐给她的帮手,之后赵怀思不论哪一次出征,他都相随左右。 可赵怀思总觉得他是宋王为了牵制自己而派来的眼线,故而除了一些玄学上的事情,其余时候,她其实都不大想依靠这人。 若是叫军师在此事中得知她是个女儿身,那他会不会直接回去禀告宋王呢? 她年纪轻轻就被赵家扔出来做替罪羔羊,已经够可怜的了,如今好容易凭自己的努力做到了今日地位,若是一朝被人发现是个女的,欺君之罪压在头顶,她还有什么前途可言?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宋王又多猜忌,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说不定会虚与委蛇要她先替他打下城池,待她凯旋就逼她交出兵权,幽.禁起来。 “不告诉军师。”她最终还是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那你要怎么办?”宋衿符追问。 “他们想保住都城,就拿悬河二城来换。”赵怀思打定主意道,“何况他方才不是说了,我若先攻打燕国,齐国也会尽力相助?” “悬河二城恰好毗邻燕国,叫他们将悬河二城拿来,而后再助我们攻打燕国,打完燕国,我们再回头拿下齐国。” 宋衿符担忧:“那到时他若再拿你是女儿家的事要挟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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