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珠道:“你回答我。” 他便说:“你既然这么清楚我同凝碧之间的事,那想必你应该知道,你师姐和你一样,也是天生琴心。” 拂珠说是。 他继续道:“不过你师姐的琴心只有半颗,她听不得乐音。”他垂眸看拂珠拿在手里的须弥戒,仿佛能透过戒子表面,看到里面的凤凰木,“凤凰木含有涅槃之力,我找到办法,可以借涅槃之力治愈她。” 当时他走不开,是因为那个办法不算完整,他试图将其全部推演出来。 然推演并非那么简单。 他推演几次不成,自身的灵识、灵力、气机等皆被锁定,他连个化身都分不出来。他暂且出不得楚歌峰,又不放心让别的人去北域,便干脆让凝碧自己去。 谁知…… 乌致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而拂珠也不需要他继续说了。 她再次笑了下,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凤凰木是要给她的?” “为什么要告诉她?”乌致反问,“你想对一个人好,会做什么都告诉他吗?” 对啊。 她不会。 而且就算告诉了,又有什么用? 她不是没告诉过他,她什么都给了他,可她还是死在他手里。 而如今她知道,他其实也想对她好,他也曾试图为她做点什么—— 这能抵得了她当年一条命? 她是被他亲手杀死的,这点绝对作不得假。 拂珠嘴唇动了动。 良久才道:“所以那天她回来找你,你将她逼走,是因为你觉得,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是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 “我不知道。” 乌致避开拂珠的目光,重复道:“我不知道。” 因为被楚秋水的媚狐血脉蛊惑太深? 抑或因为他愤怒她居然想和他退婚? 又或者因为他真的太生气不想见她? 或许是因为这些吧。也或许不是。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拂珠看了乌致好一会儿。 最终她把须弥戒扔回给乌致,转身进门。 “砰”的一下,乌致被关在门外。 便在这时,去云湖捉鱼的白近流和慕相鹿回来了。 像白近流见到乌致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找拂珠,慕相鹿则只微微挑了下眉。 他慢条斯理地将钓竿鱼篓等依次摆好,他没能捉到,但白近流捉到的鱼也放进水缸,末了放下卷起来的裤腿,仔细冲掉鞋底沾的淤泥,又洗了洗手,方对乌致行礼:“见过尊者。” 乌致才给冲进屋里的白近流让路,闻言侧过身来看他。 大抵是还记着拂珠之前失踪那么久,就是因为慕相鹿给她提供了方法,乌致看慕相鹿的第一眼,眼中便有杀意一闪而过。 这杀意衬着通红眼底,十分明显,慕相鹿一下便注意到了。 但慕少主仍是不紧不慢的,甚至还能含笑问:“尊者驾临此地,也是想进了天端云里后,给拂珠帮衬一二?” 这话提醒了乌致。 于是乌致再看了他一眼,整个人倏然消失在原地。 慕相鹿摸出青鸟扇,敲了敲手心。 啧。 洛夷川之前同他说的不假,这乌致果然追来了。 与此同时,小木屋里,拂珠虽换了身衣服,还用了清尘术祛除血迹,但那隐隐的血味还是没能逃过白近流的鼻子。白近流便紧张地问,是不是坏东西又对她做了什么。 拂珠说:“也没做什么。” 白近流不信:“那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 他围着拂珠左闻右闻,很快便从拂珠的右手,闻到了她肩窝处。 拂珠低眸看他。 他人形时的嗅觉,居然和兽形差不多。 确定血腥味最重的就是这里,白近流上手就要扒拂珠衣领。 却是手刚碰到衣领,他突然变得迟疑起来。 他想起什么,讪讪收回手,说:“姐姐,我……” 话才出口,拂珠已直截了当地自己上手扯开,把烙印给他看。 白近流起先看得脸一红。 玉雪般的肌肤上,鲜红烙印似血,诡谲又艳丽的美。 但很快,白近流反应过来,这烙印以前没有的,肯定是乌致给她弄的。 待听拂珠说了同心契,白近流登时脸红了个透顶,被气的。 “他个死不要脸的……” 白近流气得骂都骂不了多少,他转头就要去找乌致拼命。 却被拂珠拉住。 “你又打不过他,找他干什么?骂他他也不理你,你只会更气,”拂珠道,“你要真想替我出气,从明天开始好好修炼,不许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白近流现在刚进成年期,修为差不多是人族的真君境界。 等正式进入成年期,便等同于道君。 往后如能渡过成熟期的雷劫,方可类比尊者。 狴犴大概也清楚,白近流前面两百多年都在幼年期,他没经历成长期,直接就跳到成年期,心态一时半会儿肯定扭转不过来,便特意对拂珠叮嘱过,让她暂时不要太拘着他。 不过眼下,拂珠算算白近流也该玩够了,便拿乌致激他:“你再不好好修炼,等回头乌致飞升了,我看你怎么办。” 白近流听罢,想也不想道:“坏东西才不会飞升!” 拂珠说:“这可不一定。他本来就是渡劫巅峰。” 白近流:“我说不会就不会!” 白近流更气了。 姐姐居然认为坏东西会先他飞升? 这简直岂有此理! 怒气冲头的白近流气呼呼地去修炼。 不就是成熟期,不就是飞升? 他可以的! 平时白近流修炼,至多一夜就坐不住,这回怒气加持,他居然连坐七天七夜才醒。 然而醒来后,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很茫然。 他低头看着自己。 全身都汗津津的不说,从擎天门带出来的衣服也变小变短。 他似乎…… 彻底长大了。 “白白?” 这时,敲门声响起,是拂珠感知到他醒了,想来看看他。 毕竟她担任白近流饲主这么多年,除去之前在擎天门王渊的时候,白近流为了能摆脱幼年期,下狠劲一口气闭了将近三十年的关,此前此后,他都没有这么耐得住性子的时候。 拂珠隔着门道:“我进来了?” 门里白近流还在茫然着,闻声下意识便应了。 应完才觉不妥,刚要变作小兽形态,拂珠已经推门而入。 迎面即是把原本合身的衣物给撑裂开来,不仅露出点小臂小腿,还露出胸腹处的结实肌理的白发青年,拂珠眨了眨眼。 青年也眨了眨眼。 拂珠合上门,问:“怎么这么突然?” 白近流没说话。 他想起清醒前迷迷糊糊看到的那一幕,顿时脸一红,活像涂了胭脂。 “你是发生什么事了,”拂珠又说,“前几天还没这样。” 白近流脸更红了。 他抬手捂脸。 这一捂才发现烫得厉害,都能当锅使了。 “……姐姐别问啦,”他嘟囔,“反正,就,就……” 他嘟囔半天,也没能嘟囔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反正我是大人了!” 白近流到底没敢说他好像,好像是做春梦了? 他不是太懂。 但传承记忆告诉他,他这个情况应该算是发情。 都发情了,能不彻底进入成年期? 自觉已经彻底长大成人,又自觉那个梦绝对不可以让拂珠知道,白近流捂着脸冲出去,打算找隔壁的慕相鹿借衣服。 他从擎天门带的全没法穿了。 隔壁小木屋里,慕相鹿正往青鸟扇上作画。 突然白近流闯入,慕相鹿笔尖一抖,画歪了。 这幅画便算作废了。 换作旁人,可能要因此责怪闯入者,然慕相鹿眼都不抬,手对着扇面轻轻一拂,作废的画被抹去,他开始洗笔,今日时机不巧,下次再作画好了。 白近流哪知自己干了什么事,急吼吼道:“鹿鹿,你有多余的衣服吗?快借我一件!” 慕相鹿这才抬头。 甫一看到白近流的样子,慕相鹿明白什么,笑了。 “长大了啊。” 他说得意味深长。 笑得也意味深长。 白近流被他看得又想捂脸。 但在拂珠以外的人前,身为北域太子的饕餮还想要点面子,便强忍着追问:“你到底有没有啊?” 慕相鹿说有。 他止住笑,去柜子里找了找,在为了应和山野生活,专门准备的几排不怎么华丽,较为朴素的衣服里,找出件灰色的给白近流。 “记得还我一件新的。” “知道了!” 白近流拿着衣服冲出去。 待洗过澡,把带着罪证的旧衣服处理掉,白近流没有立即回小木屋。 他想了想,决定去看乌致。 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他老觉得乌致会发疯。 但出乎意料,这次乌致还真未如何发疯。 那双发红的眼睛,在和拂珠结下同心契不久后,血丝便尽数消隐。趁白近流忙于修炼,没有出现的这七天时间,乌致在紧挨着拂珠小木屋的地方,搭起此间第三座小木屋。 白近流瞧着乌致的小木屋,到底是按捺住,没冲进去。 姐姐说得对。 白近流想,他修为不足,想跟乌致拼命都没法拼,不如好好修炼才是正经。 白近流便扭头回去。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这毗邻而立的三座木屋看似亲密无间,但也确实还算相安无事。 至少拂珠仍过着之前的生活。 缺东西了就上山下湖,自力更生,没事种种花钓钓鱼,顺带撸撸饕餮。这么数年下来,拂珠心态平和,境界虽无特别大的进展,却还是慢慢到了炼虚巅峰。 然后不知从哪天起,聚集在天云峰山脚的修士越来越多。 人一多,乱子就多。 几乎时时刻刻都有修士在斗法,每日每夜都有修士陨落。甚至有人为了争夺地盘,从云湖这头打到那头,直打到瀑布边上,灵力余波惊动得三座木屋的主人齐齐露面,修士们方知原来这排不起眼的小木屋里,居然还藏着这么几号人物。 当然,若非三座木屋的主人名号俱都十分响亮,当中更有乌致这位名声极大的尊者,修士们此后别说远远绕道了,怕是早要将木屋据为己有。 拂珠若有所感。 锻剑炉要开炉了。 果然不久后,拂珠收到北微的传音符,说她宗主师伯嬴鱼亲自带队去天云峰,不出意外的话,嬴鱼他们会先和她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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