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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理解他。 云卿念回以一笑。 度北觉得那笑，是那么温柔，让他长着病变黑斑的心脏都禁不住微微颤抖。 真是个温柔的人类女孩儿。 讲课的老师来了。 讲师台上，是一个很年轻的阵法老师，不是昆仑子。 度北的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眼睛里的光，再度消失了。 “我走了，谢谢你的药，人类小姑娘。”阴郁少年转身，低垂着头，声音沙哑且沮丧。 云卿念目送着他自己推着轮椅远去的背影，没有立刻去追。 凤少姝从她的毛绒棉衣领子里钻了出来，问道：“念念为什么要对一个快死的残疾妖怪那么好？” 云卿念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忍：“因为，没办法放着不管啊。” “可他已经弱到连我的气息都察觉不到了。” “不是很明显么，他叫度溯，溯为北。”云卿念长睫微垂，冰绡之下的眸子，漫过很深的悲哀，“他，曾经是我师父最强大的使徒。” 四大使徒，相思、钦原、魅女、度北。 力量最强的，就是黑龙度北，全盛时期的度北，拥有东陵千万国民的庞大信仰之力，相思、钦原、魅女三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红色毛绒用尾巴缠住了她的手腕，缠了一圈又一圈：“原来是他。念念不要难过。” 他很擅长情绪感知。 捕捉到了她的负面情绪，他心有不忍，立刻安慰她。 “师父说，度北是最善良的龙了，他喜欢人类。他总是不吝啬把他的龙运，分给他所爱着的这个国家的子民。可是呢，他曾经相信着、庇护着的子民，那样侮辱他、殴打他，砍断他的腿、取走他的角，还让他生了那样重的病。” 凤少姝看着她的侧脸，忽然很想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她鲜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她总是那样淡然，她仿佛什么都能处理好，她是强大且坚强的，可是，她也偶尔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没关系，我们可以救他。他还没死，还有机会。念念，你还有我。” 凤少姝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为她承受一切责任、使命、难过的、负面的，而她只需要永远开心就好。 红色毛绒，变成了俊美妖异的红衣男人。 他把她揽入怀中。 用自己的大手，包握住她的小手：“他还没走远，我们去追上他，告诉他你是玄机子的徒弟，是昆仑子的师妹，是他在等的人。” 云卿念看着他。 忽然觉得，他是那样可靠。 他的手是温暖的，他的怀抱是港湾，她甚至生出了一种感觉——少姝在，真的太好了。 凤少姝牵着云卿念的手，从后门离开，一路追了出去。 追出走廊。 出了教学楼的门。 外面，是茫茫大雪，地面的雪花，积累了一尺厚。 凤少姝撑开一把伞，帮她遮着冰冷的雪，追着轮椅车辙划过的两道痕迹，一直到了东陵学院西侧翡翠湖边。 那里，有一个破败的神龛。 神龛在一座古老粗壮、盘根错节的青榕树下。 繁茂的枝叶，挡住了落雪。 神龛供奉地，是神龙。 曾经，在东陵国的大地上，有无数这样的神龛、神龙庙，子民们朝拜他，供奉他，可如今，已经无人问津。 神龛荒废落满灰尘，庙宇被拆掉，信仰早已崩塌。 度北坐在粗壮的树干后面。 没有人看到他。 而此刻，有一名在学院里负责清扫的老仆人，大概六七十岁了，腰背佝偻，皮肤褶皱，手里拿着一把跟他差不多高的竹扫把，在清扫厚厚的积雪，免得学院的贵族子弟们下课后会滑倒。 老仆人扫到青榕树这里，停住了。 他微笑着上前，取出一张帕子，非常小心地把神龛上积满的灰尘擦拭掉，又点燃了香烛，放上一只白馒头。 “神龙大人，下了好大的雪啊，您也要注意保暖啊。因为雪灾，街上的粮食都卖的很贵，真是对不起，只能给您这么寒酸的贡品了。” 老仆人面容和善，对着神龛，拜了拜，“真希望大雪能早点停下，否则明年开春又要颗粒无收了。也希望贺大将军能够得胜归来，让咱们东陵国都过上安稳日子。” 度北藏在阴影里。 黑瞳空茫，眼角隐隐有水光：对不起，我已经，没有那种力量了。 -- 作者有话说： 求个五❤好评叭，么么唧~
第109章 带度北回家 “老伯，他们都说东陵国已经没有神龙了。” 一个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有的，小姑娘。我小时候啊，上山迷路了，黑黢黢的天，山路又崎岖，我摔伤了腿，一直在那儿哭。”祭拜的老伯笑眯眯的，脸上满是对美好过往的追忆，“我满腿都是血，周围有野兽被血腥味儿引来，就在我以为要葬身狼腹的时候，是神龙大人救了我。他是个非常好看、非常俊美的神明，他打跑了饿狼，亲自抱着我下山，把我送到了山脚下一户郎中的家里。他的声音，可温柔了，一直安抚着我，不要怕，不要怕——我至今还记得。” “那也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云卿念走到青榕树下，目光落在神龛上，“神龙已经消失了五十年。” “不。大人他还在的。” 老伯摇了摇头，目光虔诚且笃定，“十年前，我那小孙子刚出世，就染了很严重的风寒。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我就来求神龙大人，不过短短两日，我那小孙子就好了，又活蹦乱跳的了。神龙大人他，从来没有抛弃我们。” 云卿念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他的确是很善良的神龙，不管被怎样对待，内心深处一直还是喜欢着人类。” 十年前。 魅女说过，那正是度北从复池血手下消失的时候。 已经被斩断了龙爪，敲碎了龙角。 受了那样重伤的他，依然没有对人类失望，用日渐孱弱的力量，庇佑这个老伯的后代。 “老头子我身体不行了，估计也熬不了几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来祭拜神龙大人。若是我不在了，还有我的儿子、孙子，代替我，继续来祭拜他。”老伯浑浊的眸子里闪着光，“只要还有一个人信奉大人，大人就不会消失。这份信仰也会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老伯又对着神龛拜了拜。 起身拿着竹扫把，去扫学院的另一条路去了。 云卿念对着青榕树粗壮树干后面的阴影，唤了一声：“度北，他已经走远了。” 度北背靠着树干，仰着头。 要很努力。 才能忍住，眼角打转的泪水，不掉落下来。 他其实长得非常好看，如果没有那些病变的黑斑的话，而让他得病的，正是他曾经最信赖的人类。 “你认得我？” 他声音沙哑的很。 他听出来了，是之前那个在公开课教室里，帮助过自己的漂亮人类小姑娘。 对啊。 他怎么那么迟钝呢，对方给自己的药，是妖族专用的，而非人族使用。她，早就看出来了吧。 “我可以带你去见昆仑子。”云卿念见他不肯出来，干脆直接绕过去，走到青榕树背后的阴影里，“实不相瞒，我有个师父，他叫玄机子。我可以帮你。” 她对着他，伸出一只手。 度北死水一样的瞳孔里，骤然间迸发出难以置信地神采来：“你……” 太过于激动。 他抓着轮椅边缘的手，猛然收紧，青筋暴起，隐隐颤抖。 是真的么？ 期盼了五十年，痛苦了五十年，已经孱弱到快病死了，有一个人忽然跟他说，跟她走吧，她可以救自己。 “他只有昆仑子一个徒弟，他五十年前就死了，你只有十几岁……” “我在火狱沼泽遇见了师父的魂魄，他守着一片极珍贵的息壤，他在等一个能帮他把息壤带回去给相思的人，他等到了我。” 云卿念知道度北受了太多苦，被背叛，被虐待，很难再相信他人。 她耐心地解释着。 取出了相思的红豆骰子，取出了钦原的尾羽扇，还取出了魅女送给她的花球，还有师兄昆仑子当初手书的那封推荐信。 “度北，师父很挂念你们四个。” “度北，我终于找到你了。跟我回家吧。” 少女清冽温柔的声音，如黑暗深渊中的一缕光，召唤着他。 度北抬起头。 仰望着那缕光明，热泪盈眶，控制不住地，伸出了手。 站在深渊里，一片寂静，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阴沟里的人都在追逐阳光，黑暗里的妖也渴望仰望星空。 她抓住了他的手，很暖。 “可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抓住了星空，他抑制不住地自卑。 “我会想办法，让你恢复如初。” 云卿念定定地看着他，道，“度北，你知道你最珍贵的是什么么？” 他看着她。 黑眸里不再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郁，而是被星光荡开的脆弱、卑微。 “你被人那样残忍的对待，依然初心不变。我们可以卑微如烂泥，但是不可以扭曲如蛆虫。” “他们砍断了你的龙爪，敲碎了你的龙角，抽空了你的龙运，你的天空再黑暗，依然还在摸黑生存。你不曾变过，更不曾扭曲，你依然是五十年前，值得东陵国千万子民尊崇的神龙大人！” 度北的唇角，终于扬起。 只是眼角无声的泪，没有停过。 “云卿念，你真的是，非常温柔的一个人类。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重新，燃起对人类的喜欢。 谢谢你，让我打破，卑微的自我，找回龙族的骄傲，行走在阳光之下。 “这是相思离开之前，送给我的紫杉醇液，对你的伤势有好处。”云卿念见他放开心结，就开始着手治疗他了。 真的病得太严重了。 体内空虚，命火都要灭了，筋脉里一丝龙息都没有。 “这丹药每天服用一颗，吃完了我再炼。”她又取出了一瓶丹药，是专门针对妖族的身体，炼制出来的，一样塞给了度北，丝毫不介意其中任何一粒会在大陆上引起多大的轰动。 云卿念直接让凤少姝帮着，把度北推到了自己在东陵学院的宅子里。 亲手给他绘制了一个聚灵阵。 就是当初给少姝疗伤的那个符阵。 四面八方的灵力，都被阵法牵引，汇聚而来，源源不断地注入度北那已经濒临崩溃的残破躯壳内。 “这个阵，玄机子也曾经给我用过。”度北有些怀念，“以前我每次行雨布云，耗费巨大，他就用聚灵阵帮我恢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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