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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中年妇人正坐在病房前，用打湿的手帕，一下又一下地擦拭山陵的额角。 站在门口，苏叶静静地看着。她已经认出那位夫人的身份，正是山陵的养父，山夫人。 一腔慈母心肠却见养子这般鬼样子倒在床上，苏叶不忍直视，转头离开。 还没走几步，便被身后之人叫住： “苏叶，是你吗？” 苏叶本能回头，只见山父立在走廊的不远处，正满脸诧异地看着他。 “伯父。”苏叶轻轻唤了一声。 她没有进门，而是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停脚。 看着面容憔悴，比起上次更加衰老的山父，苏叶抿紧下唇，微微低头。 “关于山陵的遭遇，我非常对不起，我知道对您的伤害是无法避免……” “不必道歉。”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山父打断，“你用不着向我道歉，你不欠我什么。” 苏叶一愣，山陵是被她叫去，也是为了帮她才会出现这等大难，罪魁祸首的邪神还在她家中，这一切的一切怎么能说她毫无责任？ 山父神情复杂，他的确怪罪过对方，甚至万分觉得不该让山陵跟苏叶成为朋友。 可是……说到底，这件事情苏叶也是受害者，谁能想到那里会有邪神，谁有能想到邪神会伤到山陵。 她已经做到她能做到的一切，保住山陵的性命、为他筹划最好的治疗，纵使有怨有气，截止到如今也都消散。 更何况……想起这孩子那戏剧性十足的身世，连山父也忍不住感叹。 “命运弄人，你父亲竟是那位。” 提起苏云鹤，苏叶反倒淡定一些，“世事无常。” 她主动转移话题，“您最近经常来看山陵吗？他有没有好转一些？” “……医生说尽人事听天命。”山父苦涩回答，“我倒是请了人过来瞧，那人也说时候未到，他且要受些磨难。” 请人来瞧？是玄术界的大师们？苏叶迅速开动脑筋，立刻联想到同样晕迷不醒的束玲身上。 “不知您请的哪位大师？我这里也有一位病人需要这等看护？如果可以不妨介绍给我。” 山父也借此从苏叶口中得知山陵同束玲的关系，以及束玲如今的情状。 他微微一顿，看着颇为苏云鹤手腕困惑的苏叶，不免得疑惑： “既然那是玄侯所为，你便不该来问我，而是该去问张真人。” “张真人？”苏叶一愣。这才想起玄侯是苏云鹤在龙虎山的名字，张真人更是带他入道的恩师。 山父颇为耐心地解释：“你年岁尚小，还不知其中细情。当年，张真人收玄侯为入室弟子，虽并非张氏血脉，却破格成为首徒。玄侯之名也是由张真人赐予他。之后几年，师徒二人齐心协力为龙虎山砸下赫赫威名。” 说到此处，他不免叹喂一声： “时移世易，当年的正道魁首如今也成了邪道领袖。这份孽缘……”
第509章 另一面 在山父口中，苏叶认识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苏云鹤。 不，应该称呼他为“玄侯”。 玄侯是张真人爱子，自幼被张真人抚养长大，虽并非亲生儿子，待遇却堪比亲生儿子，引他入道，助他修炼，将他介绍给业内宗师。 世人常常感慨，张真人这弟子收得有趣，这不是收弟子而是收养子。 与其成正比的是玄侯的天分。 说起此事，山父显然颇为感慨，眼中流露出可惜抑制不住。 “他跟如今的你一样，都是天赋超绝的人物。你还有浮云作伴，他却是独领风骚，任谁都无法抢去一点风头。” “若不是中途走了歪路，他合该是比肩冯鸣的人物，如今……哎……” 回到四合院，推开卧室，苏叶没开灯，静静地坐在昏暗的室内，继续沉思。 山父口中的苏云鹤，天赋超绝又既有正义感。他是龙虎山的未来，也是龙虎山的希望。 不像浮云这等只承担首徒称号，却对责任推三阻四的咸鱼，玄侯当首徒时，极为护犊子也极其重视龙虎山的名誉。 旗下弟子对他无一不服气，无一是敬佩，一声“首徒”叫得心甘情愿。 龙虎山天师府是传承自张天师的血脉，所以代代首徒都是张家内部人士，除了玄侯。 当年跟玄侯一起竞争首徒之位是玄晟道长，浮云的父亲。 他是张氏血脉的传人，在龙虎山内部也颇有名望，却仍旧没打过玄侯，让外人登顶首徒之位，成为名符其实的下一代继承人。 通过这桩大事便能瞧出“玄侯”的厉害。 可这跟苏叶印象中的苏云鹤全完不同。 在苏叶记忆中，苏云鹤有能力，但能力一般；有手腕，但手腕一般。 苏氏集团立起来靠的是母亲的家产和能力，不光她这般想，所有股东和员工都是这么认为。 “苏董有能力，但老婆能力更好。说他是靠老婆发家不太准确，不是靠老婆发家，也不准确，只能说运气好……” 这是在苏叶没有回归之前众人对苏云鹤的普遍看法，从未有人说过苏云鹤天赋绝乱，手腕高超。 所以，她从头至尾都没有仔细追究苏云鹤，也从不清楚这人身上原来有着如此多的谜题。 一位孤儿先是入住龙虎山，后来莫名叛逃，成了邪道修士，中间还不忘结婚生子，成立公司。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没道理，甚至逻辑不通，当一个人想要完全某将事情时，他的目的一定是准确的，他的行动一定是冲着这目的出发的。 可苏云鹤不同，他的目的被隐藏在一团迷雾中，他整个人都要被这团迷雾盖住。 他到底要做什么？只是成为邪道头目？还是为了报复龙虎山？ 苏叶想了又想，终于想不出原因，不知不觉竟抱着这些困惑，缓缓睡去。 夜幕降临，空气中传来香喷喷的饭菜味，她被诱惑着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出门吃饭。 一进厨房，便被刺眼的灯光照到直流眼泪。 “太亮了，调暗一点。” 这话刚刚吐口，她便意识到不对劲，急忙抬头。 只见后卿端着咖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后天则是瞪大的眼睛，震惊地盯着她。 “姐姐，你刚刚才醒吗？”他吃惊地问，指着天幕低垂的夜空，“可是天刚刚黑啊，你难道这时候才起床？” “嘭——” 还不等苏叶回答，捧着餐盘的周慕雪却抽手敲了他一下。 “少在那里装幼稚，多大岁数的人了，也不嫌丢人。” 说话间，她将饭菜摆好，冲着呆愣在一旁的苏叶招手。 “还愣着干什么，吃饭了！” 苏叶有一瞬的恍惚，仿佛这还是14年前，她有着温柔的母亲，慈爱的父亲，一级可爱的弟弟。 但那只是一瞬，下一秒，她立即清醒。 吃完饭，察觉到餐厅的沉闷空气和苏叶的欲言又止，后卿主动领着后天离开，将空间留给母女俩。 空气有点尴尬，苏叶想问周慕雪关于苏云鹤的过往，她想通过对方的经历去确定对方隐藏在迷雾中的目的。 可惜的是，脱离了梦境，现实生活中久别重逢的母女实在没太多话能说。 后来，还是周慕雪主动。 “他对你好吗？” “很好。”苏叶低头一笑，气氛破冰，她也愿意多说几句轻松氛围。 “刚开始，他不懂得爱人，我们也吵过闹过，还分手好几次。后来时日一长，便清楚对方在彼此心中的目的，也逐渐在争吵中学会爱重彼此。我觉得他很好，我不会后悔选择了他。” 闻言，周慕雪神情复杂，眸光一暗。 “你知道吗？你现在说话的模样就像是从前我跟父亲说得一样。” 她眼神恍惚，重复了很多年前的旧梦。 “当时，我带苏云鹤去见我父亲也就是你爷爷，他其实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他认为苏云鹤心思不纯、隐藏颇深，一直不同意我跟他结婚。” “可是我很坚持，我认为自己没看错人，认为他一定是我的良人。那时候我跟你说了同样的话——我不会后悔选择他。” 听她静静说完，苏叶忽然发问：“所以，你现在后悔了？” “……”周慕雪有一瞬的沉默。她既没有点头说后悔，却也没有摇头说不后悔。 她躲开了这话题，转而说道： “我不清楚你跟他隐藏起来的那些故事，但我愿意将我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告诉你。” 这回，苏叶又见识到了另外一面的苏云鹤。 他不再是龙虎山惊艳绝伦的首徒，而是从小山村走出来，贫穷但清高的大学生。 他曾是白衣飘飘的少年，曾是让所有女生为之心动的学生会长，是让众人可望不可即的高岭之花。 他曾点缀过那所学校所有女生的梦境，却也不幸在毕业成沦为普通凡人中的一员。 在周慕雪口中，苏云鹤既普通又不平凡，他的身世曾经是众人讨论的焦点，人们探讨他无父无母的家境，却也好奇收养他的家庭。 既瞧不起从山村中走出的他，却也被他青竹般的风度所折服。 他是一个谜也是一个梦！
第510章 了解 跟周慕雪聊过之后，苏叶一夜没睡，两种截然不同，细节中却诡异相同的苏云鹤频频出现在她脑海中，使得她实在搞不清楚： 苏云鹤到底什么人？ 他是孤傲的天才、还是清高的穷学生？ 苏叶不能理解，甚至被此事深深困惑，直到她听见傅景行的建议。 “你既然这么好奇，为什么不去问问张真人？他收养苏云鹤长大，一定比你更加了解他。” “子女未必了解父母，但父母一定了解子女。” 苏叶承认，她心动了，也行动了。 第二天，她便去了龙虎山。 天师府位于深山，初冬的午后，天空很蓝，空气从透着凉气，冷飕飕的，冻得苏叶鼻子疼。 揉着通红的鼻尖，她跟着浮云迈过一道山门，山内的氛围非常安静，来往的小道士们情绪极度平稳，甚至带着几番波浪不惊。 有几位眼生的小道长望见浮云，急急忙忙过来打招呼。 之后，便也没有别人前来打扰。 山中不知岁月，外界的腥风血雨在龙虎山没掀起丝毫波浪。 苏叶一边往前走，一边感慨： “龙虎山当真是变了，我原以为玄——”侯。 第二次没说出，浮云便捂住她的嘴。 他警惕地望眼四周，扯着苏叶躲进一个小角落，低声警告她： “不想被赶出去，便少提这名字。如今，这可是龙虎山的禁忌。” 苏叶一默，再度环顾四周。 比起上次她来时更加风平浪静，上次是圣殿找茬，山内群情愤然，今日是玄侯出山，是龙虎山多年的耻辱被扯出，为什么这群道长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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