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常想,既然她也能上战场,为何其他女子不能?何况许家军大多数是女人,不照样能镇住北萨不敢来犯?她还听说过,若真是到了战时,国中无论女男都要上战场,甚至还有些丧心病狂的官员,动员女子守城,自己却偷偷逃跑。因此每每碰到适龄女青年,她总爱问人家愿不愿意参军。 一群人在后厨忙活,陆子怡找上了门。她一看到牛月明,便招招手。 牛月明疑惑:“怎么了?” 陆子怡对牛月明的印象一直是哭泣、弱小,倒不是她讨厌牛月明,只是很难和这类人有共同话题,她不喜欢哭,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正她是没见过有谁在战场上靠哭就取胜的,要真能取胜,她绝对是哭得最大声的那个。 “有人来找你。” 牛月明点点头,她擦了擦手便跟陆子怡往外走,可是有谁回来找她?她的亲人都走了,难道是父亲那边的亲族?可他们为什么会来找她?他们已经抢走她家的房子、土地,还想从她身上捞出什么? 牛月明走到门口,这才发现不是牛家村的人。 是笑笑,还有她的娘亲马姐。两人拿着一篮子红枣,等在许家的门口。 昨天笑笑中暑,牛月明救了她,马姐刚要道谢就不见了人,四处打听才知道恩人住在这里,马上准备了礼物来登门道谢。 马姐千恩万谢,几乎要跪在牛月明面前。牛月明哪敢受这样大的谢礼?连忙扶起马姐,可她一抓住马姐的手,立即察觉出不对劲。马姐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明显才痊愈没多久。 牛月明几乎是下意识地拉开马姐的衣袖,发现那道疤痕断断续续延伸至臂膀,她十分熟悉这伤痕:“他打你?” 牛月明刚被拐到赖家时,奋力反抗过,也因此受到赖家的毒打,一看这道伤痕,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马姐慌慌张张地衣袖:“让恩人见笑了。” “爹总打我娘。” 说话的是笑笑,原本她一直安安静静跟在马姐的身后,听到牛月明的话,这才抬起头看她。 牛月明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心里一痛,刚要说点什么,一旁的陆子怡已经骂起来了,她一手拉住笑笑:“打女人算什么本事,这个人渣!走,带我去看看,看我不削死他!” 马姐连忙抱住笑笑,拦住陆子怡:“姑娘费心了,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马姐叫马二娘,与男人结婚后,常常被打,可哭诉无门。回到娘家,她的亲人就一句话:忍忍吧,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马姐这时才发觉她的亲人并不能算得上是她的亲人,他们共同生活在一起,却无法共情,面对亲人受到伤害时,既无能且懦弱。但马姐又能怎么办呢?她和丈夫不可能离婚,就只好忍,忍来忍去,就有了笑笑。 马姐时常怨自己命苦,她的丈夫打他就算了,还打孩子,每次一看到孩子那害怕、惊恐的脸,她便心如刀割。 终于有一天,那男人喝醉了酒,又要发酒疯,她带着孩子往外躲,那男人追赶时不小心被绊倒,脑袋一下被砸中,哗啦啦地流了许多血。那之后,她再也没男人了,左邻右舍还时常念叨她家里没个男人该怎么办,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最起码,她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地等着挨打。 马二娘的男人死后,她还是照旧在街上摆摊挣钱,但四周的人似乎都因她男人死了而总是有意无意地刁难她,其实在男人生前,那些人也没少欺负她,现在是变本加厉。笑笑很乖,似乎知道娘亲艰难,也不怎么和同龄人玩,总是跟在娘亲身后帮忙守着摊位,最近又持续高温,笑笑便是因此中暑。 陆子怡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到那家暴男死了,她便拍手叫好,也不管别人是否会尴尬伤心。 其实马二娘也不伤心,只是有些不自在,这女人怎么喊打喊杀?笑笑却对陆子怡很好奇,她也不怕陆子怡,反而冲她腼腆一笑。 陆子怡的急脾气会冲着男人,也冲着部分女人,唯独不会冲着女孩。看见笑笑冲她笑,陆子怡做了个鬼脸:“今年多大了,会读书写字吗?” 马二娘摇摇头:“大人,我家姑娘哪里有钱读书,反正读书没用,以后她嫁人也用不着会读书写字。” 太|祖建国时,曾命人在各地建立女子学堂,供女人读书写字,但后来的上位者不再关心这件事,许多地方的女子学堂陆续关门,不过还是有人家会专门请人教孩子读书。马二娘家穷,维持基本生活已经是竭尽全力,那还敢奢望读书? 陆子怡摸了摸身上的衣兜,把身上的钱袋都塞到马二娘的手中:“钱给你,给笑笑找个老师,能教她读书写字就行。” 陆子怡想了想,不大放心,又道:“每日学完后就来这里报道,让许姨检查功课,说不定笑笑还能中个状元,对了,你不能乱花钱,要是让我知道你拿这钱乱花,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陆子怡稍微威胁了一下马二娘,牛月明却感到有些好笑,明明是在做好事,怎么还这么别扭? 马二娘激动得要哭起来,她口中说读书没用,到底并不是真的那么认为,不然待在学堂里的男孩怎么这么多?她还知道当官的人中不仅有男人,还有女人,虽然女人的部分极少,但这正说明女人不是没有机会当官。 马二娘捏紧了钱袋,拉住笑笑就朝陆子怡跪下来:“多谢大人,民女一定会让笑笑读书。” 陆子怡跺脚道:“说了让你们别跪了!”她又飞快嘱咐了几句,这才逃难似的快速跑走,活像身后有猛兽在追。 牛月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安抚马二娘和笑笑,目送他们离开,这才回到院子。 许春武不讲究身份,与大家一同在院子里吃饭。院子里早就摆好桌椅,有人正在上菜。 许青已经知道陆子怡让她担任“监官”一职,她揪着陆子怡的耳朵,边拧边骂:“好家伙,才转个背你就给我整事,还让我去检查人家的功课,你这是嫌我老得不够快?” 陆子怡不敢动手,不停挣扎道:“许姨,这是给你活动活动大脑,防止衰老!” 许青骂道:“就我那点水平,能教人家小姑娘什么?小心耽误了人家!” 许春武忍着笑,道:“许姨,你不是说读过好几本书经了么?已经够教人家了。” 许青垮起脸,她无意瞥见牛月明,忙道:“牛姑娘,你懂医术,一定读过书吧?” 众人的目光都望向牛月明,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读过一些。” 许青高兴地道:“就由你做‘监官’,我老眼昏花,只能闲来翻翻书,你年轻,学东西快,由你来做刚好合适。” 牛月明不知道怎么扯到了自己的身上,她笑道:“我也只是翻过几本医术,哪里敢教笑笑?” 陆子怡在一旁凉凉道:“都别谦虚了,干脆两个一起做‘监官’,正好笑笑可以取长补短。”她忘了耳朵还在别人手里,话一出口,许青加重手中的力道,陆子怡忙大叫起来:“我错了,饶了我吧!” 众人都笑起来。用过早饭,除了许青和牛月明,众人都要出发,之后的路程并不容易找到地方歇息,他们很珍惜这样短暂的轻松愉快。 至于牛月明,她决定留下来,不仅仅是为了等到抓住人贩子的那一天,也是为了她自己。她已经一无牵挂,死和活,并没有太大区别。既然她不怕死,那就先活着,总归她已经熬过去了,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比之前更难。
第36章 苏辞觉得, 要是再这么下去,她的屁股要成四瓣了。 苏辞会骑马, 可也经不住天天长时间在马上颠簸。 许春武一行急着赶路, 一般都是挑近路走,而近路通常是沿着城市边界,不通往城市, 因此道路一般崎岖不易行。 一行人白天赶路,夜里休息,一连过了三天, 才碰见一个规模不算小的镇子。 镇子叫流水镇,不过镇上没有一条河水,是当初给镇子取名字的人太想要一条河,便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就像有人生辰八字缺水, 便想方设法在名字里添个水。但目前为止,这名字一点作用也没有,流水镇依旧没有一条河。好在流水镇的百姓靠着挖的水井也能过活,不觉得缺一条河有什么问题。 许春武见天色渐晚,各个疲惫困倦,决定在流水镇过一夜,第二天再出发。 流水镇不小, 但也不大, 整个镇子就那么一家客栈。客栈叫招财客栈, 拢共两层楼, 外加一个后院, 和随便哪个镇上的客栈都差不多。 因为地处偏远, 一年进出小镇的外地人没几个, 连带着在客栈住店的人也少,客栈的男老板为此想了个办法,请了个说书人待在客栈,只要说得够好,包吃包住。不过作用似乎不大,客栈里的人依旧寥寥,且听说书的多,点菜的少。 男老板思来想去,觉得是说书的说得不够好,计划着要换个人。说书的一看见老板脸色,自然明白他心底那点主意,因此越发卖力在说书,连口茶都不敢多喝,生怕被赶出客栈。 “……城北有那么一家人,家里养了个女儿,那女儿还未到十二岁,已生得花容月貌、闭月羞花,前来求亲的人家踏破了她家的门槛,可惜那女儿身娇体弱,因此她家人怜她,打算招个上门女婿……” 许春武一进客栈,客栈男老板便迎了上来。一看见许春武等人,他就明白生意来了,明眼人都知道为首的女人气度不凡,出身富贵,还带着那么多仆从,一定能大赚一笔。 “各位客官,不知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许春武环视一圈大堂,找了地方坐下。 男老板面带笑容,像是只会这个表情。店里连他还有两个伙计,他担心其他人笨手笨脚,怠慢了客人,于是亲自招待,又嘱咐伙计把马匹牵到后院,喂最新鲜的草料。 “听说了吗,杜家姑娘就要嫁了。” “什么?不是说年后嫁吗?怎么改时间了?” “谁知道呢,妖怪么,哪能跟人一样讲信用,可惜杜老板就这么一个女儿,还被拐走了。” “这不是还没被拐走么?杜老板还说谁要是肯入赘,家产全给他呢,要不你去试试?” “试什么?小心被剥光衣服!” “光身子怕什么?你是怕你家那母老虎吧!” 旁人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开始讨论起要是他们是杜老板该怎么做。 “请道士、和尚看过没有?” “请过,没用。我要是杜老板,还招什么赘,干脆再生一个得了。” “他老婆还能生吗?” “不能生,那就换个能生的呗!” “听说杜夫人是个母老虎,不给杜老爷纳妾。” “她说不给就不给?打一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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