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从一个基地带到另一个基地,森澈完全没有反对, 或者说毫无反应,让人担心她是否精神已经瓦解。一些严重的精神疾病案例中,患者的精神会解体, 溶解于空气,不复存在,肉体虽然活着,但灵魂已经死了。 白焱知道苏妄也喜欢森澈,所以他多少是放心的,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放手之前,只说了一句:“照顾好她,不然我杀了你。” 森澈有时候会失去理智,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疯。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何奈,你在哪里,你出来,杀了我!”森澈疯了一样冲着虚空喊叫,她拿出剪刀疯狂去剪自己的头发,把一头及腰的头发剪到脖子那,眼看着就要用见到剪自己的脖颈了。 苏妄终于反应过来冲上去拦住他,“你疯了?你!你!”苏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你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在苏妄看来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可森澈的大脑就像是被放在涡轮之中,无数支离破碎残酷阴暗的画面在眼前绽放,死亡、饥荒、寒冷、战争、死去的婴儿、被啃食的人肉、世界大战枪林弹雨人们刀刀相见、相爱的人对彼此露出狰狞……空间里充斥着不可名状的邪物,它们桀桀笑着,嘲笑她的无能。里面甚至有生着黎真恍面孔的蜘蛛,蜘蛛咧开嘴,古怪地笑着,却又似乎喊着她的名字,“澈……澈……” “闭嘴!你不是真恍,你闭嘴!奈亚,你在戏耍我吗?把你卑贱的奴仆收走!”森澈朝着别人看不到的蜘蛛吼叫,眼泪却疯狂地涌出来,携着无尽的悲伤,“不要在我面前假装真恍,你配吗?卑贱的邪祟……” “该死的!奈亚托拉提普!你这该死的邪恶的肮脏的邪恶的神祇!来杀死我啊!!!”森澈还在疯狂的喊叫,她愤怒得连姣好的面目都扭曲了,她试图推开苏妄继续剪头发,“不是看不起人类吗,不是憎恶人类的僭越吗,不是觉得人类是随手捏死的蝼蚁吗,你来啊!!!” 苏妄担心他伤害自己,死死抱住他不肯松手,“别这样,宝宝,别这样……”他也快哭了。 “邪神奈亚拉托提普——出来!” 空间里回荡着少女愤怒绝望仇恨且歇斯底里的喊叫声,而神,始终没有现身。 森澈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苏妄的怀里。 她隐约记得发生了的事情,她竟然跟那些失败的调查员一样,陷入了疯狂。她赧然又痛苦,闭起眼睛来。 经过了这些折腾,连苏妄都已经筋疲力尽,但他发现她醒来之后,还是竭力牵起嘴角,温柔地笑道:“你醒了。” 森澈苍白的脸色因为苏妄有了些许生气,她努力地朝苏妄笑了笑,笑容像是短暂停留于枝头的秋叶,转眼间凋零。 苏妄不理解她为什么也剪掉自己的长发,连森澈自己也无法理解。人发疯后的举动真的很奇怪。 她有严重的长发情结,小时候理发师多剪了两厘米的头发,她都会当场哭。可现在她却亲手葬送了自己养了很长时间的长发。 可能是一种自我毁灭的机制吧。 看到了无法战胜的邪神之后,森澈的潜意识放弃了努力,并且想要毁灭自身。 他知道人类见到邪祟之后会发疯,可他不知道见到邪神是什么样的下场,他第一次看到一个正常人能疯成这个样子,他以为森澈再也不会清醒过来。今天清晨,他低头看到那双琥珀眸子里清明而熟悉的眼神,他是讶异的。 讶异过后就是轻松,他随即放松地睡了过去,直到森澈吧自己叫醒。 醒来后,森澈已经打理了一下那一头无章杂乱的头发,尾稍基本剪齐,但那头长发已经再也回不来了,令人叹惋。 苏家的基地环境很好,装潢依旧精致华贵,跟人协基地那种铁血风格完全不同,透着不属于末世的安逸气氛。 这里甚至建造了咖啡厅这样奢侈的场所,并且窗明几净。森澈坐在其中,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末世前。 阳光穿过落地的钢化玻璃窗,落到粉黄两色的冰激凌上,让它的色泽温暖的像金子,一旁的冰咖啡的色泽也显得十分舒暖。苏氏麾下的高级驱魔师以前专门服务于权贵,因此会各种服务技能,包括制造甜品和手冲咖啡。 可惜,靠坐在一起的两人,他们之间的气氛却冷如寒冰。 平日里森澈和苏妄总是紧挨在一起,这会儿却有了一定的距离。 苏妄侧头看着森澈打理过后还是乱糟糟的齐耳发,心底一声哀吟——他最喜欢的是她那一头令人迷乱的长发。 森澈知道自己的发型很乱,离开房间之前也尽量的打理,其实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外在形象如何,她思考的是如何除掉太古以来就存在的伟大邪恶。 苏妄终于问起事情的原委,他只知道森澈那天在银杏林里遭遇了很令她痛苦的事情,但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森澈的精神近期几乎没有好过,所以他一直没有机会问。 这小半年,她要么就喜欢发呆,眼睛如鱼目,一动不动,身体像是没了灵魂的傀/儡,要么就是像昨晚上一样发疯,砸东西或者自残。有时候她会那头撞墙,有时候会拿刀子试图杀掉自己,像这样拿剪刀剪头发还是第一次。事情太严重了,苏妄觉得再不问清楚,自己也要精神崩溃了。 “何奈就是奈亚拉托提普。”森澈苦笑,“原来邪神一直潜伏在我的身边。” 苏妄之前早就察觉到何奈的异常,还屡次告诫他人,所以并不惊愕,反而遏制不住烈烈怒火,“我跟你说了多少次,那个人有问题你就是不听!” 面对苏妄的怒火,森澈无力反驳,讷然低下了头。 苏妄有多喜欢森澈,就有多厌恶何奈。 虽然对于何奈是个邪神这件事有些暗自欣喜,却更是对森澈之前倾向于何奈的事情感到恼火。对于男人来说,女孩不选自己选别人,就是一种侮辱。如今她更是为了何奈发疯,断了自己那一头漂亮长发,这让苏妄觉得有一种被背叛的极致怒火。 苏妄每看这短发一眼,就会想起那个叫何奈的狗东西,叫他咬牙切齿。 在苏妄的理解里,森澈的疯狂里一定掺杂了别的什么,比如恨,再比如爱…… 森澈生病的期间,苏妄就像是黑暗中的烛火,烈烈的,温暖灿烂。 可惜的是烛火不是太阳,它不会一直明亮,它会飘摇地熄灭。 森澈太疲惫了,没有注意到苏妄注视着他的眼神逐渐失去了光彩和温度。 她就像是太阳底下的积雪,时间越久,越像是要融化。她苍白的面庞像是枯萎的花朵,或者已经逝去已久的亡灵。 这样的她,是没有魅力的,而且时不时发疯发狂,完全是拖累他人人生的恶劣存在,发疯的时候甚至会伤害到苏妄,苏妄的手背上有长长的缝痕,就是某一次她发疯用灵能剑砍的。更让苏妄受不了的是每一次她发疯喊的都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虽然是满怀恨意的呼喊,但恨意底下藏着的是深深的爱,是曾经的执迷与眷恋。 ‘她到底是有多爱他,才会为他而发疯。’苏妄心想。 半年后,实在受不了的苏妄要求森澈回人协基地,森澈拒绝回去,却提出要去白河风氏的老宅。 苏妄不知道白河曾经发生的一切,只知道那宅子已经不住人了,对此感到无比的担忧,“你去了白河干嘛?现在世界这么乱,你还到处乱跑?”他觉得森澈现在就是在添乱。 他也建议过森澈去人协或者苏家旗下的疗养院去休憩,这些疗养院其实就是精神病院。虽然是末日,但是疗养院还是有的,毕竟在这个到处是恐怖邪祟和生离死别的世界,人比太平盛世时更容易出现心理问题。森澈不承认自己有精神病,自然不肯去。 森澈想要去白河找找跟古神有关的线索,笑着摇头,笑容苍白无力,像是白血病人,“不行,我必须去,那里有我要找的东西。”之前森澈回白河时搜过宅子,但可能搜得不够仔细,她不相信,千年的传承会这么轻易断掉,尤其是风氏那种封-建古制的家族。 临行前,森澈和苏妄拍了最后一张合影。现在的手机很少用来拍照了,大部分人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她和苏妄一直没有合照,这一张拍的仓促,很不好看。 那天没有下雪,M颜相机软件上附带着随机滤镜,正是下雪的景致。他微微笑着,温柔平和,像个小男孩,明润如太阳。她也微笑着,却悲哀苦涩,明明才二十出头,看气质却像个年迈的女人,面容苍白而枯槁,宛若冬日枯枝——最近发生的一切正在抽干她的生命力。 送她去白河的车子缓缓地行驶在子夜郊外的公路上,光影错落,不停地掠过苏妄和森澈的面颊。 苏妄放心不下森澈,一路上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她回人协基地,“那里有很好的医疗设施,还有心理医生,他们一定能治好你的。而且白焱也在,他那么关心你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可森澈心意已决。 苏妄脉脉地诉说着,说了很多话,森澈觉得,若多年后自己还活着,定然不会记得他此时说了什么,只会记得这种温情却哀伤的气氛,就像是文艺电影中的一帧又一帧,充满了寓意和暗示。 ——王家卫或者昆汀的电影。 苏妄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她眼睛里闪烁着奇妙的光芒,似哀似喜,他不禁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此时此刻好像电影转场前的画面,多年后想起来,一定会觉得此刻充满了命运的意味。” 苏妄发现自己讲了那么多,森澈并未表态,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会讲很多自己的想法,可是她却从不透露,于是这个总是自我中心的男人终于产生了一丝好奇心,“阿澈,你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这个问题叶枝也曾经问过森澈,当时森澈的回答很是含糊,因为她根本没有仔细想过这类问题。 此时此刻,少女抬头仰望夜空,那里只看得见零星几颗,她眸中却承载着万千星辰的孤寂,“有时候我觉得世界很喧嚣,让我只能看到车水马龙。有时候觉得世界安静而庞然,让我觉得人类的一切都那么渺小……”因为那些时候她能“看见”宇宙,“所以有时候我觉得很多事情都并不那么重要。” 生死也好,兴衰也罢,功名利禄都是云烟,哪怕高楼起,哪怕楼塌了,都不过是宇宙无垠岁月里无法被捕捉的瞬间。
第68章 谎言之神(四) 血脉禁术 苏妄没有明白森澈话里的意思, 只当她是伤春悲秋。 苏妄早早下了车,他不想离开苏氏的地盘,倒不是害怕, 只是不想,他不想枪林弹雨, 只想乱世偏安。当然他多少还是会打算担心森澈的安危,所以司机其实是个顶尖的驱魔师,他嘱咐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她, 司机表示自己一定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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