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几个芽么?影响能有多大?” “就是,咱最多是好心办了坏事,之后补上不就得了。” 还有人在吴易面前不敢吭声,到了秦小渝这边倒是拿起了腔调,“小鱼,你可是咱们火星庙的人,可不能向着吴易啊!” 秦小渝简直要被他们给气笑了,“我站在谁那边?你和谁是对立的?真是可笑!” “吴易是省农科院的研究院,人家不在省城那样的好地方待着,专门钻到咱们这穷乡僻壤里,是为了来坑你们的?是为了来跟你们吵架的?是你们的敌人?” “是办公室的空调不好吹,还是咱们这儿有什么宝藏,让人家专门跑到这儿来坑你们?” “这是葡萄园非要建在火星庙么?” “是人吴研究员无处可去,求着来咱们这儿给你们做培训,教你们怎么操作,怎么种植么?” “人家掏心掏肺,恨不得把所有的技术都教给你们,就落得这么个下场么?” 秦小渝这一连串问句好似是巴掌打到了这些人的脸上,让他们的老脸火辣辣的,颇有些兜不住了。 芬姨也红了脸,“小鱼,咱们不是这个意思,那咱不是懂得少么?这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着那些芽儿一点点长大,谁都舍不得啊!” “就是就是,吴研究员之前让咱们每天都记录这些葡萄藤的生长情况,记录今天长高了多少,发芽了没,攀上架子了没有。咱们都记得可认真了,都把这些葡萄当成娃们看了,现在你说要把这些娃都掐死,哪个下得了手啊!” 火星庙的农户们不是不懂得掐尖这个常识,只不过吴易的要求比往常的掐尖更变态,让他们心里面都犯起了嘀咕。 按照他的要求来掐,这株葡萄最多也就有五六个蔓能长出来,这一枝蔓上才能开几个花,结几个果,那到时候满园子的葡萄还不够一车拉的,钱从哪来? 火星庙的农户家中也有种葡萄的,哪家不是一到夏秋就挂满藤,一嘟噜一嘟噜的,看得人心情好得不行。 “小鱼,你来说说,俺们会这么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秦小渝倒是点了点头,倒不是体谅他们,而是明白双方的冲突点到底在哪里了。 她明白是明白了,却仍是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吴研究员的一方,“芬姨,大壮哥,你们担心得有道理,但是没有科学依据。咱们这苗是从农科院购来的,最开始种的时候,是吴易一个人把所有苗都催了根。这品种和你们以往种的都不同,要是按照你们说的,咱们一年年摸索也可以,今天觉得这个不对,明天觉得那个不行,一年年磨下来,肯定在葡萄种植上会出个专家。” 她的话让芬姨的脸色好了一点,就又变了,“只是咱们这样下去,今年.明年.后年都不一定有收入。你们瞅瞅啊,今年是芬姨觉得这芽不掐也罢,明年说不定又是谁?啊,是大壮哥觉得不用打尖儿,一年解决一个问题,年年都卖不上价。但时候这贷款你还?还是这工资你们出?” 秦小渝看向谁,谁就低下了头,生怕她真的让自己去还贷款。她将这些人看了个遍,接着说道,“明明咱们身边就有个专家,非要自己摸索,我是该夸你们还是该骂你们?你们谁是读农业大学出身的?谁是农科院里做研究的?一个个僵着脖子非要跟专家争个高下,还让我不要向着吴易,你自个儿说说你搞笑不搞笑?!” 秦小渝说着说着也来了气,看向从门口进来的云村长和他身后跟着的种植园员工们,朝他们招了招手,待到所有人都站齐了,便从旁边的架材堆里面抽了一根长长的棍子,双手使劲一掰,就把成人手腕粗细的棍子给掰裂了。 她看向被吓了一跳的众人说道,“今天咱们就明确一件事,这园子里但凡是关于葡萄种植的事儿,都以吴易吴研究员为主,以他的意见为最终意见。谁要是不服,就拿着棍子过来跟我较量较量,再有不按要求做的,通通滚蛋!” 这一场闹剧以吴易和秦小渝双双发飙结束,所有的种植场员工都被罚了钱,赶工加班处理这些萌芽。而芬姨也受了云村长的教训,改了自己喜欢在员工中充大姐大的毛病,老老实实地按照要求工作,种植园倒是恢复了以往的秩序。 又过了一个星期,秦小渝在贺门红公司老会计的帮助下理清了账目,完善了种植园的记账方法,也将姚兰兰送去县城学习了。 而魏副书记那边也有好消息传来,说是经过上次的争取,省委碳汇项目的负责人近期可能会来到县里考察,特别点名了会去火星庙那边看看情况。 “若是咱们这边能搭上竹林碳汇的顺风车,不但火星庙,这大秦山周边的十乡八村都会受益”,魏副书记在电话中将秦小渝好一通夸奖,夸她抓住了发展的新机遇!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这一通夸赞,秦小渝递交的火星庙水泥路的申请终于有了动静,已经走到了汇算招标阶段,若是顺利就能在三月末找好施工队,四月动工! 这样的进度其实对火星庙来说有些太赶了,种植园中桃熏草莓的长势很不错,挂果期应该是五月下旬到六月初,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水泥路建好的便利。 而事事也不会都如她意,当秦小渝跑去后山跟吴易汇报这些好消息的时候,却被吴易抓了壮丁。 “气象局的同学通知我,明后天很可能会有倒春寒来袭,咱们得给葡萄草莓都盖上保暖垫子”,吴易的表情很严肃,却让秦小渝有些摸不到头脑,她看了看天上挂着的大太阳,感受了下逐渐回暖的春风,这明明就是春风渐暖的大好形势,真的会有倒春寒么? 不过秦小渝还是很快跟上了吴易,在这种时候,若是她露出对吴易的半分怀疑,那么种植园的员工们也都会怀疑他,甚至敷衍了事。 所有人都被发动了起来,给植株底部覆盖秸秆以保证根部温度,还用吴易专门配置的叶肥往枝蔓和树体上喷洒,防止芽苗冻伤,最后还按照他的要求准备柴火.杂草.锯末等以备不时之需。 秦小渝跟着大家一起忙了两天才将所有的保温措施做完,可天气却仍是很暖和,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干了白工。 眼瞧着不少人都松懈下来,还在背后窃窃私语,秦小渝首先挑破了尴尬,指着在垄沟里堆着的各种木材,问吴易,“你这不会是打算等倒春寒真来了,在果园里面点一把火吧?” 她的问题也是不少员工关心的问题,听到她这么问就看了过来。 吴易还真点了点头,“芽冻是对首年葡萄最大的打击,会导致芽体褐变冻伤。按照咱们种植的品种来说,气温持续0度一下会有10%的芽体会冻伤,若在-10度以下则会有50%的芽体冻伤,而夜间下降到0度之下也产生枝干冻伤,对葡萄的伤害不小。” “咱们选取的位置不错,可若没有了日照提温,夜晚温度无法保障,到时候就要靠熏烟法防冻,也就是点燃这些燃料,让他们产生浓烟,一般能提升1-3度,还能有效减少地面热度的降低。只要用得好,对葡萄的伤害不大,却能让他们安全过夜。” 秦小渝见他如同诸葛孔明一般胸有成竹,也地一拍胸脯,“这位哥,咱们就跟着你干了!” 在所有人的怀疑中,寒潮随着夜色悄悄降临了,不少人半夜被冻得发抖,起床将冬天的厚被子抱了出来,有人甚至点起了火炉子,才抱着自己渐渐入睡。 山林之间挂上了白白的霜,才冒出芽的树被冻得哆哆嗦嗦,才开花的也被陡降的温度冻得蔫蔫巴巴,花叶被冻得都透明了,一瞧就是只能凋谢的命。 而后山间的种植园中,值夜的人员早就按照吴易的要求,在园子中各处放起了火,火势被湿漉漉的柴火压灭,冒出了浓浓的烟,烟气将山林之间的水汽全都吸引,没让它们有机会附着到藤蔓上捣乱作怪,而早就铺好的秸秆就像是给葡萄藤们盖上了温暖的厚被子,让他们安然度过了这一夜。 倒春寒持续了好几日,种植园里的植物安好,倒是火星庙中有不少人中了招,感冒流鼻涕的到处都是,秦小渝联系到了张大夫,过来看诊开药,又是一番忙碌。 而就在倒春寒快要结束的时候,云建安的爹起夜的时候踩滑了摔了跤,当时就起不来了。他是在自家门口没多远摔倒的,等到邻居听到他的呼喊出去的时候,老人已经嘴都歪了,等云建安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秦小渝是第二天一早知道的这个消息,立马就赶往了云建安家,而才进去就被他抓住了脖子,“都怪你!都是你建什么公厕,俺爹才会半夜不尿尿壶去公厕,才会摔倒在了地上!” 云大壮等人赶忙过来将两人分开,不少人都知道根本不是这个理儿,可见云建安伤心得眼睛都红了,还是劝秦小渝消消气,别和他计较。 秦小渝默然地点了点头,走过去抱住了坐在正堂门口发呆的婆婆,也就是云建安的娘。 她就坐在那儿,似乎是还没接受老头子一夜之间就这么没了的消息,见秦小渝过来就拉住了她的手,有些茫然地开了口,“妮儿,你说人咋就这么没了呢?” 秦小渝眼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云建安的爹是一名老兵,他的去世除了要通知庄上的亲戚,还得通知县里面的人。秦小渝安慰了婆婆一会儿,就出去给魏副书记打电话了。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院子里正在商量老爷子的后事。云建安站在云村长等人面前,双眼通红,“三叔二伯,哥哥们,我爹的棺材板和寿衣都准备好了,可他不能就这么去了。我想给他请两班来念念经,好好送送他,再搭上灵堂,请来班子唱几天,排排场场地把他送走!” 云村长叹了口气,“你娃孝顺,可你这请和尚还是道士来唱经得花钱,请班子来唱戏送老爷子也得花钱,本身一条龙就得大几千,再搁你这么一闹腾,没有两三万可是下不来的啊?” 云建安一听两三万,表情就有些犹豫,可他看了一眼坐着的老娘和躺在屋里头的老爷子,咬了咬牙说道,“那也得办!不能让俺爹就这么委屈走了!” 他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各位叔叔伯伯,大哥二哥,帮帮弟弟,我以后一定找个工作,好好赚钱偿还你们的恩德!” 秦小渝见云村长他们面露难色,商量了好一番,觉得事情不太对,就上前将云建安拽了起来。 “云老爷爷当年是当兵的,现在也应该像个当兵的一样爽利地走,他绝对不想看到你为了他的后事背上债,也不想大伙儿为了他的事掏空了口袋!” 云建安之前跟她关系还不错,现在见她竟是来阻挠自己的,呸一口痰就往她脸上吐去,“你懂个屁!你天天管这管那,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俺爹的丧事想咋办就咋办,论的着你个小崽子管?!俺爹辛辛苦苦一辈子了,办个好一点的丧事咋了?是犯法了还是挨着你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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