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再见 风沅没有想到, 姜槐无心的一句“不要搞断袖”居然会弄得自己辗转反侧起来。 她突然想起了陆玖。 想起了在自己苏醒后侍女不经意说漏嘴的一句:“奴婢从未见过陆大人那般失态模样,瞧着像是哭了。” ……哭。 那时风沅还近不了身体,只能在外面飘荡, 因此对侍女口中众人的一切反应只能全凭想象。 各族暗流涌动的交锋, 比武招亲的后续,尊者间的争执间隙,白乐妩的失踪, 古怪的异界力量……无数麻烦事接二连三发生, 似乎所有的坏运气都堆积在一起,形成一个又一个看似不起眼却让妖心烦意乱又不得不面对的斗争。 而当时妖界能主事的只有……陆玖。 风沅将所有担子都移到了对方身上,就连她苏醒后,青年也尽量不让这些事情来打扰她,好静心修养。 在妖皇心中,她的陆大人永远都是妖族那么多妖中最矜持最骄傲也是最让她放心的那个, 那双漂亮眼睛蕴含过风沅所熟悉的无奈、讥讽、包容以及刻意去收敛却让她觉得有趣的笑意。 唯独只有泪水令她陌生。 陆玖极少会示弱。 风沅垂下眼帘, 似乎这仅有的几次,都是因为……自己。 因为她吗? 一股陌生的情绪席卷心头, 她莫名开始烦躁, 几个翻身后,终于不能忍受屋内的热浪, 蹭得从床上坐起,将枕头抱在怀里,乌发散落, 精致眉眼处闪过一丝茫然。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哭呢。 她想起了在被白乐妩刺伤昏迷前脸上最后所感受的湿意,即使已经过去, 但……风沅抬手摸了摸脸颊, 神情郁郁。 再想起自己之前的异样别扭。 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 烦死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妖皇脸蒙在枕头上发出无声的呐喊,由于用力过大,床仿佛不堪重负般吱呀吱呀作响,与此同时,枕头也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刺啦一声,变成两半。 “……” 风沅默不作声施法,结果由于心不在焉,念错了一个字。 风吹过,卷起一地焦黑。 至于明日这祁府的侍女过来收拾时,会不会疑惑枕头和被子的下落,风沅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真的会是她想得那样的吗? 但要真是那样。 她和对方做了几千年的亲密君臣,完全摊开说,这以后相处真的不会尴尬和奇怪吗? 而且万一不是 这不就成了她在自作多情了,更尴尬了怎么办。 万一陆玖就是自己以前认为的那样外冷内热,只是表面上嘴毒了点,冷淡了点,傲慢了点,矜持了点……实则内心极为重感情,仅仅因为这几千年相伴相知的君臣情、友情才情急落泪,亲近关心。 毕竟就算对方失忆也没有忘记当年的好友,不仅没忘记,还想瞒着她。 虽然这样说有点蛮不讲理,但风沅当时确确实实为自己这位陆大人的下意识隐瞒生气过的,等等,失忆前? 风沅终于发现了之前因为惊讶和各种各样的意外而忽视的一点。 那就是陆玖的过去。 对于这方面她除了那位从天而降便宜叔父说的几句,就再没有其他了解。 别说陆玖叫离朱,当上上任妖皇时有没有那些有的没的,就算有,她也不能怎么样。 哼,有没有为别人流过泪什么的,她一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而且从年龄上看 风沅脑海内突然涌现出龙芜的那一句掷地有声的“老男人”。 “……” 所以说感情什么的,都是狗屁,烦死了。 她闷闷不乐趴在床上,等发现连个能捂住自己的东西都没有后,风沅更不开心了。 烦死了。 于是等到第二日 原本想要从她这试探点消息的祁言意料之外遭遇了冷眼。 “……” 若非不是亲眼所见,他当真会以为眼前这个言语清冷,态度疏离,看着跟那位领头修士霁华一样的漂亮男人,昨晚没有以一种极为嚣张狂傲的态度闯进他的房间,解决掉狐妖和同门师妹。 对于狐妖,祁言自然是厌恶的,对方能来到这里自然和那对好母子脱不了干系,原本想着留他们一命,但现在看来,呵。 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而对于昨夜那位同样着了道送上来的女修,祁言面色冷淡,如果说当时还有丝丝遗憾,毕竟对方确实是个美人,他在狐妖下的药影响下也有那么一二分感觉,但等到药效过去,这种感觉便变成了厌恶。 他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姿态。 纵使心中思绪万千,可祁言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他坐在那里,笑容温和客气,招待几位被誉为仙人的贵客。 他先是送上厚礼,郑重表达了对风沅的谢意,然后便是你来我往的客套话。 风沅听得不耐,她素来对这些不敢兴趣,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拽着姜槐走了出去,留下霁华应对。 她相信神界仙界结盟那么多年,两人就算变成凡人,一定也能找到共同话语。 不过临走前,她望了对方一眼。 祁言大大方方回应。 他们谁都没有提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沅见状不由轻哼了下,然后扭头离去。 霁华被留了下来,他对这位年轻的祁老爷感官算不得差,却也有种微妙的戒备,几番交涉下来,除了模糊的狐妖处理过程,他们都再没有说出什么其他信息。 而且……青年某种闪过一丝忧虑,今日白师妹病了,虽然与幼时相比,他这些年因为修炼跟对方疏远了不少,但到底有情谊在,如今少女突然卧病在床,他还是颇为担忧。 他只知道白乐妩是被狐妖暗算,可究竟是怎么暗算的 “具体过程我也记不清了,我还是承了那位小道长的情,才侥幸逃脱,您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我这边怕也说不出什么了。”祁言温和道。 “嗯。” **** “这一觉醒来,我是哪哪都痛。”姜槐伸了个懒腰,揉着脖子抱怨。 他也是听不惯,也学不来那些弯弯绕绕的客套废话的,因此在小伙伴冲他使眼色时,便想也不想跟了出来。 而且不知怎么的,他看那位祁老爷倒是没来由的不顺眼。 “尤其是脖子跟头,就跟被打了一样。” 可不是被打了吗? 风沅想起对方的两次晕倒,从袖中掏出扇子,摇晃起来,来回晃动的扇面恰巧遮掩住她不停上弯的唇角。 顺便她的目光往小伙伴腰上绕了那么一圈。 “你那是什么眼神?”姜槐瞬间炸毛。 “你该不会趁我醉酒打了我一顿吧。”他狐疑道。 “没有。”风沅义正言辞,语气诚恳无比,“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我是会落井下石的人吗?” 我只是看你失眠,好心帮你睡着而已 “……” 难道不是吗? 姜槐顿时更加怀疑了,可过了会,他看着对方一眨不眨,真挚无比的目光,不由也动摇起来。 说来也怪,他现在只记得自己昨晚被带进花楼,喝了很多酒,等到再睁眼时,就又回到了祁府。 不对,他还记得他遇见了…… “是不重要的人,不用在意啦。”风沅瞥了他一眼,将昨晚的事情三言两语一笔带过。 “与其关心这个,你还不如担心等会霁师兄来问我们有关白乐妩的事情。” “……” “不对,明明是你把她带回来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师兄,师兄要关心师妹,而且知情不报那就是共犯。”风沅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回答。 她等会还要去对付晏芝那个小鬼头呢。 “白师妹她应该……没有事吧。” 幼时那点朦胧的心动在日复一日的修炼和愈加强烈的复仇信念中消失殆尽,而且他那个师父又是出了名的古板,将徒弟看得死死的,这么多年下来,除去必要交流,姜槐跟这位白师妹也就没什么多余交流。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每次看见他都丧气着脸,动不动就会哭出来,让他怪不自在的。 “没事,就是吸了点狐妖的药,再缓几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姜槐挠了挠头,“对了,我昨晚应该没说什么胡话吧。” 他这些年睡觉仍旧被那个噩梦萦绕,火光与哭喊如影随形,因此他有点担心自己有没有在醉酒后也失态。 “……” 姜槐眼尖发现了小伙伴的停顿。 “我说了什么?!” “你说了——”风沅笑了起来,瞧着有几分咬牙切齿,但又掺杂着说不出的复杂,她在对方惴惴不安的神情中一字一顿道:“让我不要断袖。” “哈?” “多——谢——提——醒。” “……” 祁府到处都是祁言的耳目,除去用法术,否则被他找到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被对方堵住时,风沅也没有什么奇怪,只是将喝了一半的酒放下,抬头望向夜空明月,没说从屋檐上下来,更没想打招呼。 祁言也不觉生气,只是冲身后侍从摆了摆手,然后轻盈一跃,同样跳上房顶。 “好身手。” “过奖了。” 短短两句话后,气氛重新陷入沉默,仿佛刚刚的交谈只是错觉。 “……” 又过了段时间,最后还是风沅先忍不住,问道:“你来干什么。” “只是看道长赏景,便也想来凑个热闹,好——” “说重点。” “道长看来不喜欢我。” 祁言微笑道,丝毫不见初见时的冰冷。 “不是不喜欢。”风沅拖长声音,在对方没什么波动的目光中挑了挑眉,“而是单纯气场不和。” “哦?” “我不喜欢说废话。”风沅单手撑脸,语气幽幽,“但我现在想问你个问题。” “道长请讲。” 祁言的视线不仅毫不避让,反而带有某种侵略性在对方脸上打量,不过等到两人目光彻底相遇后,他又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位小道长似乎在透过自己看……其他人。 这点想法让青年颇为不虞。 “你未来想做什么?” “阿言,你未来想做什么?” 一晃神,似乎重回那场劫数,兜兜转转,风沅的问题从来都没有变。 “道长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阿沅可否说得再直白点。” “我是说你瞧着这般厉害,难道就没有想建功立业的想法?” “我是说阿言读书读得这般好,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而……祁言的回答也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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