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留年摇摇头:“你是幽澜,就不可能成为我的师妹。” “就算我是幽澜,我一样会是你的师妹, 你难道忘了,我能成为你的师妹,不是因为我有多高悟性,也不是因为我有多可怜, 而是因为……六柱灵根!”云繁一语道破, “道祖遗训, 凡遇六柱灵根者,皆收入座下为徒!” 萧留年哑口无言,他向来说不过她。 如今已经无从去想若一早知道她是魔修会是如何局面,大抵她连进入浮沧山的资格都没有,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 “说说吧,你留在浮沧所图为何?是为了无境海?还是别有目的?”萧留年转而问起她的目的。 “躲避曲弦和徐莲清的追杀而已。”云繁走到他身侧,轻轻拽住他的衣袖,“当年我被他二人联手背叛以至重伤化作稚童修为尽失,逃到蛇渊遇见你,如果没有被你带回浮沧山,以我当时情况,我根本逃不过他二人追杀。所以师兄,你救我两次,一从蛇口,一从曲徐二人之手……” 她的手缓缓探下,钻进他宽厚的大掌中,让他紧攥的拳头松开。 师兄向来温暖的手掌,竟一片冰冷。 “浮沧十三载,众位师叔待我如何,师兄师姐待我如何,你又待我如何,我看在眼中念于心中。师兄,我虽为魔,却非不识好歹之人,我没做过任何有损浮沧山的事。当日入浮沧为求容身之所,如果你一定要追问我还有何图谋……有,我是别有图谋……” 她逼向他的眸,不再给他逃避机会,断声道:“我图你!” 萧留年心头又是一震,只听她一字一句有如金石掷地:“那日斗法台上如果我没说清楚,我可以再说一次。我贪图师兄,我钟情于你,我留在浮沧,有一半原因,是想留在你身边!我想与师兄朝朝暮暮,想与你光明正大地共处一室,我想要你眼中只有我一个人……” 她每说一句话,就在萧留年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即使早就明白她的心意,可这般直白的表达,也足够让他自乱阵脚。 “我还要做你心里独一无二的天下苍生!” “够了!”萧留年神情微狞地打断她的话,反手狠狠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你巧舌如簧,擅惑人心,利用他人感情。我待你一片赤忱,你却欺我骗我,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谁能分辨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所谓钟情,又有谁敢相信?” 他眼底隐红,流落出的痛怒,撕碎他往日风度。 回想这十三载种种,无数温情,都变成可笑的骗局,可真正让他痛苦愤怒的,却不是他错付了多少,而是那藏在这场谎言背后巨大的恐惧——也许,她所谓的钟情,不过是虚情假意的迷惑。 她根本就没喜欢过他。 “其他事你都不相信也没关系,但是……”云繁眉心一蹙,冷道,“唯独这件事,我不许你怀疑!” 萧留年待要再说什么,可两道幽光从她手中飞出,如蛇般缠向他的手腕,他手劲一松,云繁趁势从他的桎梏中脱身,却没逃离,反而欺身而近,贴上他的胸膛,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头狠狠拉下,不由分说吻上他的唇。 这一回,可不像在洞室里那般和风细雨,她的吻来如急风骤雨,落在他唇瓣上,他陡然间睁大双眸,竟忘了要推开她,微启的唇又给了她入侵的机会,丁、香小、舌钻唇而入,翘开他并不坚定的牙关……湿、濡、绵、软温热两相交织。他无入安放的手骤然间攥紧,而后狠狠扣着她的腰肢,是想推开她的手势,可手上没有用力。 意志遭受着巨大考验,他任由她索取,寸寸逼进,吮吻之间他渐渐化被动为主动,唇舌皆对抗着她的纠缠,却不想,越是抗拒,越加缠绵。 这样攻城掠地般的对阵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唇才稍稍收势,却又游向它处,舌尖舔?过他的喉结……萧留年的肌肤已人脸颊红至脖颈,那片红,蔓延入衣襟,淡淡的,很是诱人。 反正被窥破身份,云繁更加没了顾忌,只想着先得到师兄的人再说,百般手段用上必能叫他妥协。她知道,师兄对她是有感觉的。 “云繁……”萧留年只觉她的唇间似含有着一道细电,所过之处,灼焰遍生,烫入脏腑。 她就是他命里的劫数。 咻—— 远空一簇银光腾空而起,化作红芒在天际炸开,刹时间染红半个天空。 红光倒映入萧留年瞳眸之时,他猛然间清醒,用力推开她。云繁双眸迷离,唇瓣尚留着晶亮光泽,双颊媚色遍染,不悦地望向这簇打断二人好事的红光。 “这是……”萧留年不敢再看云繁,也暂时不再质问云繁,只按下心中沸烈之意与身上种种幽疼,道,“宗门的警示烽烟。” 浮沧辖下所庇佑的万里山河皆设烽火台,用于非常时刻紧急传讯,若烟为红色,则意味着事态之严峻已是最高级别。 自归溟平定后,烽烟再未升起过,时至今日,已被众人遗忘,可如今…… 这道烽火从金尧一路传至浮沧。 “魔修分三路聚围浮沧,人数甚众,速至临仙殿。”凌佑安的传音响起。 短短一句话,只叫萧留年和云繁同时惊心。 “跟我去临仙殿见师叔。”萧留年脸上潮红未退,眼神却已无情,他猛地扣向云繁手腕,道,“幽澜魔君,不要逼我动手。” 大批魔修悄无声息地从各地聚围浮沧山,这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可成之事,定是有人暗中筹谋许久,才可瞒天过海,而这个人,很可能蛰伏于浮沧内,才有能力里应外合完成。 蛰伏浮沧山的魔修……思及此,萧留年不自觉加重手劲。 感受到师兄手上力量,云繁便知他在怀疑什么,再看他的眼,不管是失望愤怒还是痛楚,已经通通消失,只剩下幽沉的冷。 “我不能和你去临仙殿!”她断然拒绝,凌风劲力陡出,化作厉刃划过萧留年手背。 顷刻间,一道血痕出现在萧留年手背上,鲜血沁出一滴一滴落到地上。萧留年有片刻恍神,他没有想到云繁会出手。十三载光阴,无数个陪伴的日夜,隔着漫长距离的温柔相待与十年如一日的偏爱……都被这道血痕打得支离破碎。 “师兄,让我走。”云繁脱身退出百步之远,“我不想和你斗法。” 隔空遥望萧留年的目光,她的心似乎被细弦紧缚,突兀的疼起来。她没试过这种滋味,像中了什么控制心魂的蛊毒那样,难受至极。 “你知道若眼下就这么离开,意味着什么吗?还是你真的打算就此脱离浮沧山?”萧留年不再看自己手上的伤口,只道,“跟我去见师叔们,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你是六柱灵根,师尊说过凡六柱灵根者皆为徒。浮沧山不会伤害你的,留下来……你……还会是浮沧的小师妹。” 他惊讶于自己明明已经失望透顶,心里想的却还是如何维护她,如何留下她,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卑微。 “师兄,我没想离开。”云繁亦急道,“但我要先去找一个人,晚了就来不及了。” 若是去了临仙殿,就算师叔们没有伤她之心,可是当着九寰诸仙修之面戳穿魔修身份,又逢此紧迫关头,就算她再能言善道,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只会让她将大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上,而错失揪出祸首的最佳机。 “待我找到那人,会新自上临仙殿见你们。师兄,再信我一次。”她眸中生起哀求之色,如以往每一次撒娇讨饶时那样,楚楚动人,让人分不清真假。 萧留年知道她所有看似软弱可怜的表相下,是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的决定,他劝不住她。 他摇摇头,道:“成仙亦或为魔,你的选择,但我不能用浮沧山做赌注。” 语毕,他身后长剑嗡嗡一震飞进他手中,可就在他运气凝神之时,神情陡然一僵。 手上传来麻软的滋味,他的灵气聚不起来。 “你又下毒了?”他的语气轻而飘,唇角倏尔绽起一缕笑,似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我说了,我不想同师兄斗法,这毒不到半柱香就可全散。”云繁边说边掐诀施术,光芒大炽。 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前,萧留年只听那一声绵长悠远的—— “师兄,等我。” ———— 云繁没有片刻停留,追踪着缠魂丝的气息到了浮沧某个地方。 五梅峰?! 她蹙眉望着被夜色笼罩的五梅峰,天色已尽暗,五梅峰上只有几点华光透出,一片静谧,但云繁知道,五梅峰的外面暗藏不少浮沧弟子,毕竟有魔修住在这里,浮沧山不能大意,早早做了埋伏,今日烽烟起,魔修聚,要不了多久大批浮沧修士就会赶到,这里的情势只会更加严峻。 缠魂丝散出的气息就在五梅峰中,与曲弦有关? 带着心头的疑问,云繁隐去身形,浮在五梅峰外的半空中,正思忖着该在哪里落脚,魂神忽然一凛,她收到了来自严慎的传音。这传音用得不是法宝,他动用了他们主仆间的血脉联结,这意味他遇到无法施展术法的棘手情况。 “尊上,我与青河遇袭,青河伤重……” 严慎的魂音非常虚弱,随时都要消散一般,听得云繁眉头直蹙。 他言简意赅地交代起近日之事,原来三日之前,青河接到买家消息,交易这批伏血石,便与严慎同往。交易的过程非常顺利,并无波折,然而就在他们拿完灵石前脚欲离之时,却遇对方伏击灭口,以至青河重伤。二人被追杀了三日,到今日方有藏身之所,严慎才向她报信。 “尊上,这次他们收购了非常大量的伏血石、紫云砂和玄雷果,而与他们交易的卖家,大部分都被灭口了。” “可知何人所为?” “不能完全确定,但从对方谈吐及吐露的只言片语来看,有很大可能出自三宗之一。尊上,如今三宗齐聚浮沧,外头又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对方意欲何为,你要多加小心。”严慎道。 “你们处境不妙,先保住性命,不必担心我,我有分寸。”云繁飞快回答道。 “对了,还有一事。虽然没能查明对方确切身份,但是我们按尊上的吩咐,已将那批伏血石浸泡过龙涎草,用以追踪,尊上务必留意。” 严慎说到后面,魂音已经淡得不能再淡,云繁知他灵气已竭,只叮嘱他们好生藏好,便切断传音。 龙涎草乃是仙界一味香料,味道虽淡却留香持久,常被用于炼制一些追踪之物。 伏血石、三大仙宗、魔修围山……这其中或有关联? 云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时放下,自知时间不多,再无犹豫,掠过半空,落到五梅峰上。 灯火从五梅小筑的窗中洒出,半垂的竹帘后,盘坐着一个人,云繁只能隐约看到对方青色的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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