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台之下的海蛟突然被惊动到这里来了。” 晏琼池见她的眼神狐疑,叹气,松松垮垮地往一旁一靠,眉眼含笑:“我修为不过元婴,怎么会有如此神通,能够唤来海蛟?” “阙儿不信我么?” 鱼阙没有空闲和他扯皮,她早就隐约地察觉到晏琼池的不对了,再加上白珊明里暗里的推敲,她更加确定。 他是真的不怀好意。 “你为何能够唤来海蛟?” 鱼阙严肃地问,伸手扶住晏琼池的腰,想把他从没个正形是模样拉回来,但他似乎是被痒到了,想避开她的手又不避不了,更加歪了。 “因为我抓到蜃精的缘故啦。此前它不是伏击我们么?我分化神魂捉住它了,你要不要看看?”被控制住的晏琼池只得老实交代。 蜃精虽然没有攻击力,但它靠在能够攻击精神的法器雄踞在困龙峡,对付一群长虫还是小意思,御使长虫兴风作浪没问题。 晏琼池左手敲手心,想是突然想起来要展示自己的战利品,“千年大蜃的模样有趣,阙儿你也应该看看的。” 说完他打个响指,一个托举着果盘的矮矮胖胖的小姑娘凭空出现在门口处。 虽然打扮得滑稽可爱,但在小姑娘出现的瞬间,鱼阙就能感觉到来自它身上的属于千年修为的不凡。 若是她不曾突破封印蜕化,那么自己在它面前,便是要受到修为逆差的挤压,很可能会爆体而亡。 就算海蛟是蜃精召唤来的,修为只有元婴的晏琼池,是怎么样做到分化神魂还能将千年蜃精收为己用? “盛赞,请鱼道友用酒。” 小姑娘将托盘举到头顶,用的东洲的尊称,语气没有任何的不敬。 这个声音确实就是那日她在困龙峡纠缠的云雾后听见的气急败坏骂他们是小偷骗子的声音。 “……” 鱼阙看了看蜃精,又看了看晏琼池,不说话。 “怎么了,不喜欢吗?” 晏琼池咬了咬嘴唇,轻轻扫了一眼蜃精。 蜃精一缩脖子,把托盘举得更高了。 这样胖胖小小一团的蜃精真是叫人看不出来它居然是扼守在漩海之上最凶恶的霸主。 它掀起来的风浪,铺展的能够攻击人的精神的幻境,御使的恶蛟无时无刻不在威胁过路的船只。 今日却在她面前犹如一个赏玩的宠物。 晏琼池端起酒杯,浅浅地尝了一口并无发现哪里不对,皱着眉头,“难道香味不对?” “不可能,这是虚海之宫珍藏的佳酿,人族六洲都未必能有这样好的琼浆玉液。” 蜃精着急辩解,但意识到语气不对,立马蔫下去。 少年皱眉陷入为难,他觉得不应该啊阙儿明明很喜欢和龙皇酒来了,虚海之宫的琼浆玉液可不是龙皇酒能比得上的,她不喜欢么? 他有些郁闷。 鱼阙看着面前的少年。 还是这张脸没有错,但感觉不一样了。 晏琼池在她眼里突然又陌生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想法,他从来不会对她露出除了笑意以外的表情,但在这些表象之下呢?她对他知道什么? 她自认为知道他的内心他的想法,但不过是浮于表面的东西。 他真正的内心真正的痛苦她从来不曾知晓,甚至想象不到这张漂亮的脸露出蛇蝎一样的阴毒算计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不了解。 发现这一点的鱼阙握紧了手里的衔尾剑。 衔尾剑能使得她冷静,短暂地摆脱晏琼池的气息的束缚,思考正视某些忽略的东西。 她站起来推开晏琼池,拔腿要走。 之所以这般的别扭迟迟地不肯将心意全盘付与晏琼池,是因为心里仍然怀疑么? 猜忌怀疑和不明朗的态度,真的能够拖垮相爱的人们。 她不能忍受。 “你去做什么呀?” 被推得脊背撞在柱子上的少年不明所以,见鱼阙要走,出声道:“阙儿,外面很危险的,和我待在这里罢。” 她当然知道外面危险,但再危险她也无法忍受继续待在这里。 危险又如何? 能杀会死的东西在她眼里就不算危险。 她一腔积郁胸口的闷气无处宣泄,倒不如马上离开,去加入战局。 手即将推开门口时,晏琼池从身后抱住她,小狗似拉扯衣裳似的不让她走。 “你怎么了嘛?” 他好似一块黏糊糊年糕,死死拖住她。 “放开我!”被从身后抱住的鱼阙一点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冷冷地呵斥。 “不要!” “放开!” “不要。” 晏琼池箍着她腰部的力度变大,语气着急:“怎么好好的又要走,你恼了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什么也不说就走,要是我哪里不对,你只管说就是,不要同我置气。” 原来所有人在气氛陷入焦灼时都是毛躁害羞的少年,只想哀求心上人不要离自己而去。 鱼阙的腰是她的死穴,一旦被他抱住就动弹不得,她低垂着头,不说话。 “怎么了嘛?”他问。 “你想害风化及。” 良久之后,鱼阙才出声。 自从重逢开始,晏琼池就一直在暗害风化及,此次肯定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困龙峡毫无征兆出现的异象,加上他此前的神色表现,必然也和他有什么联系。 “是。” 晏琼池惊讶一瞬,随即大大方方地承认:“不过我可是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了哦。” 还记得他一脸玩笑地说想杀了风化及。 那确实不是玩笑。 “为什么?” “你身为中洲七脉修士,应该知道的‘借命’乃是最邪的术法罢?人所拥有的势与运皆在天道,由三司掌管,变换皆是命数,外人不得强行干预。” 晏琼池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了,“风道友身上所拥有的气运实在令我嫉妒。” “获取风化及身上的气运……以及那不可多得的雷灵根,便是我目前想做的事情。” 他接近风化及是为什么呢? 肯定不是因为该死的友谊。 他要把风化及的气运和灵根生生地抽出来,炼化为自己的东西。 “你疯了不成?”鱼阙沉默了会,“且不说成功与否,有天道看着,你这样贸然出手,不怕惹怒天道么?” “何为天道?” 晏琼池低低地嗤笑,话语里带着不屑,“若是真有天道,我何至于此?” “……” “我所受的苦痛都来自天道,我受了它百般迫害,不愿再忍。” 晏琼池将脸埋在她发间,笑:“所以,你明白么?万劫不复也好粉身碎骨不得超生或者是化为羊头伥鬼都无所谓,谁都不能阻止我……阙儿,你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吧?” “……” “也是,你拜入草台峰,坚持恪守你的正道确实是好事,你不是一直想摆脱过去么?” 见鱼阙身体僵直,他笑,低头贴着她柔软的面颊:“还是不站在我这边的好,若是我战败,你受到牵连就不好了。” 鱼阙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晏琼池垂落的衣袍。 “我知道我的面目丑陋,也担心你要是知道了我所作所为会厌弃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嗯嗯,你只要装作不知道就好啦。” 她握着衔尾剑的手渐渐地垂下去,也不再挣扎,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 “你现在知道我的意图了……你会出卖我么?”晏琼池盈盈的黑色眼睛眨啊眨,还在絮叨,语气轻松: “人总是有不得不完成的夙愿,就像你要杀杀了你妹妹鱼珠的人,我也有不得不杀的家伙,但凡挡着我的人我都不会留着,碍事的家伙里有坏人有正道,杀了人就得受到处罚不是。” “告诉我,你会出卖我么?” ——你会出卖我么? 竹林里被大雨浇了一身的小少女冷得瑟瑟发抖,她看着紧紧被攥着的手,轻声问。 ——不会。 ——我会保护你,直到我死去。 衣衫单薄的小少年咬着流血的牙齿,目光坚定,但他开始咳血了,血从指尖里流露,很快被雨冲刷。 ——我也不会出卖你,直到我死去。 小少女低头抵住他的额头。 我怎么会出卖你呢,那样痛苦的日子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我们原本就是同一类人。 好不容易才挣脱一丝丝的兰息又瞬间把她溺困其中了,鱼阙不再挣扎。 她垂下睫毛,说,“不会。” 既然已经答应过了,那么我们将会在前进的道路上,不出卖彼此直到永远。 “嗯!”少年喉咙里发出快乐的单音。 “你也真是蠢货。” 鱼阙轻轻地说。 “握剑那么久累不累啊?”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宠溺,拉过她的手,把衔尾剑放在蜃精的托盘上:“放下吧。” 衔尾剑离手,鱼阙甘愿沉溺在他的怀里。 “不要再瞒我了。” “嗯!” 两人把话说开了,鱼阙这才转身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眼睛都有点红红,彼此都有委屈的神色,相互对视,突然紧紧地抱在一起。 “还有一件事。” 鱼阙闷闷地说。 “你说。” “把用在我身上的术法撤掉。” 晏琼池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惊讶。 “不必用术法混淆我的情意,我自己知道的。”什么该死的色.诱,她会控制不住那样对他,果然就是他使用了术法的吧? 晏琼池欢喜地蹭了蹭她,说道:“嗯!” “没有下次。” “对不起……”他道歉。 他确实是在引诱她跌进他精心准备的温柔陷阱里,因为她实在太难留住,或者说,白鸟一旦落在自己怀里便不想再放手了。 嘴唇被咬住,而后松开,鱼阙终于从被人拖住的浑浑噩噩的状态里醒来。 原来并不是因为她异化后自己才变得如此,真的是晏琼池的有意而为,他知道他们之间的羁绊,他将自己编织为笼子,想将她困溺其中,而她又是什么时候被锁在里面的呢? 鱼阙摇了摇头,抬手捂脸,继而眼神清明。 疯狂迷恋他身上气息的感觉消散了很多,看来情难自抑确实还有点水分在里面。 不过……那种被人窥看的感觉还在。 原来不是晏琼池对她施加的术法么? 鱼阙抬眼看看揽着她好似大号抱抱熊一脸满足的晏琼池,心里奇怪。 躲在暗处的蜃精和黑蛇见杀胚少主还会露出这种表情,相互看看,各自像是没事人一样散去。 这里乃蜃精为主人准备的避难所伯鳝舟,是浮在困龙峡上方的阁楼,阁楼内部四面海镜展开,能清楚地看见海上正在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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