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还好吧,师尊被你打得要闭关二十年疗伤,他可是小圆满道君,我们何德何能……啊,楚洛笙师兄醒过来了,他还没见过我呢,对我第一句话就是‘哪里又来了小毛丫头’,这个师兄就是这样讨厌么?不过你放心好啦,楚洛笙师兄暗恋追萤师姐的事情已经被大家知道了,可巧的是,师姐也喜欢师兄……这不是皆大欢喜么?真好。” 白珊像个小毛丫头一样,脸上露出莫名的兴奋,说着说着,自己还会捂着脸。 “这样啊,”鱼阙终于也跟着弯一弯嘴角,喜悦也从眼睛里流露出来了。 白珊见她有了表情,握住她的手,说:“师姐,你说过,如果能活下来,你会考虑此后的新生活,一定要记得哦,不管此前如何,只顾以后该怎么样好好活着,想做你最想做的事情。” 鱼阙嗯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握住她的手,绽出一个笑,犹如春天的杏花开放,给白珊看愣住了。 “师姐,我都没有见你这样笑过,”白小姑娘拍手,说,“真好看,真漂亮,像……像被蜜蜂偷吃的花!” 鱼阙也不好意思了起来。 白珊总是那么直白的夸夸,热烈又鲜明,性格也很好,她就愿意和她玩。 “我知道。”她抿了抿嘴唇,抬头起来,眼睛左右看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师姐,你是想问晏琼池么?” 白珊捕捉到了她的小表情,凑近她,大大咧咧地笑:“他没死还活着呢,师姐你是不知道啊,你昏迷不醒的时候,这个家伙偷偷掉眼泪,哭得老惨了。” 没有故意揶揄或者是编排那家伙。 在把鱼阙带回烛玉京救治那几天,晏琼池总是会看着她然后掉眼泪,眼尾红红的少年握着她的手,鼻尖也红红的,让白珊来形容就是一只被人抛弃的流浪狗,惨兮兮的。 压根不能和此前那个坏家伙联系到一起。 “他现在……在哪里?” 想到晏琼池这个惨兮兮的模样,鱼阙有点羞愧,明明那样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不会有事,可自己还是…… “他刚刚还在照顾你呢,我今日也只是顺道来看看你,大部分时间都由他照看你呢,他还说怕你在烛玉京做噩梦,把你送来昼云庄修养来了。” 白珊想起来什么似的,敲了敲手心,说:“是了,每天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去采摘一大捧花放你房里,呐,就在那放着,还挺好看……说什么这是庆贺新生的花……现在应该在花圃那儿吧。” 床尾的花瓶里确实盛开着大捧的花。 “哎,师姐!你别动啦,过会人就回来了!” 白珊看她翻身下床,说:“你现在还虚弱着呢,你别乱跑,这里的建筑可歹毒呢,七拐八绕的,你认识路么?” 不仅仅是晏琼池的缘故,还因为白珊说这里是昼云庄,鱼阙很好奇,这里怎么会是昼云庄呢?它明明早就灰飞烟灭了。 昼云庄是她的家,她怎么会不认识路? 鱼阙推开门向外看去——满天的白色流苏树于水光盈盈处摇曳,绒绒的花随着柔和的风飞舞,像是可爱的小虫。 大片大片白色流苏树掩映着朱楼,波光粼粼的长河好似彩带一般纵横其中,才学会古怪渔曲的艄公粗犷的歌声回荡。 风来了,吹得满天飞雪。 鱼阙被这不真实的画面吹得微微侧头回避,有花撞在了她的面颊,带来一点点的凉意,她才确信这是真的。 当即心下一动,迈着尚且不利索的两条腿就往花圃的方向去。 她的长发被人精心搭理过,乌黑油亮,比此前长长了不少,在风中就随着裙摆飞扬。 花圃的方向……花圃是在…… 鱼阙跑呀跑,渐渐地停下了脚步。 在不远处微微隆起的山丘上,抱着一大束鲜花的向她走来的少年人,他扎着长长的灯笼辫,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胡衣,兴许又是那里淘来的还是晏氏的诸多商会会长送他穿着玩儿的。 晏琼池很少会穿这样热烈活泼的颜色,可这鹅黄色在他身上,确实好看,像是意气风发无忧无虑的世家弟子。 从鱼阙的位置仰头看他,逆着光的少年人带着从未有过的热烈,像是泡在阳光里似的。 眼睛对上她的时刻,只愣神了片刻就弯了起来,里面的担忧和思虑荡然无存,取代的是喜悦的笑意。 鱼阙看着他把怀里的花丢下,只一瞬间的功夫就闪身到了自己面前,再接着,她整个人腾空,像是被举起的小猫。 晏琼池把她抱进怀里。 他的怀里还残余着花香,在簌簌的落花中,两人的拥抱看起来那样不真实。 不知道是因为喜悦还是什么,鱼阙听到他的心跳比平时还快,用力而剧烈的跳动着,让她稍稍地感受到了真实。 “你啊你……” 把她抱在怀里,久久过后,晏琼池才说话,他将脸埋在她的耳际,闷闷地: “不是说好,一定要呼唤我的么?怎么的又不声不响……我差点就要殉情了。” 可她自己能完成的事,没必要依赖他人。 只怪魔族人实在太卑鄙! 事到如今,鱼阙把脸压在他肩上,小声说:“对不起。” 由于鱼阙这个倔驴很少会说对不起,一旦说这个词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晏琼池赶紧让她休住。 “怎么能怪你,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留在魔洲……或许就应该让你知道魔族的险恶也不是坏事,是他们坏,不过现在他们也遭了报应……不必道歉。”晏琼池蹭了蹭她的小脑袋,语气轻了不少,“不必为了这个道歉,知不知道?” 那双美丽多情的眼睛看着她,而后闭上,说:“阙儿,你要做的事情是否已经完结了?心中的怨恨是否平息,心愿以了了?” 鱼阙小幅度地点头。 是,既然大仇已报,那么她偿还了恶孽之后,便可开始自己的新生啦! 此前是有偷偷想过,若是能活下来,要干什么的对吧? “真是太好了……那此后,你要快乐地活下去哦,总是愁眉苦脸的,多不好看,哪里还像一个小姑娘?笑一笑?” 听得此言,晏琼池的语气十分欣慰,仿佛叛逆女儿浪子回头,老父亲殷殷切切老泪纵横。 鱼阙轻轻地笑了笑,蹭了蹭他的肩头。 “不知道阙儿以后想做什么?” 他又好似哄孩子那样,用那样的语气说话,“还想回到草台峰继续修炼么?还是?” “我想……”鱼阙认真地想了想,直起身来看晏琼池,说:“我想游历六洲,做一个散修,以后不回草台峰了。” 她做了那样的事。 于情于理,都不能像从前那样心无芥蒂。 有些事,不能挽回就是真的不能挽回。 “好啊好啊,我陪你去!”晏琼池快活得很,当下表示:“到时候鱼道友仗剑天涯,我就是给鱼道友当牛做马的小厮,洗衣做饭暖床我都可以!” 抱、抱太紧了。 鱼阙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感觉骨头咔咔作响,但她也跟着他一起笑起来。 他很自然地仰起脸,两人交换了一个吻。 有风来了,风吹得满天的流苏花晃荡,还带来艄公的歌声。 山清水秀太阳高,好呀么好风飘。 除了他我都不要,他知道不知道。 站在朱楼上看的白珊笑着捂脸跑了。 * 醒来能下床跑几步的鱼阙就这样被送回了床上躺着,晏琼池掸了掸薄被又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回去,熟练得很。 被子上绣着珍珠贝壳,稍微一动,被子上便会反射粼粼珠光。 这是他托蓬莱洲边上还残留古海国技法的匠人绣的被子,鱼阙躺在其中就像是话本里躺在珍宝之中的龙族公主。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才躺下来,鱼阙就要问他,“你的气息同此前不大一样,已经好了么?“ “是啊!”晏琼池说:“再也不会感觉到疼痛了,所以我好得很!” 再也不会感觉到疼痛了…… “你重塑神躯成功了?” 鱼阙还是觉得怪怪的,追问。 “是啊,很成功。” 成功了,那么晏琼池的神魂和躯体都不会再受到折磨了。鱼阙点点头,又摸了摸自己,“那我呢?我不是……” 她想起来自己浑身流血,生生麻木失去痛觉的模样,怎么现在就一点伤痕也没有留下。 “你就当做是你师尊的手笔吧。” 师尊? 见她两手攥着被子边角,晏琼池坐在她床边,侧着身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说: “你师尊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没有把你逐出草台峰,他说,你若是回来,得受十年的罚……我看他不敢。他倒是松口了,同意我们结为道侣,不过也没差,我们可是拜了魇阴神君的,世家的事情,他仙门管得着么?” 他还惦记他的婚书八字贴儿,掏出来,放在鱼阙跟前晃了晃:“我们是永生永世的夫妻,你可不能赖账。” 看着上边整齐写着的靠在一起的名字,鱼阙又觉得愧疚,她缓缓地下滑把半张脸都埋住,眨眨眼,点头。 虽然鱼阙自小心虚都这样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已掩饰自己,可晏琼池倒是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奇怪了,覆身来问: “怎么啦?感觉你好像怪怪的,哪里不舒服么?是身体还是心里?” “像梦一样。”鱼阙喃喃地说:“像梦一样呢,晏琼池,我真的还活着么?” “你啊你,难道睡傻了不成?当然还活着。”他哈哈地笑,伸了手去捏捏她的脸,“痛不痛?” “不痛。”痒痒的。 晏琼池也拿她没有办法,说:“当然还活着,你真厉害,你一个人打爆了进犯人世的魔尊,你拯救了天下苍生,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七脉仙门看在你功过相抵的份上,不打算追究你的责任。” “真的么?” “真的。” “像是做梦一样呢。”鱼阙把视线收回来,“魔尊真的已经死掉了么?” “醒不过来那不就是死了?”晏琼池不想谈论令人不快的事情,咬她的脸,“不许再提无关的人!” 脸上尚且还挂着婴儿肥的时候,咬不到就真的太可惜。 “昼云庄,是怎么回事?” 鱼阙问,“它本该在那天晚上……” “这个嘛,要解释也容易,”晏琼池说:“你还记得怀余庄么?我从那里搜到了曾经的昼云庄的建筑草图。” 他“哗啦”一声,展开一张草黄色的手稿。 “回到烛玉京后,我便差人按照草图重建昼云庄,不过像坤塔和水间桥这些复杂的,没有完整草图,倒也……不过流苏树倒是种了很多,小时候看你好像很喜欢流苏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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