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萄不是小孩子,自然明白这代表什么, 她喜欢顾白婴。 “我喜欢你。”她仰起头,看向身前的少年。
第186章 吻(1) 夜色是如此安静。 远处的热闹被风声模糊成了背景,姑逢山上,野鸟藏在密林,发出低声梦呓。 没有月亮的时候,长空落满星辰。少女的肩头单薄柔弱,似被这夜晚的凉风吹得发冷,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然而看着对方的目光却坚定,她再次重复了一遍:“顾白婴,我喜欢你。” 少女的表白,羞怯又热烈,直接又大胆,像是宣誓,又像是肯定,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自己的勇气,和心意。 她的脸像初春里绽开的花,细润如脂,粉光若腻,但不合时宜的,顾白婴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另一张脸来。 那张脸不像眼前这张脸毫无瑕疵,比起鲜妍的花,她更像是挺拔的树,迎风傲雪,生机勃勃。不够烂漫,不够娇媚,偏偏活得千姿百态,峥嵘青翠。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蒲萄有些着恼:“顾白婴,我说我喜欢你!” 他垂眸,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平静道:“我听到了。” “那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蒲萄眼圈微微发红。 被人娇宠着长大的姑娘,不曾被人如此无礼地对待过,更不曾像这样捧着一颗心送上,却得不到半分珍重。 “我有喜欢的人了。”少年回答得很无情。 “我知道。” 她自然知道,刚刚在多罗台上,那一个简单的问题,得不到答案,他没有回答,却比回答了还让人心碎。 所有人都知道答案。 “她是谁?”小姑娘不甘心地凑近,誓要从他的神情中发现蛛丝马迹,“她是你们宗门里的人吗?” 少年沉默。 那个人,那个人从不会这样咄咄逼人地发问,当然,她总是很狡猾,有时候他倒宁愿对方问问自己,可她偏偏不这样,或许是因为不关心。 她明明很讨厌,明明总是令他生气,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生气。最后,还是他自己将自己说服,自己将自己哄好,又巴巴地跑来多罗台,生怕她又瞧上了别人,成了无数有情人中的一个。 金翡翠说:“我们婴婴,也到了为情所困的年纪了啊。” 他的确是为情所困了。 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患得患失,辗转难眠。 这滋味也令人讨厌。 蒲萄红着眼睛,马上都要哭出来了,偏偏字字句句都是倔强,她道:“你们宗门里的人既然都不知道此事,你方才又不肯言明,可见你们并没有在一起。既如此,我总有机会。”她握紧拳头:“姑姑当初和少阳真人有婚约在身,最后都没有在一起,何况你们现在还什么都不是,我偏要缠着你,总有一日,你也会喜欢我......你总会是我的!” 湘灵派的小师妹,是个倔脾气,认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可情之一事,和修仙大不一样,并不是努力就会有收获。 无法勉强,阴差阳错。 晚风吹起少年朱红的发带,将夜衬得缠绵又温柔。而他眼神明亮,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 他道:“我劝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会喜欢上你,更不是你的。” “可我不会放弃!” “你最好放弃。”顾白婴淡淡道:“因为我已经放弃了。” ...... 多罗台上,热闹没有半分减少。 萤火到了夜里,发出细小的光。 一只纸鹤摇摇晃晃地飞到紫螺面前,紫螺一愣,纸鹤一张嘴,李丹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紫螺,我昨日炼丹用的瓶瓶草放哪了?殿里弟子四处找都没找着,你快回来帮我瞧瞧。那赏莲留给新入门的弟子们去热闹嘛,你都看了多少次了也不腻,还是赶紧回来吧!” 紫螺:“......” 她站起身,抱歉地冲众人笑了笑:“对不起,我得去三师叔殿里一趟。”她看了看银勺子:“这勺子就留在这里,你们继续。” 唯一尚能圆些气氛的紫螺也跟着纸鹤走了,桌上瞬间有些沉默下来。 田芳芳试探地问:“诸位,我们......还继续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这气氛委实微妙了些,簪星也不敢搭腔。倒是一边的门冬很是扫兴:“怎么说走就走了。” 簪星瞅了他一眼,如今她与门冬之间的人都已经走光了,便将凳子往门冬那头拖了拖,凑近门冬。 门冬警惕地盯着她:“你想干什么?”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事?” “冬冬,我们在巫凡城的时候,你......是不是喜欢上豆娘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的目光顿时都朝门冬看来。 门冬万万没想到簪星居然会问这个,愣了足足一刻,随即脸色迅速涨红,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当时我瞧你对她颇为照顾,言语又很是体贴温柔,我还以为你喜欢她呢。”簪星奇怪:“没有吗?” “当然没有!我就是......我就是正常的关心!”一向伶牙俐齿的门冬难得结巴了一下:“你不要乱说!” 簪星拖长了声音“噢”了一声,促狭地看着他。 门冬撇过头去,握紧拳头努力争辩:“修仙之人,本就有济世之心,我是看她可怜,你不要什么事都往那方面想!你应当多听点师父的《清心咒》!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忽而低落下去:“她已经死了。” 徐豆娘已经死了。 早在他们进入巫凡城之前,她就已经死在了沙漠中的幻境之中。不管门冬是不是因为身世相同对豆娘存在一份特别的照顾和关心,豆娘都已经死了。 这就是命运的残酷。 命运不会因为任何人过得悲惨,就会对他格外慈悲温柔一些。它残酷,也不公正。 田芳芳沉默着,端起面前的浮梦酒灌了一大碗。 徐豆娘与他一同在徐家村中长大,那些最难的岁月,在柴房里咬牙切齿的赌咒发誓,一边啃馒头一边做着发达美梦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他离乡已经太久,最后一个在少年时代与他扶持的伙伴,也渐渐消失在沙漠之中。 “她会往生。”孟盈突然开口。
第187章 吻(2) “世上万物,皆有灵魂。她既已经打碎幻境,灵魂得以自由,转世轮回,说不定有一日,你们还会再遇。” “......再遇?”门冬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孟盈点头,那双漂亮的、总是冷冰冰的眸子,在萤火微弱的亮光下,显得柔和而温淳,她轻声道:“日后等你长大了,有朝一日走在路上,路过的花、吹过的风、塘中红鲤、庭中飞鸟也许就是她。或许她会再世为人,生得跟此生一模一样,待那时,你在路上遇见了,一眼就能认出来。” 田芳芳握着酒碗的动作一顿。 她是在安慰门冬。 孟盈惯来不爱管这些闲事,事实上,除了修炼,她对任何事都不怎么上心,如今,倒是有耐心来安慰这位难过的小师弟。 有些事,到底也是变了。 牧层霄低头,微微笑了笑,柳云心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那僵持如冰的气氛,仿佛被柔风吹过,渐渐地融开了。 ...... 夜色深了。 萤火虫的光逐渐微渺,山中星辰闪烁,赏荷的弟子们醉的醉,睡的睡,陆陆续续散去。只剩下一桌人。 田芳芳推了推伏倒在桌的牧层霄:“师弟,醒醒?” 牧层霄迷迷瞪瞪地分出一只手臂,扒拉了一下田芳芳的手,又缩了回去,没动静了。 “牧大哥醉了。”柳云心有些不知所措。 簪星放下碗埋怨田芳芳:“都怪你,你老灌他干什么?” 田芳芳大声喊冤:“师妹,你听听你说的这话,我灌他了?他统共就喝了两碗就醉成这样,门冬师弟好歹也还喝了三碗!” 簪星语塞,这倒是实话,谁能想到牧层霄居然如此不能喝呢?那浮梦酒虽说是酒,实则跟补药差不多,牧层霄如今修炼上的主角光环被人夺去,感情上的主角光环也不再明显,难道连喝酒这上面也不行了? 真是罪过。 门冬仰着一张小脸,脸蛋红扑扑的,问:“师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该吃午饭了吧?” 簪星:“......” 孟盈淡道:“现在时候不早了,还是将他们各自送回殿里,早些休息吧。” 田芳芳点头:“对对对,总不能晾在这吹冷风,容易着凉。” 簪星站起身:“我送门冬回去。”甫一起身,便觉得头晕眼花。 浮梦酒可以说是酒味的补药,也可以说是补药味的酒。虽喝着苦涩,多了到底有几分醉意。桌上的糕点太甜,难免多喝了几碗去去甜腻,方才没觉得,这会儿一站起来,才觉得这酒后劲颇大,让人连路也走不稳。 簪星踉跄了几步,才扶着桌子站稳,田芳芳见状问:“师妹,你还好吧?” 簪星摆了摆手:“没事。” 田芳芳又看向醉倒的牧层霄,有些犯难。 门冬和牧层霄都醉的走不动路了,必然要人送回去。柳云心人瞧着瘦弱,身体又不好,要将牧层霄弄回去也不容易,而孟盈......如今大家这样的关系,真要孟盈帮忙,指不定明日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孟师姐,你送师弟回去吧。”田芳芳道:“我带牧师弟先回去。” 孟盈看了一眼牧层霄,没说什么,走到门冬身边,一扬手,轻轻松松提起门冬的后衣领,离开了多罗台。 田芳芳将牧层霄的一个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柳云心扶着牧层霄的另一头,对簪星道:“师妹,你稍等我片刻,一盏茶的功夫我就回来接你。” 簪星点头:“你放心吧,我可以自己走。” “别逞强,”田芳芳叮嘱:“听紫螺师姐说,这长春池里每年不知道多少喝醉的师兄弟们栽下去淹个半死。这黑灯瞎火的,你小心别摔着。咱妙空殿离得又不远,等着我。”说罢,才和柳云心架着牧层霄离开。 四面霎时间只剩下簪星一人。 她安静坐着,看向掌心里生长的红色花朵,花朵妖妖娆娆,藤枝交错,如诡谲命运无常。 半晌,“阿嚏——” 簪星打了个喷嚏:“真冷啊。” ...... 最后一只萤虫从流萤灯中飞走,飘飘荡荡的,成为荷影中一个璀璨的绿点儿,消失不见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本该坐在这里的人。 顾白婴眉头蹙起:“人呢?” 他在回殿的路上遇到田芳芳,田芳芳正扶着牧层霄往回走,看见他喜出望外:“师叔,你来的正好,簪星师妹喝醉了,还在多罗台,你帮我接一下她。省的她多吹几刻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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