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中,那轮血月成了江槿月眼中唯一的光芒,她始终无法移动一步,只能执拗而无声地望着血月,脑海中涌过千思万绪。 那姑娘提到了缚梦?难不成缚梦曾是她的法器?上回城隍也说过,“缚梦笔”认她当了主人……可缚梦不是根发簪吗? 当她再度回想起那女子的容颜,一股寒意却猛地在她心底升起。那一颦一笑、宜嗔宜喜,分明就与自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看见另一个自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这场景实在太过离奇。她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脑海中不自觉地冒出了许多千奇百怪的想法。 那个人究竟是真实存在的、是前世的自己,还是一场更为真实的幻境? 若这一切都是前世的过往,那沈长明曾经是星君?神仙也会轮回转世吗? 星君大人?北天星君…… 思绪一片混乱,她险些迷失在这理不清头绪的繁杂猜疑里,指尖却陡然被冰冷的凉意包裹,彻骨的寒冷顺着她的血液攀上了她的手心、小臂,像是要就这么流到她心里去。 江槿月蓦地一惊,微微泛红的双眼不自主地眨了眨,眼前的幻境如潮水般褪去,无边无际的黑夜被不知名的灯火照亮。那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了莹莹幽蓝色的光华。 她才发觉自己正两眼失神地盯着盒中的明月珠看,身边还有许多人正疑惑地望着自己。有人满眼惊惶,却始终不敢上前一步,只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果然都是幻觉啊……可这冰冷的感觉又是什么东西呢? 她下意识地垂眸一瞧,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人牢牢地握在手中,再顺着那衣袖上的云纹向上望去,沈长明正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 他眼中很少流露出这样的情绪,俊秀的眉眼渐渐与幻境中的白衣男子重合到了一起,江槿月皱了皱眉头,几乎无意识又不确定地小声道:“星君大人?” “……什么?”沈长明一脸迷惘,似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稍纵即逝的情绪。是悲伤?是隐忍?还是讶异?只略微瞥了一眼,江槿月就被他眼底的情绪所感染,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还没等她回答,沈长明又加大声音问了一遍:“你叫我什么?” 江槿月迟疑了一瞬,又将目光转向了明月珠,闭上眼睛陷入了沉默。那些亦真亦幻的场景,就算与他说了又有何用呢? 陈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他们面前,目光落在他们紧扣着的手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江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江槿月如梦初醒般睁大了眼睛,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宫里,旁边还有那么多人呢,连忙走上前去跪了下来,小心翼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一时失态,还请娘娘……” 她话都没说完,就见沈长明上前一步半跪在她身前,淡淡道:“还请母后莫要责罚槿月。是儿臣明知她身子弱,还非要拉她在风口上站着,致使她身子不适,这才在母后面前失了分寸。” 或许是听出了他话语中亲昵的意味,再看向江槿月时,陈皇后的眼神也缓和了许多,只笑道:“好了,本宫怎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随意责罚呢?既然江小姐身子不适……来人,去给江小姐请个太医来。” 她身后的宫人点头道了声“是”,抬脚就要走。江槿月连忙抬头,恭顺地笑了笑道:“皇后娘娘,臣女不过一点小病小痛罢了,怎能劳动宫里的太医呢?” “无妨,江小姐不必多礼,莫要让长明为你担心。”陈皇后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说罢便顺手将他们二人从地上扶起,又拉着她的手瞧了瞧,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多言。 其余人神情各异,有人听出了皇后的弦外之音,有人眼中流露出了歆羡之意。江宛芸默默地站在一边,望着人群中心备受瞩目的江槿月,恨恨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江槿月自知不好一直拒绝皇后的美意,又觉得她说的话实在古怪,一时哑然。沈长明自方才起,就一直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她看,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能佯装闭目养神。 “主人!您没事吧?”装死至今的缚梦终于开口了,它顿了顿又补充道,“方才我们的灵力联结莫名其妙被切断了,我还以为您把我扔了呢!说起来,我突然觉得神清气爽,再不像初来人间时那般困倦了。” “被切断了?”江槿月心下起疑,抬眼望向了圆润晶莹的明月珠,总觉得那星蓝色的光芒似乎黯淡了许多。 这是它的手笔吗?难不成它不仅能制造幻境,还能影响到缚梦?那为何除了自己,旁人都没有受其影响呢? 幻境中身着红衣的她自脑海中一闪而过,脸上的笑容明艳灿烂,江槿月忽而在心里问道:“缚梦,你知道北天星君是谁吗?” 缚梦长长地“啊”了一声,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十分幽怨:“他是整个三界最令人讨厌的家伙,我不想提。” “……讨厌?这是为何?”一人一簪无声地交流了许久,缚梦铁了心缄口不言,江槿月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她只好东张西望、消磨时间,待她看向皇后时,却惊觉皇后肩上搭着只青黑的手。五根手指紧紧扣住她的肩膀,仿佛要嵌入血肉之中。 这是什么玩意?这会儿是白天没错吧?怎会有鬼魂显形? 江槿月眼皮微跳,直勾勾盯着对此一无所知的皇后看,直到那鬼魂似感知到了她的目光,从笑靥如花的皇后身侧探出了头,她才得以看清这鬼魂的真容。 双目被剜去,只余两个血洞;两片嘴唇紧紧粘连,有口却不能言。 沈长明始终静静地望着她,见她一会儿做出深思的模样,一会儿又皱紧了眉头。直到太医跟着宫人急匆匆地赶来,他才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神情晦暗、怏怏不悦。 ---- 作者有话要说: 注:“极星之在紫垣,为七曜、三垣、二十八宿众星所拱,是为北极,为北天之正中。”来源于《宋史天文志》 —— 判官:滴滴~您有一份新的捉鬼订单,请及时处理。 江槿月:??? —— PS:第一章有大修【前半部分】,后面基本没动,主要想在开头带一下世界观~ 不知道为啥,烫手山芋姐妹的id显示出来是一串数字,我只能手动感谢一下啦,也谢谢大家ovo 感谢在2022-02-24 20:45:01~2022-02-25 01:4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5483146、(?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惊鸿一瞥 太医丝毫不敢怠慢,气喘吁吁地放下药箱,擦了擦前额的汗,给她号了半天脉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一时举棋不定。 他又悄悄看了看江槿月惨白的脸色,碍于面子,便捋着胡子随口说她是气血两虚、忧思过度。 江槿月一边听着太医在心里头碎碎念,一边看他大笔一挥给自己开了副调理方子,还煞有介事地在那千叮咛万嘱咐的,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这气血两虚的说法十分常见,左右也不会出错。江槿月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天生体弱,从前也不是没吃过药,吃了又不见好,还是少喝这些苦玩意儿活受罪吧。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沉默了许久的沈长明突然来了一句:“记得按时服药,即便只是小病小痛也不可掉以轻心。” 江槿月低头瞥了一眼药方子上龙飞凤舞的字迹,抿了抿唇抬眸冲他笑道:“是是是,多谢王爷的关心。说起来,方才多谢您为我解围了。” 见她难得领情一次,沈长明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在皇后面前失神也就罢了,明月珠可是皇后的心头好,万一有个什么磕碰,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你死的。我只是……” 还没等他说完,江槿月也连连点头称是,脸上笑意更甚:“您只不过是想报恩嘛,我都明白。” 这就叫:把别人的话说了,让他无话可说,大家都落得清静。 无话可说的沈长明愣了愣神,只好僵硬地收回视线,转过身去丢下一句:“你明白就好。好好顾着自己,我可不想王府里多一根病秧子,太煞风景。” 说罢,他健步如飞,自顾自地扬长而去。江槿月看也不看他,随手将药方子叠好,捧着脸靠坐在木椅上,静静地望着桌上的鎏金锦盒,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白衣星君的侧脸。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可人家星君到底是神仙,看起来可比这位王爷顺眼太多了。 “什么臭毛病,都是惯的。还多一根病秧子?谁要嫁你,莫名其妙。”江槿月如是说道,装作无意地看了他一眼。好好的人,相貌丰神俊朗,出身也算高贵,可惜长了张嘴。 这一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陈皇后的好兴致,其余人也像全然没有注意到明月珠越来越黯淡的光芒一般,围坐在一起你言我语。 江槿月实在没心情参与讨论,便静静地坐在一边闭目养神,所幸旁人都当她身子不适,也无人前来打扰。 无人,但有鬼。 在她第三次被不知名的阴风吹得打了个冷颤后,她终是忍不住睁开双眼,方才那个冤魂正低垂着头站在她身旁,瞧着老实巴交的。 观其穿着打扮,倒像是个宫女,死状凄惨至此,实在可怜。江槿月轻叹一声,温声问道:“说吧,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宫女嘴里呜呜咽咽了半天,奈何再怎么用力也张不开嘴,始终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只能急得边哭边拼了命地朝陈皇后指。 这是什么意思?江槿月看得一头雾水,想了想又问道:“你能写给我看吗?” 宫女一脸悲戚地摇了摇头,空洞的眼眶里流出两行血泪,顺着面庞滑落,与她嘴角渗出的鲜血相融合。看这意思,她仿佛是不识字? 江槿月蹙了蹙眉,她对宫里的事本就所知甚少,这宫女既不能说又不能写的,只会对着陈皇后一通指,未免也太难为人了吧。 一人一鬼默然良久,宫女终是无计可施,只得从袖中摸出了一块青铜腰牌,递到了她面前。江槿月伸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的工夫,那宫女就凭空消失了,周遭的阴风也停了。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的江槿月:“……不是,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走得那么急?”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将此事按下不提,只将那块腰牌收好,待有机会了再寻那宫女问问清楚。宫女不能说话也不要紧,大不了由自己来问,只让她点头或者摇头就好,无非是多费些工夫罢了。 临出宫前,陈皇后身旁的姑姑神神秘秘地将她单独叫到一边。她原以为这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谁知姑姑满脸堆笑,硬塞给了她一支蝴蝶步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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