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在幻境中那副目中无人的态度,淑妃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好歹也是他的庶母,他竟全然不在乎礼数。 “我与王爷非亲非故。我去哪里,为何要提前知会他?”江槿月说得无比洒脱,片刻后又压低声音问道,“淑妃娘娘,皇宫里是不是风水不好啊?怎会养出这等蠢钝之人?” 一听这话,淑妃忍不住哈哈笑道:“蠢钝?这你就不懂了。在宫里,只有女人琢磨皇上的心思。你看啊,皇上有三宫六院。长明今后也会有三妻四妾,他每日要应付那么多女人,哪有空琢磨你的心思?”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江槿月只觉得醍醐灌顶,悄悄掰着指头一数,才发觉皇上的东西六宫都快住满了,太子身边也有七八个女人。 就这,他们还嫌不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后院起火。哦,皇上的后院十五年前就已经起火了。 照这么说,与其嫁给王公贵族,倒不如早些出家。江槿月缓缓地点了点头,仔细一琢磨才奇怪道:“他有三妻四妾与我何干?淑妃娘娘,您别误会了。” “小姑娘还想瞒过本宫?本宫可是过来人,还看不出来你们两个眼下的情况?” 见江槿月久久不答,淑妃只当她是害羞,不由飘飘然道:“你可不知道,长明小时候生得粉雕玉琢的,任谁看了都喜欢。他自小天赋过人,无论是背诗还是习武,在诸皇子中都很出众。” 听她唠唠叨叨地夸了半天,江槿月只能想到一句“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知淑妃是怎么想的,闲来无事在这里当媒婆? 她生怕淑妃没完没了,便赶紧叫停,挖苦道:“诸皇子?当时宫里不就只有他和太子吗?矮子个里拔高个罢了,有什么稀奇的?” 淑妃被她噎了个半死,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沉默许久才凉飕飕地来了句:“你可真不识抬举。两情相悦最难得,这是能羡煞旁人的福气。你们既于彼此有意,许多事本该顺理成章,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她是真想不明白,这位江小姐到底在怄什么气。说着说着,她便不自觉地摆出了长辈说教的姿态来。 谁知淑妃苦口相劝了半天,沉默不语的姑娘只慵懒地闭上了双眼,微微颔首,笑吟吟地道了句:“那不如我们这就回王府吧,还去什么临城呢?” 一时间,车厢再无人敢多言半句,耳畔只余不绝的马蹄声与辘辘的车轮声。 真好,清净多了。江槿月舒舒服服地打起了盹,无比惬意。 轩平城,怀王府。 沈长明带着他精挑细选的小玩意们,急匆匆地赶回了王府,片刻也没敢耽搁。饶是如此,待他踏入大门时,天色也已然完全黑了。 更令意外的是,平日里一贯安安静静的王府,今日十分热闹。侍卫和丫鬟们聚集在前院,个个满脸慌张。两个老嬷嬷一个连连跺脚,一个左顾右盼,都是唉声叹气的模样。 这架势,是有人来府上惹是生非?谁敢?沈长明疑惑地看着他们,停下脚步出声问道:“这是做什么?” 心事重重的众人这才注意到是他回来了,忙不迭地站好行礼,躬身道:“王爷,您回来了!” 今日之事非同小可,江小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走得无影无踪,竟无人察觉,甚至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怕王爷一生气,大家都得遭殃。众人面面相觑,都指望能有人主动将事情言明。 可怜的侍卫长被一束束满含威胁的目光盯到浑身不自在,又见沈长明蹙眉望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哭丧着脸道:“王爷!方才……”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众人更是个个俯首帖耳,谁也不敢吭声。 沈长明只觉得他们莫名其妙,本就没心思与他们浪费时间,便抬脚朝着后院走去,边走边悠悠道:“没事就忙你们的去吧。对了,江姑娘在哪?” 果然不出所料,他一回来就开始问江姑娘。谁也不知道江槿月去了哪里,这要怎么答?众人登时噤若寒蝉,一个个哆嗦着身子跪倒在地。 见他们这副模样,沈长明怔了怔,心道还真有人敢来王府闹事?是江乘清,还是丞相?亦或是别的人? “本王在问你们话,江姑娘人呢?出什么事了?”沈长明扫视着众人,越看他们这副胆小如鼠的样子越生气,语气也不自觉地重了许多。 “王爷您别急!江小姐她没事!呃,江小姐走了。是属下失职,还请王爷责罚。”侍卫长咬紧牙关,好容易才挤出这么一句话,说罢便低头耷脑,准备领罚。 其余人也是抓耳挠腮,心中羞愧难当。 “哦。她去哪里了?”闻言,沈长明神色一松,还当她是有事要回江府一趟。 可就算她有什么要紧事,为何不等自己回府后同去?她独自一人回去,万一江乘清给她甩脸色怎么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王爷还真是乐观。到底无人敢把这种话说出口,只能齐齐地给侍卫长递了个眼色。 侍卫长自知背负着众人的殷切盼望,只得起身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书信奉上,故作镇定地拱手道:“王爷,江小姐给您留了信,您看过便知。” 信封完好无损,谁也不敢拆。但江槿月一走就是数个时辰,连她身边的丫鬟也不知去向,房中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留下这一封信,此事怎么看都不简单。 沈长明匆匆展信一看,信纸上的字迹娟秀,内容却极其绝情:星君大人,你我恩情已两清。自此相逢不相识,莫问前世今生事。 望着这两行小字,他心中暗叫不好,顿时面色铁青。江槿月会写下“前世今生”这四个字,明显是已经知晓了过往。 最糟糕的是,他似乎并未瞒过她。她早就察觉到他回想起前世之事了吗? 联想到今日她种种异样的表现,他一时间没了主意,忧心忡忡地跑到后院,推开屋门一看,一切物什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原处。 她来之前这屋子是什么样,现下便是什么模样,仿佛她从未在这里停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场梦。如今梦醒了,人去楼空。 心中残存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他整个人木在了原地,愣愣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 她就这么绝情,甚至都不愿听他辩解,说走就走?天大地大,千里江山,要他去哪里寻她?离开王城,她几乎无亲无故,她会去哪里? 一时间,他甚至忘却了自己的名讳,满脑子仅剩信上的那句“相逢不相识”。 好一个相逢不相识。沈长明苦笑两声,正要转身出门,眼角余光却瞥见妆奁上似乎还有一封信。 他失神片刻,快步走上前去,低垂着头仔细一看。信封上的字迹十分潦草,甚至有些不堪入目,应当是仓促间留下的。 “缚梦?”沈长明望着那两个奇丑无比的大字,已是感慨万千。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缚梦一向不怎么喜欢他,这一次竟偷偷给他留下了线索?看来缚梦与判官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他重振信心,三下五除二就拆开了信。只可惜,信上的内容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映入眼帘的是无比硕大的、几乎占据了整页信纸的三个歪歪扭扭的字——你完了。 四月初一,春风不晚,莺歌燕舞。江南临城是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才不过清晨时分,城北集市已是人满为患。 早市一开门,便是人声鼎沸,一眼望去都是熟面孔。百姓们三三两两地支起摊子,离得近的几人互相寒暄着,唠叨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 叫卖吆喝声、谈笑声很快便充斥了整个集市,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派人间烟火的气息。 马车穿过北城门时,昏昏欲睡的江槿月忽然听到人声嘈杂,好奇地掀开帘子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派祥和安逸的景象。 见此情形,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轻笑着喃喃道:“总算到了临城。一来二去的,路上竟耽搁了那么久。” 下了马车,她同车夫客客气气地道了谢后,便四处张望了起来。走了许久山路,如今看到这些小摊小贩,竟让她觉得无比亲切,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轩平王城。 事不宜迟,须得尽快带淑妃找到她的父亲。她早入轮回,自己也好早些安心,还能多些工夫观山览水。她略一琢磨,走向了街边的面馆。 一大清早的,面馆里人不多,店小二一见来了客人,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一团和气地问道:“这位姑娘,要吃些什么?咱们家的面可是一绝!” 江槿月沉吟片刻,正巧有些饿了,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路,便随口应道:“我没什么忌口,你看着办就是。其余人平日里爱吃些什么,你便上什么吧。” 淑妃:“世家小姐都是跟你一样怕麻烦的吗?不愧是大户人家。” 吃食很快就端了上来,店小二还热情地给她介绍了半天自家的招牌,越说越自豪。 这些日子来,日夜兼程的,她本就没怎么歇息,险些被他聒噪死,悄悄地翻了个白眼,低下头去看着碗里的面,越看越觉得这面普普通通,实在无甚特色。 这店小二看着是个爱与人打交道的,江槿月想了想,便随手放下筷子,笑着问道:“这位兄台,我们几个想向你打听个人,不知道……” “你们几个?”店小二东看西看,甚至还朝门口望了一眼,疑惑地挠了挠头,很快又大大咧咧地笑着答曰,“姑娘,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我可是咱们临城的包打听!您只管问就是了!” 见店小二没往心里去,江槿月暗暗松了口气,展颜笑道:“请问兄台,临城可有哪户姓谢的人家?应是大户人家吧。我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悉,还请兄台帮忙指路。” “姓谢?临城的大户人家不多,这姓李的和姓王的倒是有,还真没有哪户人家姓谢。姑娘可是搞错了名字?”店小二说罢,又低头冥思苦想良久,才斩钉截铁道,“我敢打包票,绝对没有姓谢的。” 闻言,江槿月垂眸扒拉着那几根面条,心说看来谢家真是遭了大变故,连这位包打听都不知道他们的去向。倘若谢家人如今并不在临城,自己只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看她满脸失落,为了挽回可怜的面子,店小二只好岔开话题,满脸堆笑道:“我瞧着姑娘眼生得很,不是咱们临城人吧?” “嗯,我是从轩平来的。”江槿月点了点头,随口答道。 “哟,您是从王城来的啊?您这大老远的来,该不会就为了找什么谢家吧?”店小二叹了口气,摇头道,“咱们临城其实就芝麻大点地方,但凡有这户人家,我自然是听说过的。” “谁说没有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二人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那是个独自坐在角落里的老人,面前还放着碗已经见了底的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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