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江槿月怔了怔,佯装不解地看着江乘清,后者面色凝重地一点头,拱手问道:“王爷可是识得此人?臣有些日子没见他了,前些日子送去的书信,至今亦无人回信。不知王爷可知,他如今在哪里?” 听着倒像是江乘清极其记挂戚正似的,或许今日之前,戚正仍是他心目中的救命稻草吧,他没准还指望戚正来帮他驱邪呢。一时间,就连江槿月都觉得他有几分可怜,竟被蒙骗至此。 沈长明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语气平静:“他自是不能回信了。此人效力于丞相,上月却装作云游道士来我怀王府。可惜,他演技不大好,被本王一眼识破。” “这,那他现在何处?”江乘清眼中似有惧意,连与他对视都不敢了。 “不过是个江湖骗子,他既敢来王府行刺,杀了就是。”沈长明眸色微沉,语气淡淡,似只是碾死一只蚂蚁,不值一提。 闻言,江乘清神色一松,像是放下心似的,眼中狠厉一闪而过。看他这般模样,江槿月很是确定,即便戚正现下还活着,一旦落到他手里,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这些招魂符都取下扔了吧,否则江府怕是永无宁日了。”江槿月略略拔高声调。 下人们一个个都很识相,没等她说完就将身上的符纸取下,不是揉成一团,就是撕得粉碎。 看这架势,他们今后看到黄底符纸,大概都是要敬而远之了。江乘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摆摆手,回头吩咐他们将各房各院的符纸尽数取下焚毁,一张不留。 眼见着下人们领命而去,江乘清转过脸来,又挂上了熟悉的假笑:“臣多谢怀王殿下提点,是臣认人不清,合该有此一劫。不知怀王殿下还有何吩咐?臣定当全力以赴。” 在江乘清眼中,旁人帮他多半是有所企图。沈长明和他结怨已久,更不会那么好心,刻意上门提醒他符咒有问题。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其实人家只是不想你死得太早,耽误他娶亲罢了。江槿月暗暗在心中嘲讽了一句,见沈长明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便抬眸望向北边正房,那个据说被女鬼相中的“风水宝地”。 她只看了一眼,沉吟片刻后,冲沈长明弯了弯嘴唇,压低声音浅笑道:“帮人帮到底,不差这一个。” “嗯,都依你。”他微微颔首,冷着脸睨了不识好歹的江乘清一眼,“江大人带路吧,本王替您驱鬼。” “……?!”这是江乘清从未想过的局面,他当即愣在原地,实在搞不懂这两个人到底有何企图,甚至怀疑自己没睡醒。 他们会有那么好心?大老远来一趟,只为了替他捉鬼驱邪、救他一命? 心中虽有万千疑虑,江乘清到底不敢忤逆沈长明的意思,左右正房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便满脸堆笑地应承下来,带着他们往正房走去。 行至正房外,江乘清仿佛对此处心有畏惧似的,忸怩良久仍不敢入内。见他这般不中用的模样,沈长明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江大人若害怕,就不必跟着了。” 说罢,他和江槿月十分默契地推门而入,“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只留下脸色沉郁的江乘清和一众不敢吭声的下人们。 明明此处是江府,主人还在屋外站着,沈长明作为客人,竟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屋了,未免太过反客为主。江乘清眼神阴冷,又不敢把人家晾在这里,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屋外等候。 自王芷兰锒铛入狱,这偌大的正房便只剩江乘清一人居住了,瞧着倒是冷清了不少。江槿月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想了想才低声询问道:“你方才为何要说,戚正是被你所杀?” 虽不知幕后之人是谁,但戚正死得可谓干干净净,不留一丁点后患,他却主动将此事揽下,实在叫人不解。 沈长明大大方方地在桌边坐下,随手把剑往桌上一放,笑望着她:“当年江乘清引荐戚正入宫,在巫蛊案上,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确是如此,幻境中他们的嫁祸计划败露后,江乘清首当其冲,倒了大霉。江槿月紧抿着唇,迟疑着问:“你是想让江乘清以为,你手中不止有他收受贿赂的把柄,还有巫蛊案的?” “天衣无缝的计划早已被人看穿,踏实可靠的旧友早生异心。丞相和他貌合神离,还想要他性命,事已至此,他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沈长明笑吟吟地抬起头,一字一顿道,“我今日来只为表态,若他能为我所用,我自能帮他铲除隐患,救他于水火。” 杀了戚正,哪怕皇上他日追究起巫蛊案,亦是死无对证,只要江乘清一口咬定自己亦是受人蒙骗,到底不至于丢了性命。 江槿月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高高的红木衣柜,疑惑道:“你想让他和丞相狗咬狗?凭他的本事,想和丞相斗,只怕还是难了些。” 倒也并非是她看不起江乘清,他手上一无小鬼,二无死士,若论心思深沉、心肠歹毒,更完全比不上丞相十分之一。 让他去和丞相斗,只怕不出三日,估计连灰都被人扬干净了。 “他们两个同流合污多年,越是亲近之人,越知道如何捅刀子最致命。借刀杀人,屡试不爽。”沈长明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江大人只需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足矣。” 江槿月:“……” 其实这句话才是重点吧,他每次都带那么多侍卫登门拜访,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在威胁江乘清。 “好了,先办正事。”沈长明笑着起身摸了摸她的头,虽不再多言,但她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意味。 别问了,朝政大局错综复杂,跟你说了,你多半也听不懂。 “哼。”江槿月斜了他一眼,看他笑得没心没肺的,索性后退两步转过身去,走向了静静立在一旁的衣柜。 步履自在轻盈,她清澈见底的杏眼中渐渐聚起血色流光,如丝如絮。缚梦笔上凝出一层血色薄雾,她轻轻一转笔杆,不耐烦地敲了敲柜门:“你是打算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拖出来?” 说罢,她客客气气地等了片刻,见衣柜全无反应,垂着眼眸冷冷一笑,抬手拽开柜门,将缚梦往前一送:“给我滚出来。” 衣柜里头,女鬼四肢蜷缩,将头颅深埋于一身破败的、脏兮兮的衣衫中,似想就此蒙混过关。只可惜,自江槿月走进正房时,就一眼看到了衣柜。 整个大衣柜笼罩着森然鬼气,上头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招魂符。很显然,江乘清对这个衣柜十分忌惮,女鬼自然是天天躲在这里哭了。 眼见着瞒不过他们两个,女鬼老大不情愿地低着头爬出了衣柜,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女鬼老实巴交地抬起头,目光幽怨地看着她。 望着眼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鬼,江槿月一时惊讶而又犹疑,眯起眼眸道:“王芷兰?你怎么……” 王芷兰如今不该在大牢里等待生产吗?江乘清可是吏部尚书,府尹再是如何,也不敢怠慢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 心中惊疑不定,江槿月回眸望向沈长明,见他亦是眉峰紧蹙,眼中除却冷意,唯有疑惑。看来王芷兰死得隐秘,大约是鲜有人知的。 看她似是满脸愕然,王芷兰轻嗤一声,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江槿月,你假惺惺的干什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一定很得意吧?” 这语气腔调,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招人厌烦。江槿月只觉得她莫名其妙,抬手打断道:“你有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我有什么可得意的?既然死了,不去地府也就罢了,躲在这里作甚?” “我的孩子没了,我还没找到他。”王芷兰僵硬地抬起手,按在空瘪的小腹上,语气冷了下来,“老爷和芸儿也还活着。黄泉路那么长,我们一家四口就该一起下地狱。” 江槿月:“……?” 幸亏王芷兰从来没把她当一家人,否则只怕是要连她一起带下去。地狱是什么好去处吗?她还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她这头还没想明白王芷兰到底在犯什么病,沈长明已经走到她身侧,指着王芷兰额上的符咒,悠悠道:“很明显,是有人指使。” 听到这句话,王芷兰眼眸骤然紧缩,失声反驳:“没有!不是丞相派我来的!” 此话一出,屋内登时陷入死寂。半晌,江槿月无奈地长叹道:“看来丞相是没鬼能用了,他还真是不挑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捉鬼驱邪时】 江槿月:我是无敌的! 沈长明:嗯,我老婆是无敌的。 【聊起朝政时】 沈长明:balabalabala 江槿月:……阿巴阿巴阿巴? PS:今天家里有事,二更可能要拖到半夜发了qaq 感谢在2022-04-04 20:35:36~2022-04-05 17:2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809429、辞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为我所用(二合一) 虽早就知道江府有女鬼, 可江槿月从没想过,这只女鬼会是王芷兰,竟还是丞相派来的。 虽说王芷兰是作恶多端、罪无可恕, 可待她日后到了地府,判官自会有所评判, 哪里轮得到丞相多管闲事? “我问你, 你是怎么死的?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江槿月边问边认真端详着王芷兰的脸,并未看出中毒的迹象, 唯有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府尹大人动用私刑?这没理由啊,即便他不怕得罪江乘清,也没必要平白无故与人结怨吧。 看她面露困惑,竟能毫不避讳地问出这种问题, 王芷兰气得直发抖, 尖着嗓子嘶吼:“你这妮子!知道不能问鬼魂死因吗?真失礼!” 还得是王芷兰,说不到几句话就开始尖叫, 无论是死是活, 她总能吵得人耳朵生疼。江槿月把九幽令往桌上一拍,语气森冷:“你不说是吗?我这就把你打到魂飞魄散,替我娘亲出一口恶气。” 看着鬼气深重的九幽令, 实力低微的王芷兰颤了颤, 立马识相地改了口:“估摸着总有个二十日了。起初我想,只要生下儿子,老爷肯定会心软救我出去。可是那天夜里,我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叫我去撞墙。” 听完王芷兰的说辞,江槿月心底很自然地冒出了个猜想, 她幽幽启唇轻唤了声:“九幽令?” 眼看主人叫自己了,九幽令深知瞒不过去, 只好乖乖地往她掌心靠了靠,万分羞愧地前后一摇,表示此事确与它有关。 岂止是与九幽令有关?让王芷兰撞墙而死的罪魁祸首,想必就是这位能操控魂魄的稀世珍宝了。 千秋宴那日,戚正身死,九幽令也回到自己手中。如此算来,早在那日前,王芷兰就已经死了。可是,丞相杀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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