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着臂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后,屋外已是雨过天晴,可江槿月仍未看到沈长明的身影。今日一早,他便不在府上,这都过去两三个时辰了,他竟还未回来。 犹疑之下,她起身推门而出,才发觉整个后院一片寂静,似乎王府中就只剩下了她一人似的。 空荡荡的花园落入眼底,叫她心中莫名不安。江槿月边抬脚往前院走去,边四下查看着情况,直到望见张嬷嬷和几个小丫鬟站在一处,一个个都笑容满面的,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见她来了,张嬷嬷立马笑问她可有何吩咐,江槿月左右瞧了瞧,疑惑地问道:“嬷嬷可知道王爷去哪里了?” 早已猜到她想问什么的张嬷嬷笑开了花,忙不迭地如实回答:“回江小姐的话,王爷一早就带人去江府了。您再等等,老奴想着,他至多再过一个时辰也就回来了。” “江府?他可有说过去做什么?其余人又去了哪里?”江槿月微微抿唇,心中疑惑更深。 真是怪事,沈长明去江家也不叫她一起,甚至连提都没向她提一句,平白无故地叫人替他担忧。 “啊,王爷是去下聘的。嗐,您是没看到,那聘礼多得数都数不清呢!就连礼书都有那么厚!”张嬷嬷笑眯眯地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番,看她这意思,光是礼书就有三指宽。 难怪今日侍卫们都不在王府,想来都是随他上门送礼去了,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抄家呢。 她起先还没当回事,仔细琢磨了半晌才为之一怔,不由失声问道:“啊?等等!下聘会不会也……太早了点?” 在临城的时候,沈长明不是说婚期定在八月初三吗?照常理来说,七月纳征即可,如今才四月底,他那么早去江府下聘作甚? “哪儿能呐!江小姐别担心,王爷虽然年轻,但他做事老道,是绝对错不了的。”张嬷嬷并未多想,还笑呵呵地劝她放宽心,只说但凡是她的事,王爷都很是上心。 这话一出,几个小丫鬟也很默契地露出了笑容,意味深长地点头附和。见她们几人都只知道冲自己怪笑,江槿月一时语塞,只好压下心底的疑问,老老实实地回了书房。 由他去吧,如今江乘清把沈长明当做救星,自然不敢轻易怠慢了他,他去江府可以说是与回家无异,想来也是安全得很。江槿月为自己斟了杯茶,又勤勤恳恳地翻阅起案卷来,也不知这样忙碌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过了许久,沈长明才风尘仆仆地快步入内,一来就很自然地端起茶抿了一口,过了半晌才轻叹:“江乘清的病真是大好了,今日他话多得很,真是聒噪,这会儿总算清净多了。” “……可是,那是我的茶啊。”江槿月抬眸斜了他一眼,闷闷不乐地如是说道。 就像是完全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似的,沈长明放下茶盏,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这有什么?我又不介意。” 她真的很想对他说“可是我介意”,话到嘴边终究是没说出口,沉默片刻后,她只转而问道:“所以江乘清又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能说什么?不外乎是些没用的客套话罢了。对了,他还说几日不曾见你,甚是想念,想让你过些时日回家小住一阵。” 只听沈长明这么说,她都能想象出江乘清说这话时的神情,定是满脸假笑,虚伪得很。 “哼,这话说的,我看他自己都不信吧。”江槿月抬手揉了揉眼睛,将毛笔搁置在旁,“说起来,你今日怎么想着去下聘了?太早了些吧。” 沈长明只笑笑,把手中的案卷递到她面前,指尖有意无意地轻轻敲了敲桌面,眯起眼睛答道:“你觉得早吗?不会啊,提前一月纳征请期本就合情合理,左右江大人对我选的吉日也不会有意见。” 低头望向纸帛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江槿月就一阵头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哦,说得也是。我想,江乘清多半只会说你定的日子准错不了,一切全凭王爷做主,下官遵命就是。” 这话倒与江乘清所言相差无几,就连语气都几乎一模一样。沈长明微微一笑,将话锋一转:“那么,我相信你应当也没有意见吧?” 他这问题实在莫名其妙,她若有意见,如今早就跑了,还能坐在这里同他心平气和地说话?江槿月不想与他过多争辩,只颔首作答:“嗯,我没意见啊。” 看她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样,沈长明哑然失笑,抬手抽走她手中的毛笔,试探着问她:“槿月,你确定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略微回过神后,她盯着指尖不慎染上的黑色墨汁,只短暂地疑惑了一瞬,便起身拍了拍桌子,一脸不满:“哎呀,你真的吵死了!你很闲对吗?又不帮我一起干活,就知道捣乱。” “你这就误会我了,我怎会有意偷闲?我是想帮你分忧,可判官再三警告说这些文书都是地府机密,我看不得。”沈长明笑得颇有些没心没肺的,“那么,只能有劳江小姐了?” 江槿月的嘴角抽了抽,低头剜了一眼静静装死的缚梦笔,又看了看嬉皮笑脸的沈长明,一时间只觉得心灰意冷。不知今生是造了什么孽,竟要她摊上这两个冤家。 心知与他们讲不通道理,江槿月只能认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心,边擦拭着手上的墨痕,边耸耸肩道:“那你快出去吧,别在这里给我添乱。” “我话都没说完,你就赶我走?”沈长明长叹一声,沉吟道,“方才,丞相府派人送来请帖,说两日后丞相将于府中设宴。不知丞相大人有何打算,这回还特意请我们一道前去。” 他们两个还没去找丞相的麻烦,想不到他反倒自己找上门来了?丞相府可是人家的地盘,这可算不得什么好去处,所谓的宴席多半也是鸿门宴。丞相这是终于按捺不住,打算有所行动了吗? 那他可真是个十足的蠢货。江槿月沉思片刻,垂眸凝望手中的卷宗,漫不经心地答道:“去丞相府看看也好,我们又不怕他,没准还能顺道送他一份大礼。” 譬如说揪住丞相的把柄,亦或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捣毁他的鬼怪窝。进丞相府的机会来之不易,定要好好把握才是。 “嗯,我也这么想。眼下他不会急于一时,更不至于蠢到在丞相府对我们下手。他既然盛情相邀,我们只大大方方地去就是了。另外……” 沈长明走到她身侧,倾身轻轻敲了敲她的头,意味深长地一笑:“婚期定在五月十九。既然你没有意见,那你就好好准备着吧,江小姐。”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事情上,他狗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对吧? PS:感觉晚上没睡好,今天脑瓜子嗡嗡的,又变得短小了。周末补万更吧TvT 感谢在2022-04-06 23:44:39~2022-04-07 23:3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辞杳 2瓶;4880942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请君入瓮 大凉国丞相名唤陈瀚如, 手握泼天权势,享尽荣华富贵,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丞相府造得富丽堂皇, 雕梁画栋引人驻足,深深院落中草木峥嵘, 气势直逼怀王府。 若非丞相心中多少还念着点“君臣有别”, 只怕这府邸是要修得比王府更大了。 今日,丞相以替夫人庆祝生辰为由, 于府内宴请王公贵族和大小官员。江槿月和沈长明到的时候,丞相更是笑脸相迎,亲自领着他们行经穿堂,穿过半廊直达花园。 他们两个来得不算早, 此处已然有了许多华冠丽服之人, 想来多半是朝中文武大臣及其家眷。 江槿月只略微看了他们一眼,便将视线移至丞相大步离去的背影, 发自内心地感慨:“看来, 丞相大人面子不小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千秋宴后,丞相和皇上暗生嫌隙。巫蛊案非同小可, 帝王之心又难以揣测, 可丞相的家宴却仍能叫人蜂拥而至,可见这些个达官显贵对丞相颇有信心。 丞相大人来去匆匆,相府上下更是分外忙碌,看来今日赴宴人数之众,远不止于此。她虽不了解朝政, 但结合近几日的见闻,也能推断出些许朝中局势。 今日愿意赴宴之人, 大抵还是丞相的党羽;而诸如江乘清之流,大概是生了异心的,无论他们是打算自成一派也好,是弃暗投明也罢,今后朝中总归不是丞相一家独大了。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沈长明并无心与他们攀谈,只与她站在一处,轻声道:“那是自然。如今父皇对外宣称皇后抱恙,明面上待丞相亦如从前。百官日日都要面君,怎会不知此举何意?” 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是暂且不打算旧事重提了。即便他们君臣之间必有一争,也多半还早得很。聪明人都懂,只要丞相一日不倒,表面功夫就得做好。 看来,江乘清属于不太聪明的那类人。江槿月无奈一笑,垂下眼帘看向地面,忍不住咕哝:“好冷。真不知道相府地下究竟藏了多少冤魂,他每日还能安眠吗?” 还未踏进相府时,她就察觉到了一阵阵饱含恶意的阴寒气息,甚至还有窃窃私语声源源不断地传来,声音的源头仿佛是在地下。如此看来,王芷兰并未撒谎,鬼魂确是被藏在地底无疑。 为何黑白无常竟会一无所获?整个相府鬼气森然,就差没明晃晃地告诉世人:此处有鬼。 她不自觉地抱着胳膊,双唇紧抿,望着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只觉得他们满脸死意,更有甚者已是双目微凸,一张脸尽显灰败之色。这些人整日与鬼魂相伴,长此以往怕是不好。 想起上回在千秋宴遇到丞相时,他虽然一脸阴鸷,但气色尚可,不知是用了什么秘术。 远远望着相谈甚欢的男男女女,她不由生出几分羡慕来。感知不到鬼魂也好,他们看起来暖和得很,她都快要被冻成冰了。 沈长明把她冰凉的手攥在掌心中,抬眼询问道:“缚梦能感知到鬼魂所在吗?” “就在你们脚下。”缚梦答得飞快,见二人沉默不语,不以为意地给出建议,“你们只需掘地五尺,必有所得。” “你当丞相是吃素的?只怕锄头还没挥起来,我们就被扫地出门了。”江槿月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罢了,但愿王芷兰别叫我失望。” 沉寂多日,王芷兰终于传来佳音。她几经周折,终于和丞相的一房妾室达成协议。据她所说,此人知晓丞相诸多隐秘,愿找机会带他们几人进入密道、救出冤魂。 对此,江槿月起初亦是不信的,几乎想也没想就反问她:“她是丞相家眷,她又没病,好端端的怎会背叛于他?别是请君入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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