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天界诸仙,就都信了?” 嘉荣轻轻咬着下唇,轻声道:“他们自然不会怀疑,因为天地两仪至阴之气尚在三界中流转不休,并未消散。” 谢予辞沉默了。 他想起那个太阴幽荧“生前”夜以继日、用三百六十余年的时光,在东海之滨上布置的那个天地至阴法阵。 也正是因为有那个法阵的存在,天地两仪至阴之力便永远不会消散。 因此,三界众生便不会知道,他们崇敬爱戴的往圣帝君太阴幽荧其实早已神陨道消。 只是以为她是消失人前去闭关了,亦或是下凡历难而去。 更何况......这其中或许也有神骨封印的“功劳”。 当年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以神骨为封,将他镇于凡间四方秘境。 她的神骨中蕴含无上天地两仪至阴神力,亦可在凡间护卫凡界苍生安宁。 这股神骨之力是何等的强大、何等的不容小觑?即便是九重天上的仙官们亦能有所感应。 因此,天界诸仙便更加会相信,殉神钟是出了问题损坏了,往圣帝君太阴幽荧只是下凡间历难而去,才会致使凡间的两仪至阴神力如此浑厚。 谢予辞沉默良久,突然轻声问:“那她是怎么......” ......是怎么...... 他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一般,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过,嘉荣却似乎明白了他想问什么。 “你是想问,帝君是怎么......在元神尽灭、神骨寸断下还能获得一丝微弱的生机吧?” 谢予辞沉默着看了她一眼,旋即偏过头去,无声的点了点头。 哪怕是时至今时今日,每每想到至此她便会从天地间化为虚无、再也不会出现了,他都觉得神魂剧痛,不敢细细去想。 嘉荣低声回答道:“应当是帝尊救回了帝君。虽然帝尊不曾对旁人吐露分毫,但是我料想来,帝尊应该是使用了什么上古禁术,将散落于天地间的帝君的神魂勉强收拢,令其不至于彻底回归混沌——于是才导致自己不得不闭关修养。 只是,帝君她毕竟神格泯灭、元神尽碎、神骨寸断,这种程度的伤害,实在是......实在是太过难以转圜。 因此尽管帝尊已用自己一半元神的两仪至阳神力竭力相护,但是帝君的神魂居然依旧飘散于三界。 经历九千余年的苦难,这才勉强聚在一处,得以投入九幽再次转世为人。” 谢予辞的掌心不自觉的攥住了袖口。 原来,他在凡间四大秘境结界中毫无意识的沉睡了九千余年。 他睡着了,无知无觉,亦感受不到痛苦了。 但是在这期间,太阴幽荧却神魂不得安宁,四散于三界九州,如同游魂野鬼一般孤苦无依的漂泊了近万年吗? 片刻后,谢予辞缓缓道: “所以,圣神帝尊就是因此闭了天地死关的?” 他没有想到,太阳烛照居然会拿出半个元神之力,来收拢拦截太阴幽荧散落的神魂魂归混沌。 ......便如同当年太阴幽荧,拿出了半个元神之力,彻底封住他体内的凶煞之力一般。 嘉荣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昔年,帝君曾经拿出半个元神之力为你加固神封,因此当时无法与帝尊的两仪至阳神力相抗。 帝君恐会影响三界两仪阴阳之力的流转,不得不时时耗损自己的神力,去填补天地至阴之力的亏空。 再到后来,情况却又彻底扭转了过来......帝君设下的天地法阵尚在,便可在她神陨道消、神魂聚散时依旧源源不断的供给三界两仪至阴之气。 但是,帝尊却因失去半个元神之力,而无法与天地至阴之气抗衡。不得不闭关来巩固自己的纯阳神体,否则两仪失衡,则三界危矣。” 谢予辞闻言沉默半响,他忽而抬起头来,看着她道: “太阳烛照救下太阴幽荧一命,我欠他一个人情。嘉荣,当年在岱舆我亦曾经对你说,日后允你一诺,将来你若有所需,我必不推辞。 所以今日我愿一诺,只要卓清潭还在人世,我便绝不会打开凡间余下的两大秘境。” 嘉荣闻言慢慢抬起头来,定定的看了他半响。 片刻后,她却忽而轻轻笑笑摇了摇头。 “两个人情,你居然想一道偿还?天下可没有这般便宜的事。 既然是你说的,你欠了帝尊一份人情,那么不能打开余下两座秘境,便算作你欠帝尊的债,又与我何干?至于你欠我的那一诺,我另有交代。” 谢予辞轻轻挑眉看她,旋即淡淡道:“说吧,只要我能做到,必不会推辞。” 但是若她强人所难,令他离开卓清潭,他却是不能答应。 嘉荣默默看了他一瞬,忽而道:“我要你承诺,你此生永远不会告诉帝君,她的身份和前世之事。” 谢予辞闻言豁然转头,怔忪的看向她。 “......你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 他还以为她会要求他离开卓清潭,不要纠缠卓清潭,或者不许伤害卓清潭之类。但是不曾想到,嘉荣却只是要他承诺,不许告诉卓清潭她前世的身份和诸事? 嘉荣的视线悠然看向远远的天际,随后淡淡的笑了。 “因为,帝君她......在笑啊。” “什么?” 谢予辞微微一怔。 “帝君,她在笑。” 嘉荣眼底水泽氤氲,眸中不知何时,已带上一丝清泪。 “昔年的帝君,其实极少开怀。她每日不是在施法结阵护卫三界法道秩序,便是端坐于冰冷的仙宫中,日日轻蹙眉心对着繁重的奏折奏报。 帝君总是有那么多操心不完的事要做。三界九州的大事小情,通通压在她那双单薄的肩上。 帝君她......从来没有做过‘人’,从来没有做过简简单单为自己而活的‘人’。” 嘉荣轻轻喟叹一声,随着低头的动作,眼底也骤然滑落了一行清澈至极的水滴。 “可是,就算是神,也是会累的啊。帝君许是太累了吧?所以她耗时数百年,为这三界留下这最后一条后路......一条哪怕失去她这位拥有两仪至阴神力的圣神,依然阴阳相合、福禄连绵的后路。 所以,哪怕是她神陨道消,不存于天地,苍生阴阳依旧永远相协,依旧千万年受惠于她的神力庇护。” “可是她自己呢?谁又来替她留一条后路?众生倾慕神明,羡慕神明,却不懂神明。” 嘉荣抬手轻轻的擦掉眼角未曾淌尽的泪痕,但是此时,她的眼中却闪烁出一抹异常明亮的光芒。 “不过,万幸如今一切不迟。帝君也终于有机会,做一次真正的自己了——没有上神的使命,没有帝君的职责,便只是她自己。 我看得出,自你出现后,她现在过得很放松,也很快乐。或许这样......便很好。” 就如同当年...... 不论是早些年仙山岱舆上那个玩世不恭的凶神谢予辞,亦或是后来岱舆濯祗仙宫中端方守礼、毕恭毕敬的钧别,都是可以让帝君真正展颜一笑的人。 嘉荣定定转过头来,郑重看向谢予辞。 “所以,你曾欠我一诺。那么,这一诺,我希望你应承我,永远不会告知帝君她的身份和过往。” 她轻轻笑了,眼中带泪。 “嘉荣唯愿帝君......此生得享清福,拥有无边自在。” 尽管这份放松自在的快乐,也许终究还是会有一个期限。 但她却希望,那个时候到来的越晚越好。 谢予辞的目光,静静与嘉荣上仙坚定的目光对视了一瞬。 “山海或可倾,此诺终不移。你的要求,我应下了。”
第165章 不虚此行 卓清潭看着面前忽然施法现身的谢予辞,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一笑。 “怎么去了这么久?” 谢予辞长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笑容里略带几分无奈,他道:“快别提了,这三个人,脚程居然如此这般快。 我向前走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他们身影,不过却意外在路边的山道上看到一些山果。” 他随手一挥,十几颗橙红透亮的饱满果实便出现在了温泉池边的茶台上。 每一颗都几乎有一个成年男人的拳头一般大,红润可爱。 “我尝过了,非常清甜水润,想来比灵蓉带着的果脯好吃很多,便没再去寻他们。 不过也不知这是什么果子,瞧着模样倒是像南边的橘子。” 卓清潭的目光在茶台上红润饱满的果子上略一停顿,旋即轻声笑了。 “这是红日橙,是北地有名的水果,果肉清甜、汁水充裕。与橘子倒也并不完全相同。” 谢予辞微微讶异。 “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卓清潭淡笑一声,看着他道,“五年前我来此地除山祟时,瓶儿曾经摘来请我吃过。” 她轻轻“啊”了一声,笑着补充了一句。 “瓶儿便是那只四处寻找凡人讨封的小白仙。” 谢予辞呵的一声轻笑出声,缓缓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啊?堂堂山精,怎么听起来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丫鬟似的。” 卓清潭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不慎赞同的道,“你这张嘴啊......怎么可以取笑旁人的名字?” 谢予辞强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行,不笑了不笑了。不过,既然当年遇到她了,你又是个十分喜欢‘多管闲事’之人,怎么没送给她一个像样的名字啊?” 卓清潭闻言笑了。 “我送了的,因为她用惯了‘瓶儿’这个名字,所以我送她的名字里,便也有这个‘瓶’字。” 谢予辞听了这话微微挑了挑眉。 “哦?是什么?那我倒是颇有些好奇了,‘瓶’这么土气的字,用在姓名里,将如何补救成为符合卓姑娘文字审美的名字?” 卓清潭偏过头去轻轻白了他一眼,浅笑道: “我少时曾经作过一首诗:萍踪侠影随晚汐,几许风暖思白碧。 ——她原身既是刺猬,民间亦称‘白仙’,因此,我为她取的大名便是‘白瓶汐’了。” 谢予辞啧啧有声的击了击掌。 “......我的天老爷,当真是了不起!居然这都能被你挽救回来?” 他“哈哈”一笑,十分不着调的道: “清潭,你若不做修士仙长,能干的活计,可实在是太多了!绝不会屈才!” 卓清潭微微挑眉看他,淡淡道:“哦?是吗?你之前便说我今后若不做仙长了,便可以去给人入画。如今不知谢公子又要给在下安排什么活计?” 谢予辞佯装思考的蹙了蹙眉。 “这个吗,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卓清潭含笑看他,浅笑着道:“我该不会是上了什么贼船了吧? 在下与谢公子还未曾真正比邻而居,谢公子便想好了要如何奴役在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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