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兄妹,总是要相互依持的。他是做兄长的,便是你们并非亲密无间,也实在不应该任凭年幼的妹妹独自在外漂泊。” 她闻言微微诧异,旋即好笑的摇了摇头。 ——帝尊头上的这口锅,当真是被扣的冤枉。 她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们兄妹二人与寻常兄妹之间......不太一样,不能相提并论。” “有何不一样?不就是并非一母同胞吗?” 钧别蹙眉看她。 她一时语塞,旋即轻笑了一声,淡淡瞥了他一眼:“谁说我们不是一母同胞的?” 他们二圣同在混沌之中,由两仪之气所化,若按照凡间的说法,便说他们是一母同胞,也并没什么不对。 “什么?” 钧别眉头皱的死紧,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你们既是一母同胞,为何亲缘如此淡薄?” ......这实在是少见。 “莫非是你的这位兄长薄待于你?” 她若有所思的抬眼看他,轻叹一声道:“你因何觉得我们之间亲缘淡薄?我似乎,并未说过我兄长的不是。” 钧别闻言却笑了。 “这还用你说吗?正是因为你从未提起过他,不也正是证明了你与他之间亲缘情感并不深厚吗?” 他神色认真的看着她,道:“若你们当真关系亲厚,便应该像我与我家师长那般......你会忍不住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她如今是否安好;看 到好吃的好玩的,会想着若是她也在,那便最好了;会忍不住向自己亲近的朋友和周围之人谈起与她的过往——这才是真的亲厚。” 她不禁一怔,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下意识轻轻攥起一片衣角。 是这样吗? 可是她和帝尊都是圣神之身,生来便是冷淡的性子,但若说相伴相生数万载,他们的感情亲缘并不亲厚,其实也未尽然......他们似乎都是极少表达的人。 钧别却说......他和她十分亲厚。 其实,他们之间也确实亲厚。若是说当年的谢予辞是光芒万丈的烈日骄阳,那么而今的钧别便更像一轮温煦和暖的夕阳。 但是,不论是谢予辞亦或是钧别,都是温暖的。 他像一团火,静静的燃烧,明媚却不刺眼,温暖却不灼痛。他愿意靠近她、愿意亲近她,让她这个一贯冷清之人,也能得到几分人间烟火暖意。 她正在出神,忽然听到钧别说道:“好啦,你也不要难过,虽然你兄长与你关系淡漠,但我会陪你的。不过......” 他沉默一瞬,笑笑道:“不过,不知我能陪你多久,我终有一日也要回家的。希望在那之前,我能先送你回家。” 她看着他纯净的笑颜,若有所思的轻轻一叹:“是啊,我们终有一日,都是要‘回家’的......” 那日午膳结束,他们锁上院门便出门了。 谢予辞带着银钱,坚持要带她去附近的镇上买几套换洗衣物备着。她也确实需要,因此倒是也并未曾拒绝。 等他们赶到镇子里的时候,正是下午街上最热闹的时候。不过这个镇子极小,商铺店面也不多,一眼望得到头的街道上只有一家还算看得过去的成衣店。 里面的成衣都是些镇中最最寻常的款式,并没有修仙之人的道袍。 钧别微微有些失望,问她要不要去更大的城中再看看。但是她却不挑,只是随便选了几件样式颜色低调的衣袍。 钧别付完银子后,转身笑着对她道: “这镇子实在太小了些,仙门道服怕是买不到了,便先在此处简单买上几件穿着。待我们明日去下一个城镇再看看,届时多给你备上几套。” 她却抱着怀中打好包的几套凡间女子的衣物,淡笑着看他。 “无妨,心中有道,便是身无道服,亦是一样。” 虽然如此,但过几日到达下一座相对大一些的城镇后,钧别还是又买了几套做工相对精致一些的道服送于她,还有几支样式简约、十分符合她审美的发簪。 她蹙着眉头看着递到眼前的包袱,迟疑道:“不是前几日刚刚买过?” 钧别却笑着看她。 “放进储物囊吧,一个姑娘家,多几身衣裳,也没什么不好。”
第183章 气意难平 卓清潭稀里糊涂的梦到了许多前世身为凡人“虞阑”的那几年凡间岁月,各种前世过往,七零八落,像是破碎光影在她脑海中时隐时现、不断轮转变幻。 她梦到了许多前世时和还叫“钧别”的谢予辞一起经历的过往碎片。 他们曾在兖州府放灯看过最为热闹的庙会,曾在宿州府的长春城洛神湖里游过船泛过舟,亦曾在荒野除祟时不得不露宿荒山僻林、然后在狼狈的相视而笑。 他们去过北地看过过膝的鹅毛大雪,去过南边见过初春的迎春花盛开,去过西边看戈壁滩上的新月湾,亦去东边眺望过一望无际的东海。 他们一同撑过伞、也一同淋过雨、一同在雪中......共过不知多少场“白头”。 卓清潭醒来时脑海中还具是纷乱的前世记忆,那些独属于曾经的仙兽“钧别”和凡人“虞阑”的,难得放松的凡俗过往。 她忽而想起这一世做凡人卓清潭时,曾经读过的一首凡间诗词: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这样算来,她前世借着“虞阑”这个身份,也算是与“钧别”共过白头了,是不是? 她静静躺在塌上良久,才终于回过神来,缓缓用手臂撑起身体,坐起身来。 然后下一刻,她便感觉有一人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手。 她微微一动,偏过头轻轻问道:“予辞?” 那人沉默一瞬,片刻后在她手心上写上了一个字。 “青。” 原来并不是谢予辞,而是晚青啊。 卓清潭不知为何,心底微微有些失落。 她轻轻点头,又问道:“晚青,予辞呢?” 难道他是去东海了吗? 晚青微微一顿,她注意到卓清潭并没有再疏离客气的称呼她为“姑娘”,亦不曾叫她“晚青姑娘”,而只是“晚青”。 也是......既然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已然捅破,她亦是前尘尽知之人,她们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晚青沉默的在她掌心写道: “——主上今日放归仙门弟子,还要去一趟东海,晚些便归。” 卓清潭微微一怔,旋即颇为无奈的轻轻笑了笑。 他可终于“舍得”放了那些失踪的仙门弟子了。 自从宿风谷秘境中出来后,她便猜测到失踪的仙门弟子们都是谢予辞劫持的,因此倒是不曾担心过他们会遭遇不测。 但是谢予辞如今终于决定放他们回归各自的仙门,她心中还是觉得十分宽慰的。 想来其中端虚宫的弟子们,也可以回家了。 卓清潭偏过头看向晚青,尽管她的眼睛上蒙着长长的黑色的巾帛,遮住了她脸上大半神色,但晚青却能看到,她并未被巾帛遮盖的唇角,始终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她轻声喟叹道:“晚青,多谢你。” 晚青顿了顿,不动声色抬目看了她一眼,旋即蹙眉在她掌心写道: “不必谢我,我并不曾替那些仙门弟子进言,放归他们,皆是主上自行决断。” 卓清潭却含笑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轻声道: “我是谢你今日告诉我,他们已然回归仙门之事,亦要谢你这么多年来依旧在等他,更要多谢在他苏醒过后,第一时间赶赴他身畔……令他不至于举目无亲的独自苏醒在这九千七百余年的后世。” 卓清潭轻轻叹了一口气。 谢予辞当日从钧天崖秘境结界之中刚刚破界而出之时,恐怕亦不好受。 不论是面对这具由四分之一神力衍化而成的凡人身体,亦或者是当时大梦复醒、沉睡近万载的悲怆难平的心境。 晚青带着灵蓉第一时间感应到他的力量现世,并及时出现在他身边,想来必定能令他的心绪稍得安慰。 晚青沉默一瞬,继续写道:“晚青与主上签订血契万载,早已决定生死相随,绝不背弃。当不得旁人的谢。” 当不得旁人......的谢。 “旁人”的谢…… 卓清潭微微一顿,她下意识将头转向床沿方向,耳朵极轻的动了动,却什么也不曾听到。 若不是晚青在她手心写字,她便一丝一毫都无法感应到周围有第二个人存在的迹象。 但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忽然非常想认真的看一看她。 看一看这个当年,亦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 晚青的前半生从未离开过仙山岱舆,亦从未上过九重天,但她却在九重天西极濯祗仙宫记名二百年。 而她此生唯一一次上天,居然还遭遇了那般境况和结局...... “晚青。” 卓清潭的头颅微微低垂,她偏向晚青的方向,忽然极轻的说道: “一直不曾有机会当面与你道歉,昔年我与帝尊误伤了你,实在对你不起。” 晚青轻嘲的裂了裂嘴角,她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在她掌心写道: “我与主上休戚相关,你们对付主上,便是对付我,所以倒也算不上误伤。 况且,帝君......您的道歉似乎太晚了些,我如今在凡间逍遥自在,您的道歉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晚青为主上,又何惧一死?即便落得仙灵尽碎的下场,被帝君打回原形,贬落凡尘,亦不曾后悔。” 卓清潭沉默的等她写完,缓缓说道: “晚青,当年之事,其间种种因由复杂难言,我不得不如此发落于你。” 若是昔年她不先行一步发落于晚青,将她打回原形、贬至凡间,想来以帝尊对谢予辞的忌惮,为防晚青事后找到谢予辞告知他前尘诸事,再次给三界安危带来隐患,必然不会留她这个知情之人一命。 而当时时间紧迫,她那时本就在强自支撑,只能抢先一步处置了她,才能让帝尊无话可说。 晚青听她说完,只是轻笑了一声,旋即嘲讽似的微微摇了摇头。 不得不如此? 九重天统领苍生三界,而往圣帝君更是整个三界中至高无上的神明,地位仅次于天帝圣神帝尊太阳烛照。 她又能有什么不得已的? 不过是舍不得自己往圣帝君的无暇美名罢了! 晚青嗪着一丝冷漠的笑,在卓清潭的掌心复又写道: “帝君自是有万般的‘不得已’,活该我等为帝君心中的大义生受苦难。” 她此时心中气意难平,一时没有控制好手中的力度,长长的指甲不小心将卓清潭的手心划出了几道红痕,但卓清潭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和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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