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幽荧蹙眉定眸看去,只见此时谢予辞摊开的手心上,居然静静躺着一条小小的青色螣蛇。 想来那小螣蛇被谢予辞施了法,因此才化身成了这般小小的一条。 “螣蛇?” 太阴幽荧蹙眉,神情十分严肃认真。 “予辞,此乃仙兽,私自豢养是会获罪于九重天的,还是让我将它带给洞渊真君教化为妙。” 祂将右手摊开,伸到谢予辞面前,向他讨要这条小螣蛇。 谢予辞却有些不高兴的说:“这可是我亲自拾到的蛇蛋,初初拾到它时,它的蛋壳都裂开了,我好不容易才将它救活的。 若是你要养,我自然二话不说双手奉上。但是那个劳什子的什么九重天的司兽真君又算老几?我凭什么将小青拱手让给他? 仙兽司的仙君若是想要,便让他来跟我打过,若是赢了我,自然便给他。” 太阴幽荧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予辞,混沌初开后三界历经几万年,才终于秩序大定。万事都要有规则,才能按部就班,不至于秩序错乱。 仙兽本就应当归九重天主管仙兽妖兽的神君统一教化,这只小螣蛇想来是某位螣蛇仙君不小心遗落在凡间的蛇蛋,这才被你拾了去。 螣蛇生性好斗要强,你行事如此狂妄、不拘小节,尚且无法照顾好自己,如何能引导好这个小东西从善卫道。” 谢予辞却“哼”了一声,颇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我自混沌初开而生,生来便没人教化,不也照样活的好好的?我如何就教导不了这么一条小小的蛇儿。” 太阴幽荧见他听不进去劝,无可奈何的在他肩头不轻不重的锄了一拳。 祂思忖片刻,终于还是轻声道:“也罢,你平日里在凡间也没个亲旧,既然你这般想留下这小螣蛇陪在你身边,那我便依了你。 此事我自会善后处理,本君会将这条螣蛇记名在我的西极濯祗仙宫名下,这样便算是我将它放在你身边的。 如此这般,若是将来有人问罪于你,你便说这螣蛇是本君送与你处,请你替我看护她的。” 谢予辞闻言大喜,他立即点头,笑嘻嘻的没个正形,还揶揄的玩笑道: “有往圣帝君庇护,我倒要看看,九重天上谁还敢来问罪于我?” 太阴幽荧颇为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 “予辞,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定会好好引导小螣蛇从善,万万不可将它教得如同你一般无法无天才好。” 谢予辞嘻嘻哈哈的自顾自摸着手中的小螣蛇,显然并没有将祂这句话放在心上。 太阴幽荧见状在心底微微叹气。 祂实在担心,这混世魔王会真的将天性好斗的螣蛇教的更加放肆,将来再惹出什么祸事来也是麻烦。 于是,祂换了一种说辞,用“激将法”淡淡说道: “当然,它既已经记名在了我的濯祗仙宫名下,若日后你不顾及我,令这螣蛇做出什么妨害苍生的错事来,我自会去堕神汀领罚受戒,替你二人偿还。” “啧!” 果然,谢予辞收起了嬉笑的容色,他长叹一声。 “哎,你这小古板,我可真是怕了你了!好啦,你便放一百个心吧,我定将小青教的比兔子还要温顺几分,这番总可以了吧?” 太阴幽荧被他逗得轻笑出声。 祂眼中一片和煦温情,戏言道:“若真如此,那本君定会好好嘉奖你一番。” “哦?那帝君要如何嘉奖于我?” 谢予辞立刻来了精神,挑眉笑问。 太阴幽荧看向他的目光清澈而淳净,祂思索几秒,侧着头道: “上次我从九重天带下来的琼浆玉露,你不是觉得很好喝吗?我便用法器多带些下来给你。如此可好?” 谁知谢予辞闻言却连连摆手,还十分嫌弃的说: “我那次就是随口一说!谁耐烦喝你们九重天上那种甜滋滋、半分酒味儿都没有的假酒啊!” 他说完,还似笑非笑的看着太阴幽荧。 “帝君,你这奖励......可不甚走心啊!” 太阴幽荧叹了口气。 “我着实想不出你还缺些什么,不若你自己说吧,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谢予辞双眼亮晶晶,喜得险些一把将手中的螣蛇扔出去。 “我自己说?真的??” “真的。”太阴幽荧淡淡道。 然后,祂忽然警告的瞥了他一眼,皱眉嘱咐了一句。 “你当心些,不要伤了螣蛇。” 谢予辞却早已顾不上这小螣蛇了,他一把抓住祂的手臂,脱口而出道: “那,你便变成女身如何?这便是我想要的奖励!” 太阴幽荧微微皱眉,不解的看向他。 “这......算什么奖励?” “你别管!” 谢予辞挑眉笑着看祂,神色中的喜悦半分参不得假。 “先前说好了,奖励要我自己来选的。就连凡间的匹夫都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你可是堂堂九重天二圣之一、往圣帝君太阴幽荧!说出的话便是神断,可不能不作数吧?” 太阴幽荧闻言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难得带了一丝困惑。 “你们当真奇怪得很,为何都来催促我早日化形?” “——你们?” 谢予辞斜着眼看祂,语气怪怪的问:“还有谁要看你化形不成?” 太阴幽荧笑了笑,祂坦然回答道: “帝尊也曾多次催促我尽快化形。可是我生来便是这幅神体,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什么样子又有什么所谓。” 谢予辞闻言却跑题了,他小声嘟囔道: “我看这个太阳烛照是不是没安什么好心啊? ——话说,虽然三界众生都觉得你们二圣同为混沌初开两仪所化,便算是天地同胞。但是你们其实并无血亲关系啊!所以,要我说,你们还是得保持点距离的好!” 太阴幽荧颇有些无言以对,祂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整日里不思修行,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谢予辞却笑了。 “认真修行吗?” 他朗声一笑,神色不羁,但却十分洒脱。 “太阴幽荧,我可是混沌初开后的天地四凶之首,还是个身负神骨的半神怪胎。 ——若是有朝一日,我当真开始苦心修行,只怕那位九重天上的圣神帝尊,便真的要睡不着了!”
第42章 你之本心,我从未疑 太阴幽荧并没有理会谢予辞的狂悖之语。 祂只是从地上拾起一只龄竺,将它断掉的那头树枝轻轻放回树梢上。 然后,一片柔和的淡金色神光乍现,那本将死掉的龄竺花,便又俏生生的立在枝头上了。 祂笑容恬淡温和。 “帝尊没有私心,若你一心行善举,他必不会忌惮于你。” “呵。” 谢予辞却“嗤”了一声,还十分手欠的伸手去拨弄太阴幽荧刚刚救活的那支龄竺花。 然后,他挑起左侧一边的眉梢,十分不爽的说: “他哪一回看见我时不像一只炸了毛的乌眼鸡?什么天地至阳之神,我看他便是一支炮竹,还是做工不甚精良那种,不点都要炸的。” 太阴幽荧轻轻打掉他在龄竺枝头不断作怪的那只手,轻嗔:“你别再动它了。” 然后,祂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还不是因为你仗着天生神力不凡,整日里在凡间惹是生非吗?今日与东边的大妖约战缠斗,明日又与西边的恶兽打作一团。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你可知九重天上,每日帝尊案头上堆积着告你御状的折子都快要堆积成山了?如此让人头痛,帝尊他看到你能有好脸色才怪。” “哦?” 谢予辞不以为耻,反而笑嘻嘻的看着祂问: “太阳烛照看我不顺眼,那你呢?你也是天界至尊,怎么你看见我时却从未像他那般嫌恶于我,那般疾言厉色?” 其实,当年谢予辞与太阴幽荧也是不打不相识。 那一年谢予辞在东海与一只为祸一方、额上已生出龙角的蛟龙大战,搅得东海翻天覆地,浪涌涛天。 地仙和东海一纸状书直接将他告上了九重天。 但是由于谢予辞是混沌初开后天地而生的凶兽之首,又身负神骨,是为凶神,等闲天界神君无法与之抗衡,更别说阻止他了。 于是,那次帝尊便派了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亲自临凡东海,制止他二人的恶战。 只不过那一战,太阴幽荧与谢予辞只对了几招,双方便同时草草收手,并没能分出个胜负。 太阴幽荧不敢大动干戈,是担心祂与谢予辞二人的神力冲撞下,会给东海带来更大的灾难。 至于谢予辞为何也停下手来不再出招,祂却不得而知了。 不过,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识,后来居然还成为了莫逆君子之交。 后来,据谢予辞事后嬉皮笑脸的声称,他当时匆匆几招便收手,是因为太阴幽荧的那张脸着实太过好看,他从未见过这般就连一根发丝都令他觉得十分顺眼的人,于是他谢大爷不打了! 太阴幽荧却从不把他那些疯言疯语当真,每回听罢都是一笑了之。 祂轻笑了一声。 “我为何要嫌恶于你,你虽性情跳脱,但却最是赤诚洒脱,从未当真作过一件恶事。便是与大妖恶兽缠斗,也大多是因为看不惯他们为祸一方、欺凌弱小罢了。” 太阴幽荧转过头来,淡淡笑着看他。 “谢予辞,你行迹看似浪荡,实承君子风骨。你之本心,我从未疑。” 谢予辞不知何时,已收起那副放荡不羁的笑。 他素日总是明朗话多又毒舌的,倒是难得有这般安静下来的时候。 他细细的,格外认真的端详着眼前之人水墨画般的眉眼,半响他轻轻转开脸去,似乎不敢再直视祂的眼睛。 “太阴幽荧,你身为九重天上神、天界的帝君,怎能如此轻信旁人,还是信我这种混沌而生的天生凶煞。” 太阴幽荧却轻轻笑了,满座蝶兰色的龄竺花不及祂这一笑间的清绝。 祂难得开起了玩笑,开解他道: “行了,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纵是混沌初开的天生凶煞又如何?本君还是混沌初开的天生神圣呢,有我看着你,你还翻不了天去。” 谢予辞被太阴幽荧这句难得的玩笑话引得“哈哈”一笑。 他点了点头,笑意盈盈的道: “那是自然,往圣帝君神威在侧,我等萤虫如何敢与日月争辉,必然心悦诚服、服服帖帖,对帝君言听计从!” “行了,你便别贫了。” 太阴幽荧好笑的轻轻摇了摇头。 “就你这性子,想来这辈子都不会对旁人言听计从。不过,只要你肯安分一些,别惹出什么大乱子来,本君便要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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