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意思仿佛在说:瞧瞧,她又来了...... 不过,灵蓉这一次却罕见的有眼力见儿了一回,注意到了他俩之间“暗度陈仓”的视线交流。 她当即直起身来,十分严肃的皱着眉头。 灵蓉先是将头转到左边看看谢予辞,然后又像拨弄鼓一般快速转到右边看看晚青,然后十分不能理解的问道: “阿婆,你是怎么回事呀?以前你对谢予辞盲目崇拜那也罢了,毕竟听闻他当年是救过你性命的嘛,还曾经对你有过传道受业的半师之恩。不过,你怎么现在就连对着卓清潭这样一个凡人,都开始失智尊崇起来了?” 她略带不满的小声嘟囔起来。 “阿婆,你可是整个三界里都数一数二、有名有号的大妖!对一个凡人这般推崇,也太给咱们妖族丢脸了。” 谢予辞和晚青闻言具是一顿,就连之前脸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笑意都渐渐淡了几分。 晚青的眼底,更是蓦然划过一丝黯然神伤之色。 ......是啊,当年的主上对她恩同再造,将尚未破壳、便险些早夭的她救活了过来,更对她有传道受业的半师之谊。 然而,当年的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于她而言又何尝没有提携点化之恩? 若说谢予辞对她有半师之谊,那么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于她而言,便是那另外一半的半师之恩了。 只是后来......阴错阳差,世事莫测,九重天南天门一役过后,她们之间恩仇相抵,再也没有什么情谊可言。 不过尽管如此,不论晚青心中如何作想,亦或是私下谈及卓清潭时,在谢予辞跟前对往圣帝君太阴幽荧有诸多的怨恨和不满。但是当她真真正正面对卓清潭时,却还是下意识的毕恭毕敬,不曾在言语中有丝毫的冒犯和逾礼。 似乎她对往圣帝君太阴幽荧的臣服与敬畏,自她未曾开神识之前、尚且还是那条小小的螣蛇时,便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她也不得不承认,尽管太阴幽荧屡次对不起她的主上谢予辞,但实则......太阴幽荧从来并未对不起过她。 作为守护天地苍生平安顺遂的神明和九重天上兢兢业业数万载的帝君,往圣帝君自诞生之日直至于仙山岱舆陨落之际,从来不曾对不起过苍生万物。 于晚青而言,太阴幽荧,此生无可指摘。 也正是因此,她虽在心里对太阴幽荧有恨、有怨,亦有不理解。但是,却独独不曾少了半分对她的尊重。 哪怕如今的卓清潭前尘不记,只是个病骨支离的凡人,她对她亦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怠慢轻视。 晚青看着神色迷惑不解的灵蓉,不禁垂头无奈的笑了笑。 灵蓉不曾真正认识过往圣帝君,更不曾真正与往圣帝君相处过,所以自然无法理解她面对卓清潭时万般复杂与烦忧的心情。 灵蓉皱着眉头,定定看着此时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的卓清潭,忽而突发其想的凑到她面前,然后十分凝重的小声问: “......喂,卓清潭,你说实话!你们端虚宫该不会是有什么邪术传承吧?你是不是暗地里给我阿婆还有谢予辞下了什么咒?要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 “——唔!!” 晚青却抬手用一股妖力封住了她的嘴,将她到了嘴边的“那么反常”尽数封在喉咙里。 她蹙眉看着灵蓉,轻声斥责道: “你可闭嘴吧......少说几句话能死吗?” 灵蓉被晚青施加的妖术封住了嘴巴,连忙“呜呜”发出几句呻吟,手脚并用比划着,示意自己一定不再多话了。 晚青这才轻轻叹着气摇头,然后挥手再次打出一道妖力,解开了封住她嘴巴的术法桎梏。 然后,她沉默着看了卓清潭一眼,起身双手结印,躬身一礼。 “卓仙长赎罪,灵蓉打小在荒野长大,她野惯了不懂什么规矩,并非诚心冒犯。” 卓清潭轻轻摇了摇头,抬起如画的眉眼,淡淡看了看她们,然后笑笑道: “无妨,晚青姑娘,灵蓉姑娘说的没错,在下确实只是一介凡人修士,你切勿如此多礼,更不需这般拘束着灵蓉姑娘。” 晚青微微一默,旋即抬头温婉的笑了笑,轻轻点头。 灵蓉却眼珠一转,立刻顺杆子往上爬,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听到了吧阿婆?卓清潭自己都说了,咱们跟她不用多礼,都这么熟了嘛! 再说了她不过是一个弱唧唧的凡人,咱们可是大妖!肯跟她玩还不是看她这人还算不错,又勉强算是有点义气——” 晚青转过头去,冷冷看了她一眼,投去警告的一瞥。 灵蓉的下半句登时再次憋在了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 她停顿了一瞬,小声嘟囔道:“......干什么啊,阿婆你变了,现在总是凶我,都不疼我了。” 谢予辞却忽而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们,然后轻笑出声,说和道: “晚青,其实灵蓉这丫头,倒是与你年轻时有那么几分相似,你也不必过于苛责她了。” 晚青当即一顿,下意识看向卓清潭,眉头紧皱。 主上是怎么回事啊?现在说话越来越不注意了。 先前他还假模假样的在卓清潭面前装一装样子,不管她信不信,好歹也算维持了自己一个凡人身份的假象。 ......现在怎么说话间越来越不经心了? 就这般明晃晃的承认与她们这些大妖相识甚早,岂不是漏洞百出? 她蹙眉,不过卓清潭此人,为人处世向来内敛低调,便是发觉了他们之间言语上的漏洞,想来也从不会戳破,这也算是她别具一格的处世之道。 ......想当年,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亦是如此,很多事情她都是看破不说破的,从来不会给旁人难堪。 虽是如此,晚青却还是竭尽心力的想替她家主上挽尊转圜一番,她掩饰道: “主上,没有吧......我们才认识几年啊,您哪里认得晚青年轻时候的模样?您真是爱说笑。” 谢予辞却轻轻挑了挑眉,含笑淡淡看了她一眼。 他的那一双凤眼,自下而上、斜斜向上看人时,当真是风流无限,引人遐想。 然后,只听他曼声道:“怎么没有?”
第131章 修为最高的兔子精 谢予辞好像并没意识到晚青的“良苦用心”,他缓缓抬起一只手,用手背轻轻抵在唇角,然后一侧的唇边还牵起了一抹淡笑。 脸上还带了丝怀念之色。 “你年少时本就生活喜乐,无拘无束,其实与灵蓉的性情并没有什么两样,也没什么规矩,只是后来......” 说到此处,谢予辞忽而沉默了,唇边的那抹笑意也渐渐敛去。 ......只是后来......她遭逢大变,过往一切种种,尽数被推翻重建。 那段无忧无虑、被人怜惜宠爱的岁月,在她二百多岁时戛然而止,再也不似从前。 谢予辞虽然没有说全,但是晚青却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此时,用一只手摆弄着手中茶盏的卓清潭,面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仿佛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又仿佛对他们之间的哑谜毫不感兴趣。 只是,她那另外一只藏在宽大的仙门道服云袖下的右手,却下意识的紧紧攥起,指甲甚至用力到将她的掌心抠出了几道深深的印记。 她的舌尖默默抵着自己的牙关,维系住了面上一派平静如水,冷静自持的神态。 晚青沉默了片刻,忽然略带伤感和欣慰的看向一旁正用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蹙眉看着他们的灵蓉,然后轻声说道: “是啊,如此这般看来,灵蓉其实很是幸运。 人之一生无须轰轰烈烈,惊天动地,荡气回肠。若能波澜不惊,平平庸庸,寻常无趣的过此一生,又未尝不是另一种运气。” 灵蓉听了这话,却登时不乐意了。 她似乎有些生气了,当下忘记先前术法封喉的教训。 她再一次站起身来,眉头挑的老高,嘟着嘴十分不悦的看着晚青。 “阿婆?你这是什么话呀?谁平庸了?谁无趣了? 我在咱们藏秀山一带、还有兖州府一带的妖精中一直很有名望的好吗? 此处两地的妖族,哪个提起我来,不得赞一句我灵蓉虽然出身不显,原形只是一只玉兔,但却逆天改命、道法远胜很多出身强大的大妖啊?” 谢予辞和晚青具是一愣。 他们的一腔喟然愁思,被灵蓉这一番打岔,彻底搅扰打散了。 谢予辞静了一瞬,忽而“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一本正经、十分认同般点了点头,然后轻笑着道: “那确实,放眼三界九州,灵蓉绝对算得上是在修为最高强的兔子精了。” 晚青闻言不禁莞尔一笑,就连先前始终面无表情、十分冷淡的卓清潭,此时亦是眼底略带一丝笑意的看了他一眼。 灵蓉当即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大声道: “那是当然!在兔子精中我灵蓉若称第二,谁还敢称第一?” 她搬着凳子“噌噌噌”的几步凑到谢予辞和晚青跟前,挤眉瞪眼的继续大声吹嘘。 “我跟你们讲,可不仅如此!我时常能听闻兔子精们在传,说我不仅给我们兔子精大大出了风头,便是给诸多原形势弱的小型精怪们都增光不少! 咱就是说啊,妖族修炼大多要受到原形力量的限制,有几只小型精怪能有我如今这般修为造化的?” 晚青破为无奈的笑嗔着看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瞧你,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真是不禁夸。 你这丫头最怕吃苦了,修炼功法时也惯爱偷奸耍滑,等闲不肯用功的,做事又从来没有什么长性,若不是我当年曾在储物法器中收藏的众多......” 她反应过来,吞下都到了嘴边的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 然后微微一顿,继续续上前话道:“......收藏的众多......在凡间偶然寻来法宝丹药,才让你进修时走了捷径,你哪里来的如今这般道行?” 当年她少时,在仙山岱舆生活了两百余年,亦曾受教于往圣帝君太阴幽荧。 那时候的仙山岱舆上并没有后来的西极濯祗仙宫,只有谢予辞一砖一瓦一木亲手搭建起来的屋舍楼台。 有一说一,往昔经年,往圣帝君太阴幽荧对她,从不吝惜耗费法宝仙药。 当年九重天上,西极濯祗仙宫的库房中,于仙兽修行有益处的灵丹妙药,十有八九都进了她的肚子。 以至于她后来开了神识、修成人形后,依然有许多帝君带来岱舆的天界法宝仙丹灵药。 这些东西吃不完用不尽,往圣帝君后来便尽数将这些东西赐予了她,留给她日后傍身之用。 后来,她仙灵具碎,被打落凡间化身为蛇,不再是仙兽螣蛇。 但是那个储藏了诸多法器仙药的聚宝囊,却依然戴在身上,随着她一道度过葬修山重新修行的那段最为艰难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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