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洆记得第一次见妖王时,他也是这样称呼自己为羔羊,似乎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无论如何,妖王曾在妖界时帮过他们,刚才还救了龙瑶一命,即便非友人,目前也非敌人。他收起三叉戟,冲妖王抱拳言谢:“多谢妖王方才救下舍妹。” “顺手罢了。” 龙洆绝不怀疑他说的是假话。伯彧甚感无趣,瞧了一眼龙瑶便要转身离开,目光划过水华时却又顿住。水华还没明白他此为何意,下一瞬背后突然涌起一阵寒意。 她本能的用红莲业火攻向身后方向,而能焚尽世间万物的红莲业火却被一堵金色屏障挡住,再也无法进击分毫。 妖王与她之间只相隔一臂的距离,面具后那双深邃的双目盯住水华,带着审视,最终泛着笑意慵懒开口:“幽冥之神名不虚传,果然很强。” 妖王突然的试探只是一瞬间的事,待其他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退开数步。他大笑几声,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水华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身体还在微微颤栗。这种颤栗并非是因害怕而起,而是因为遇到了无法估量的强者,身体本能的兴奋起来。 她面色微沉下来。方才妖王出手挡住她那一击,那堵金色屏障,她看的很清楚,那根本就不是妖术,而是佛法。 妖王,竟会佛法,且运用的炉火纯青。 魔族逃走,此战暂时终结。水华带着北辰兵将返回北辰之地,龙洆龙瑶龙月他们也返回了东海。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就在水华曾注视过的方向,虚无缥缈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竟凭空撕裂出一条黑色裂缝。而裂缝也没有维持太久,不过瞬息的功夫,便又消失于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 …… 桓玉坐在大殿之中,这曾经是父君北辰大帝的公案。无数奏章看完,他放下手中笔,疲惫的用手指揉着眉心。 余光瞥见公案旁摆放着的一块木雕,这是水华用红鬼木为他雕的小像。他伸手拿了过来,轻抚过木雕的纹路,目光变得温柔。 突然,他抬手捂住了左半脸,面容因痛苦而微微扭曲。良久后,他才平静下来,手掌有些脱力的扶着案桌一角垂头微喘,彻底平复后他方起身朝外走去。 而他的左眼角下,多了一颗不起眼的红色泪痣。 每隔半月,天界各方都会派人聚集在凌霄宝殿汇总战况。水华刚从凌霄宝殿回来,便在净心殿外碰见桓玉。桓玉看见她先是脚步一滞,似乎下意识想转身离开,但又生生顿住,脸上扬起水华熟悉的温柔笑意。 水华注意到了这一幕,心下不解,但见桓玉十分正常的与她打招呼交谈,似乎又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便也抛开思绪。她走到桓玉面前,在离他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却见桓玉突然退后半步。 她脚下不由一顿,桓玉此时却又主动走上前两步,十分正常的望着她温柔浅笑:“最近辛苦你了,华儿。” 水华掩下心中思绪,摇头道:“哥哥才是最辛苦的,我只是替你分担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最近都瘦了几分。”桓玉心疼的看着水华,抬起手伸向她的脑袋,却在即将触碰到她头发的刹那,像被针扎了一样猛然缩了回去,连呼吸都瞬间凌乱粗重了几分。桓玉侧过身只留给她一个侧脸,不再看她,笑容都变得勉强。 水华再也无法忽略心中的疑惑,她秀眉蹙起,担忧的看着桓玉:“大哥,你怎么了?” 桓玉笑:“我没事,有些累罢了。” “那你这些天为何躲着我?”水华目光灼灼。今日并非是第一次,早些天她便隐隐察觉到了这点,然而桓玉总会很快又变得如往常一样,让她总是怀疑那只是错觉。 “怎么会!我怎么会躲着你!”桓玉似乎想证明什么,他抬手握住她的肩膀,认真道,“华儿是我最重要的人。” 水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抬头望着他俊逸温润的面容,瞧见左眼角下的那颗不起眼的泪痣,奇怪道:“你脸上怎么多了颗泪痣?”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想触碰那颗泪痣。肌肤相碰的一瞬间,桓玉猛的后退一步躲开了她,脸色竟苍白了些许。 水华眉头紧锁:“你到底怎么了?为何要躲着我?” 桓玉狼狈地躲开她的视线,表情有些无措。他深吸口气,强自镇定的笑了笑,却根本不看她:“我,我今日批了太多奏章,实在是有些累,有些心烦意乱,与你无关,你不要多想。” “我先去休息一下。”说着他也不等水华回应,便大步朝净心殿内走去。 净心殿并非是桓玉的寝殿,而是如其名,净心除杂念的修行之地,过去水华与煊礼每次犯错时,唱会被父君罚到这里来修行思过。望着桓玉的背影,水华心事重重。 而进入净心殿内的桓玉在感知不到水华的视线之后,原本还挺拔的身躯骤然痛苦的蜷缩起来,豆大的汗珠从苍白的脸颊上滑落,他捂着左脸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在与什么做抵抗。掌心下的那颗泪痣,比方才越发殷红了几分。 空旷寂静的大殿之中,唯有桓玉凌乱粗重的呼吸声。良久,沙哑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艰难吐出:“……闭嘴。” “闭嘴!” …… 例行半个月来到凌霄宝殿汇总战况。南天门前,众神众仙瞧见是她纷纷避让,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他们因她幽冥之神的身份而忌惮于她。水华早已习惯,目不斜视的朝前走,身后却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她:“元胥。” 现如今会叫她元胥的只有一个人。水华本不欲回应,又不想闹的太难堪,终是停下脚步转过身,客套浅笑:“怀胥神君。” 卿怀胥目光复杂的看着她,走到她的面前,声音干涩:“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水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她一脸为难的模样,卿怀胥情绪越发不稳:“我就让你这般讨厌?连句话都不愿与我说?” “水华。” 洞渊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水华如遇救星般转身大步朝他奔去,与洞渊的手紧紧牵在一起。而这一幕更加刺痛了卿怀胥,他表情一瞬间阴沉下去。 如今局势紧张,她与洞渊已许久未见。水华开心的抬头看着洞渊俊美的脸庞,亲昵道:“洞渊!” 洞渊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将她又朝自己拉近些许:“可有想我?” “当然。”两人四目相对,那种有情人间的默契与亲昵是想掩藏也掩藏不住的。周围一切似乎都不复存在,他们的目中只有彼此。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肉中,一滴血从指缝中滴落,卿怀胥却丝毫不觉疼痛。他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两人,晦暗的情绪如滔天巨浪在眸中翻涌。良久,他嘴角挂起一抹冰冷至极的笑意,转身离去。
第120章 画像 自上次得知魔界出现在琉璃海渊是为乜缺门而去, 她便时而跑去琉璃海渊,企图先魔界一步找到乜缺门。 刈刍君知道乜缺门需要集齐其他四件魔器封印的力量才能找到乜缺门,水华可不知道, 她对乜缺门除了一个名字外一无所知。再次上天下海如无头苍蝇般寻找无果,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北辰之地, 洗了个澡坐在院中晒太阳休养生息,却见归人一脸无奈的走过来, 在她身边轻声道:“殿下,怀胥神君求见。” 水华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淡淡说道:“我不是说过, 谁来也不见吗?” 归人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怀胥神君像是早有准备, 又递了封信过来。” 她说着拿出一封信。水华眉头皱了皱,终究是接了过来。 “你下去吧。” “是。” 信上写着“元胥亲启”。水华表情不耐的打开, 快速浏览一遍信上的内容后,她表情微凝。 上面只有一句话:若想知道桓玉的事,便来凡界天镜。 桓玉的事?回想起最近这段时间,桓玉确实有些古怪, 可每当她想探求原因,总会被桓玉搪塞过去。她与桓玉每日朝夕相处,都不知道桓玉到底发生了什么,卿怀胥又怎会知道桓玉的事? “卿怀胥, 你到底搞什么鬼。”水华秀眉紧蹙在一起。她坐在原地权衡了许久, 最终决定去一趟那凡界天镜。 比起回避卿怀胥, 她更关心桓玉的事。她曾算到桓玉的未来是一片空白, 她害怕桓玉最近古怪的变化将会是未来命运的开端。 如今六界大乱,这凡界天镜却依然如往昔, 不受外界丝毫纷扰。金色天瀑依然是那个金色天瀑,花海依然是那片花海,木屋依然是卿怀胥修建的那座木屋,秋千,菜田,甚至连鸡圈里的鸡都发展成了一个大家族。 这里是实打实的世外桃源。 一个着墨绿色长衫的男人从木屋中走了出来。在看到水华的那一刻,卿怀胥笑容满面:“小红莲,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朝水华大步走过去,脸上带着兴奋:“你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水华躲开他想要拉自己的手,直入主题道:“说正事吧,你知道桓玉什么事?” 卿怀胥收回手,淡笑一声,转身朝木屋方向走了两步,回头看她:“你想知道他的事,那就跟我来。” 水华皱眉:“卿怀胥,如今六界纷乱,战况吃紧,我没工夫跟你在这里玩故弄玄虚的把戏。桓玉最近越发古怪,你若真的知道他怎么了,麻烦请直接告诉我。” 卿怀胥闻言表情微微一愣,对她的话感到些许迷茫。水华当他真的是故弄玄虚,气的想要转身就走,却听卿怀胥轻笑起来:“兴许是记起前世了?” 这次轮到水华一愣:“你在说什么?” 卿怀胥嘴角勾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点头示意她跟着自己到木屋里:“跟我来就知道了。” 看着他的背影,水华思虑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卿怀胥带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入书房,当真是要跟她谈正事。他从书案上拿起一幅画卷,与水华保持着安全距离,将画卷递给了她:“打开看看。” 水华接过,缓缓打开画卷。随着画卷的展开,一幅男子画像映入眼帘。男子头戴飞云冠,身穿绛红色腾蛇锦袍,剑眉星目,左眼角下一颗红色泪痣十分灼目,衬得原本温润如玉的眉眼都妖冶了三分。 看清上面的人物,水华却有些迷茫,迟疑开口:“桓玉?” 卿怀胥摇头:“你再仔细看看,这是桓玉神君吗?” 不,他不是。纵使眉眼五官长得一样,身姿气度也相近,然而桓玉从未戴过飞云冠,从未穿过腾蛇锦袍,左眼角下也没有灼目妖冶的泪痣……过去是没有的。 水华抬眼看向卿怀胥:“他是谁?” 卿怀胥笑:“上古魔宗,甘庥。” 上古魔宗甘庥,无人知其来历,无人知其长相,只知他以黑纱覆脸,青面獠牙,创造出无数魔咒魔器,乃魔族史上最强大的魔。水华满脸震惊,无法置信:“无人知魔宗甘庥的长相,你又怎知这便是魔宗甘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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