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笑道:“我自由自在惯了, 天南地北向来随心所欲,我也不知要去往何处。” “既然仙君不知去往何处, 何不与我们一同前行?” 蒹葭一愣。 琳琅兴致勃勃:“对啊仙君,反正你也不知道去哪,不如同我们一块去长安。” 蒹葭连连摇头,“不了, 在幽州城与你们相遇结果幽州城妖魔作祟, 在锦官城相遇,锦官城差点被灭城,长安乃王城, 为保长安平安, 我还是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说完, 对几人拱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各位,相逢于锦官城是缘分,今日就在此处别过,山高水长,大家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蒹葭转身潇洒离开。 看着蒹葭离开的背影,陆仙君陷入沉思。 “师叔,怎么了?” 陆仙君回神,摇头,“没什么,锦官城之事既然已经了结,那此地不宜久留,明日便前往长安。” “是。” “另外,昨日万俟铮的夫人自尽之时,你也在?”陆仙君这话是对付朝生说的。 付朝生坦然道:“启禀师叔,我当时确实在。” 陆仙君沉默望着付朝生许久,但最终还是什么也不曾说。 将军府大门紧闭,府门外的台阶上满是白纸,白色灯笼高高悬挂,将军府的牌匾摇摇欲坠,门可罗雀,整座将军府出奇的安静。 大堂内放着一张棺木,棺木前的案桌上两根白烛燃烧着。 万俟铮站在棺木前,看着躺在棺木中安然入睡般的嫣然,默然不语。 不知站了多久,将军府的大门被人推开,赵老爷提着剑从府外走进,怒目朝万俟铮走来,“万俟铮!你还我女儿!” 那一剑是冲着万俟铮的命去的,却被身侧的副将一把死死拦住。 “赵老爷,您冷静一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赵老爷目眦尽裂,他指着棺木里躺着的人,“这里面躺着的是我的女儿!万俟铮!我把我女儿嫁给你,为你操持家务,为你生儿育女,你却连她的命都保不住,若我早知道会有今天,我绝不允许她嫁给你!” 万俟铮脸色苍白,双唇开裂毫无血色,眼神木然望向赵老爷,“岳父大人。” “你闭嘴!你不配这么叫我!”赵老爷双手颤抖指着他,极尽后悔,“若非你对那些百姓赶尽杀绝,他们又怎么会害死我的嫣然,你做的孽,为什么要报应到我的女儿身上!你知不知道,她怀孕了!她怀了你的孩子!” 怀孕二字如同一击闷雷在万俟铮头顶炸响,他恍惚看着赵老爷,“你说……什么?” “报应,都是报应啊!我可怜的外孙,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我告诉我,我的嫣然因为你而死,我不可能把她留在你的将军府,我要把她带回去。” 万俟铮耳边嗡得一声,世间万物倏然安静了下来,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愣神地望着棺木中的嫣然,突然想起许久之前,他因为忙于政务久未归家,嫣然派人送吃食来府衙,他决定暂时放下手上要务回府看看嫣然的那一晚。 那一晚,嫣然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所以当时,嫣然就怀孕了是吗? 副将看他脸色难看,伤势严重的身体摇摇欲坠,一把扶起瘫软在地上的赵老爷,强行将人扶了出去。 一股不知名的阴风从外席卷而来,案桌上的白色蜡烛火焰剧烈晃动,继而恢复原状。 阴郁邪恶的魔气环绕在他身侧,低声呢喃道:“不被外人理解,但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更多的百姓能活下来,然而你所做的努力却被人误解,仇视,愚昧的百姓他们目光狭隘,自私自利,他们甚至还想杀你泄愤,锦官城是你拿命守护的地方,可如今他们却想将你驱逐,万俟将军,如今你看着你的花容月貌般的夫人,还有你夫人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值得吗?” 万俟铮置若罔闻。 那缕魔气绕至他耳边,用着足以蛊惑人心的声音低声引诱道:“我可以让你的夫人,和你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活过来。” 毫无反应的万俟铮抚在棺木上的手指轻动,一瞬不瞬的眼睛望向一侧,“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让你的夫人,和你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活过来,让你一家享尽天伦之乐。” 有风呼啸而至,将棺木前桌案上的白色蜡烛猛地吹灭。 万俟铮回过神来举目四望,偌大的前厅只余他一个人。 —— 蒹葭日夜兼程,终于在翌日一早赶回了金陵小院。 站在门外,她推开门的手顿在当场,明明在锦官城不过几日,却如一日三秋般之久,如今近乡情怯,竟不敢推开眼前这扇门。 她回头从百宝袋中拿出铜镜自己照了照,确定没有任何破绽后才一把推开小院的门。 院中陆吾正躬身给团子添食,听闻动静抬头望向蒹葭,“回来了?” 或许是在锦官城差点身死道消,如今见着陆吾,蒹葭是分外有所感触,心头微颤,鼻尖一酸,快步上前紧紧搂着陆吾的腰,埋头在他胸前,闷声道:“夫君,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陆吾轻抚她后背,用着不太擅长的语气说道:“我也想你。” “你不在的这几日,我日日挂念着你,听闻锦官城有妖物作祟,我真怕你有什么大碍,痛恨自己不在你身边,夫君,以后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哪怕是刀山火海我都愿意陪着你。” 剑宗的弟子平日在师门除了修炼,陪伴最多的便是自己的剑,别说情爱,就连普通女子也不曾接触过,从未有过如此温情蜜意之时。 陆吾只觉多日来一身疲惫席卷而空,微微叹了口气,一手环着蒹葭的腰,一手轻抚着她后背,心中无比庆幸蒹葭没有跟着他前往锦官城,“好。” 蒹葭一怔,抬头,泪眼婆娑的眼睛一瞬不瞬望着他:“真的?你说的,以后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丢下我,你答应我了的,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陆吾替她拭去脸颊的泪水,“嗯,我说话算话。” 蒹葭这才破涕为笑,进屋这么久只瞧见陆吾不见付朝生,心中暗自猜测莫非付朝生几人已先行前往长安了?遂好奇问道:“夫君,付仙君他们人呢?” 她没有理由直接问陆吾为何没有和付朝生一块去锦官城,这些日子他究竟去了哪里,只得旁敲侧击问道:“你们不是一块去的锦官城吗?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树荫下石桌旁坐着三人,面无表情望着两人拥抱好一会,霓裳才幽幽道:“我们不在吗?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吗?” 蒹葭这才注意到三人,脸颊绯红地松开紧抱着陆吾的手,低头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原来你们都回来了,那……锦官城的事已经办完了?” 在霓裳眼中,她的小师叔是绝世不二的天才,是苛刻的师尊都忍不住点头称赞的存在,整个修真界谁不叹服他的天赋?可这样一个半步飞升的仙君,竟然被蒹葭勾了魂,还私定了终身。 和谁私定终身不好?就算是锦官城中那位舍身相救的女仙君也是好的,配的,偏偏是这样一个姿色平平的凡间女子,她实在难以理解,忍不住呛声道:“难不成我们是回来中场休息的?” “……”蒹葭感受到了些许的敌意。 陆吾替她解围:“嗯,办完了,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去长安。” 蒹葭笑容洋溢,“好。” 但不知为何,在陆吾怀中那一刻,她总不由自主地想起在锦官城九死一生之时,那个将自己护在怀中的怀抱。 在锦官城中她虽然试探了陆仙君,但心中仍有疑虑,为了打消心中的疑惑,看着精神焕发的陆仙君,蒹葭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第49章 或许是因为锦官城有妖邪作祟一事传到了金陵, 天边夜色还未完全降临,家家户户便已是闭门不出,就连曾经晚上也有人上香的鬼王庙此刻也早早关上了庙门。 蒹葭“独守空房”,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想着这几日在锦官城中的事。 事后复盘总能有不小的收获,发现许多破绽。 “团子,我离开的这几日, 我夫君一直没回来?” 趴在桌上的团子打了个哈欠,“没有, 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可为你捏了把汗,还好你后脚就回来了。” 这么巧? 蒹葭沉思,“那你觉不觉得我夫君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团子竖起了耳朵,“你怀疑什么?” “也不是怀疑,只是我这段时间遇到一位陆仙君, 此人极为神秘,不知何门何派, 但我闯荡修真界近百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人物。” “展开说说。” 蒹葭低声道:“这位陆仙君在锦官城时封印了护城大阵。” 团子倒吸了口凉气, “什么?封印了护城大阵!” “嘘!你声音小点!” “你说的这位陆仙君什么来头?那可是护城大阵!千百前无数仙门大派的大能所创,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就被封印了?” “我当然知道那是护城大阵,所以才觉得奇怪。” 团子不解:“那这位陆仙君和你夫君有什么关系?” “我怀疑,他们俩是同一个人。” 团子怔怔看了她一会, 而后仿佛听了什么好听的笑话, 笑得它在桌子上打滚。 “哈哈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笑话?一个人?那可是能封印护城大阵的仙君,你夫君一个病秧子,没有仙骨无法修炼的普通人, 你怎么把两人联系到一块去的, 因为都姓陆吗?更何况你夫君没有仙骨, 你又不是没摸过。” 蒹葭白了它一眼,“猫眼看人低,你难道没有发现,我夫君回来之后脸色好了许多吗?而且明明是他和付朝生一块去的锦官城,可我后脚到锦官城,付朝生身边就不见我夫君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那位陆仙君,这么多破绽,很难不让人怀疑。” 团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但依然嘴硬不愿承认她那病秧子夫君是能封印护城大阵的神秘仙君。 “既然你怀疑你夫君是那位陆仙君,那你不妨再摸摸看你夫君,看他有没有仙骨。” “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再试探试探他。” 想要试探试探陆吾,她得想个办法让陆吾回来与她同床共枕才行。 团子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你夫君若真是修仙之人,我劝你还是早点和他散了,咱们和他们一路上玩玩可以,但终究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块的。” 蒹葭沉默,透过纸糊的窗户,她看见陆吾与付朝生房间内有烛光摇晃。 从前在不周山时,木屋只有一间房,刚见到陆吾时他深受重伤,不良于行,于是仅有的一张床蒹葭便让给了陆吾,自己则在地上打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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