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慈扭头看了看他被撞红的鼻子,觉得没啥大事,继续歪她的头。 雎不得眼看着她将耳朵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然后发出舒服的叹息。 她解释:“你的呼吸吹得我耳朵太痒了,自己挠挠。” 雎不得:“……” 他的视线向下,骤然在自己袖角处发现了一块血迹,血迹未完全干透,看着是不久弄上的。他拽了自己衣服上其它地方,又在多处地方看见了大片血迹。 他没有感觉身上有何痛处,血是谁的不言而喻。他将手在她身上一摸,摸了一手粘腻。 林念慈背着他向前走,察觉他乱动的手,无奈:“别乱动,我很累的。” 那一手的粘血仿若烧开的滚水,顿时烫地他眼疼。 天边的日头静静爬出来,一切都清晰起来。 他清楚看见林念慈身上数不清的剑伤,只不过穿的黑袍,便不明显。 他身上没有半点痛处,没有一丝伤痕。 所有的伤害,都在她身上。 雎不得神色复杂地看着吭哧吭哧费力背着他走出一片密林的人,她为何要替他挡下所有伤害? 明明他们萍水相逢,明明他被所有人厌恶。 清溪汩汩流淌,生出粼粼波光。 林念慈头疼欲裂,腹部也疼痛难忍,她终于走不动,一个咕噜滚到地上。 但她第一反应是回身,护住雎不得。 白色的狐狸面具遮了她半边脸,遮住她隐藏其下的痛苦。 雎不得回抱住她,坚硬的石子硌得人肉疼。 滚了几圈终于停下,林念慈疼到弓在雎不得身上爬不起来。 太疼了,以前不是没受过更重的伤,那时等一段时间疼到麻木也就没什么受不了了,但这次很奇怪,伤口一直再疼,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 雎不得两条胳膊环着她,感受到她的痛苦,心中很是烦躁。 为何要对他这么好?他不可能还回去,他也根本不配。 两人姿势暧昧,却谁都没有旖旎的感觉。 雎不得听着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然后又慢慢平缓,手不自觉握紧。 “我好了,我们继续走吧。”林念慈撑地站起身,把他扶起来,又要去背他。 “不,我不走了,”雎不得坐着,语气平静,“把我扔在这里吧。” 他认识的人都抛弃过他,她也不能例外。所有人在他眼里应该都是一样的,没有人可以成为他的例外。 “不行,”她语气强硬,“你随我来到此处,我怎么能把你扔下?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要死一起死。 多讨厌的话,他才不想同她死在一起。 他挣开她的手,眼底是不易察觉的慌乱,怒吼:“滚!” 她为什么不抛弃他?凭什么不抛弃他? 林念慈眼神复杂望着他,她感觉了到他的怒气,可是她也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他的害怕。 他想让自己丢下他,可是他又矛盾地害怕自己真的丢下他。 她蹲下,冷静地与他对视:“雎不得,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放弃你,希望你也不要放弃自己。” 相似的话,有人也说过。 说什么不会放弃他,都是骗他的。 但他的心底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丝雀跃,即使他知道这是假的。 他生气看着她,随后眼神变得凶恶,张口狠狠地咬在她的脖子上。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腹间的伤口太疼,以至于林念慈已经感觉不到他咬得有多疼,她心里叹口气,张臂抱住他,等他情绪平复。 “走。”他主动攀上她的背。 “好。”她笑着背起他,继续向前走。 他趴在她单薄的背上,看着她额间渗出的汗水,听着她规律的呼吸,心头沉寂。 没有人这么对过他,他以自己的方式孤独生存了二十三年。好不容易才出现的浮木,抓住了,怎么能轻易放跑? 他清楚地知道,若她真的丢下自己离开,等他恢复,他一定会杀了她。 他看着路上的小野花:“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林念慈安抚,“不是很重,几天就差不多了。若是太重怎么可能背着你走这么远的路?” 日头慢慢升到头顶,眼前的密林变得稀疏,清澈的溪水流淌,不知名的鸟雀清脆争鸣。 又一次休息时,雎不得试着动了动脚腕,勉强站起身。 溪边数不清的细碎小石,林念慈脱了鞋袜,将脚泡进水中。 溪水从上游汩汩流下,被阳光晒得微暖,走了一天的脚踩进去,有种舒服的刺痛感。溪水清澈见底,灰黑的石头颗颗清晰可见,不时游过一条小指长的小鱼。 灰黑的石头上方,是一双晶莹玉白的脚,脚背上青筋分明,脚趾细长,指甲修剪地很短,指尖圆润莫名可爱。 雎不得一眼便看见那双踩着石头的玉脚,脚身修长却不大,是与林念慈不符的娇嫩,很是好看。 他下意识撇开眼,看向远处。 溪水流过,带来一阵清泠泠的咚咚声响,哗哗着流向远方。 林念慈泡了一阵,又将裤腿挽上膝盖,清洗腿上的伤口血渍。腿上没有太大的伤口,多是划伤和磕碰的淤青。洗完腿,她又开始清洗胳膊、脖子和脸颊。 耳边是不断撩水的声音,眼角余光里是不断闪现的大片玉白肌肤,雎不得直直坐着,耳边眼前再无其它,最后只能背对起她,眼不见为净。 林念慈清洗完,才发现他已背对了自己,便趁此包扎好腹间伤口,换了身衣服。 等他回过身,便见她穿戴整齐,除了脸色难看了些,一切与之前并无两样。 她主动背过身:“你也洗一下换身衣服吧。”然后从储物戒里掏啊掏,掏出一件青色的万灵宗男弟子服,她以前给新弟子发过弟子服,剩下的几件没人要,她便塞进自己储物戒里了。 无数的小游鱼顺流而下,停在她脚边,对着她的脚一阵乱啄,把她啄得轻痒,她与游鱼玩了一会,听一阵水花声起,背后有人靠近了她。 她回过头,雎不得正艰难走向她。他的腿僵直,像不会打弯一样,走起来很是奇怪。她伸出手,等他靠过来,将手搭上她的手,然后握住,慢慢牵引着他走到岸上。 黑蛛蛛从她头顶爬下来,爬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彷佛他们三个一起握手。 由于雎不得的腿并未完全恢复,走起来很是困难,但他又不肯再继续让她背着,林念慈便一直牵着他,防止他摔倒。 她很是好奇:“你之前这样时,是怎么过来的?” 他看着前方:“提前找地方藏起来,过上一两天能活动了便好了。” 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人,他自己躺在里面,静静地等待四肢解放,无声的寂寞如海淹没了他,他独自下沉。一个月,他要在里面待到灵力恢复才能出去,否则无论多痛苦,都无法离开。 他记得第一次进入时,不过十日便痛苦到发狂,因无法出去,硬生生挨了一个月。后来,他渐渐地熟悉习惯了无边的孤寂,也明白了,他此生便是要永远如此。 这是第一个有人陪伴度过的血咒之月。 不知相伴走了几天,他们终于走出了这座巨大的密林。林念慈也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雎不得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没有了灵力,他所有感官都钝化了,直到她倒地,他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他将她抱起来,看见她脸上掩饰不住的青白之色,更加茫然。 失去灵力,他便如同废人,什么也做不了,在这种环境下,他更是不知要做什么。 她为何突然脸色如此难看? 不对,他想起来,不是突然,她前几日也曾面如土色,他问过,她说是太累的原因,第二日便好。第二日休息了一上午,她果然脸色好转,他便信了。 “林念慈?”他朝着她的耳朵喊,她的身体微凉,比他还要凉上几分。 黑蛛蛛掀开她的眼皮,无果,又捏紧她的鼻子,林念慈还是未醒。 他替她把脉,她的脉搏微弱,整个人都虚得很。他向下一瞟,忽然看见她衣衫腹部处有一块新鲜血迹。 雎不得掀起她的上衣衣摆,刺目的红色映入眼帘,她的亵衣和用来包扎的布条都已被血浸湿。拆开布条,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斜在她腹间,他知道她腹部有伤口,却从未想到伤口这么深,这么长。 她顶着这道伤,忍着疼痛,背着他走了一天,他的心底微微触动。 但是,以元婴修士的体质,不应该一道伤口便把她拖垮,几日过去理应恢复大半。 雎不得仔细看去,随着林念慈的呼吸许多黑色花纹在伤口中若隐若现,花纹形状奇异,更像某种独特古老的文字。 这些文字,他再熟悉不过,他的识海里密密麻麻地遍布了。 是诅咒。 他冷笑,所谓正道修士,却也会上古禁术,这诅咒便是千祇宗某位长老下在剑上的利器,相对于剑直接造成的皮肉伤,诅咒的伤害更加长远,更加难挨。 它的作用便是使伤口无法自愈,一直恶化,并吸收宿主的生命力,直到宿主彻底死亡。 他细细地看了看,这诅咒很是低级,并不难能解,只是以林念慈目前的实力,铁定解不开。 但他修为被封,根本无法替她解开诅咒。 他冷静地想,只能祈祷林念慈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此处遍地野草,不知名的小花盛开,他将她拖到花草最盛的柔软处放下,安静等她转醒。 星辉灿烂,与月争光,漫天的星斗闪烁,一道光瞬间划破夜空。 林念慈醒来时,雎不得已经躺在一旁完全睡着了。她一动,便把他惊醒。 “你醒了?”他坐起身,睡眼朦胧,“你身上伤我看过了,等我恢复修为,便可帮你治愈。” “好啊。”她承应,似乎对他深信不疑。 晕了一阵,她体力恢复许多,便从储物戒里拿出从千祇宗带出来的方桌。 这一路上,她拿出来尝试过无数次,那把长剑她怎么也拔不出来,明明星力近在咫尺,她却收集不到。 方桌不知被什么材料凝集,坚固非常,她若是在全盛时期,拼尽全力还有可能斩开它,但现在她身体素质极差,根本无法发挥。 “你再睡会吧。”她又尝试一次,没成功,便把它收了起来。 “睡不着了,”雎不得站起来,“继续走吧。” 两个人漫无目的,谁也不知道哪里最是安全,只知道不能停下。 下了青坡,为了不被发现,两人避着城镇又走了三日,林念慈又昏了。 雎不得有了之前的经验,便将她背起。她的脸色越来越差,精神肉眼可见的萎靡,她必须立刻休息,不能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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