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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朔紧张得捏紧了手指，害怕自己的脸太烫，真真是如坐针毡。 镜中人逐渐显出真容，面容绮丽，可比那莺莺儿还要好看上许多的。万翎满意地点点头。 她仔细想过了，比起她，还是兰朔的气质更适合扮莺莺儿一些，那种媚意天成的姿态她做不来，却觉得兰朔很有这个潜力。 万翎将脸靠近兰朔，把住他僵硬的肩膀，笑眼弯弯注视镜中的他。 兰朔情不自禁望进那双笑眼里，要将自己的手捏得发烫了。 “兰朔呀，商量一下，为师扮世子，你扮莺莺儿，好不好？” 她语气清冽又软和，像是霜雪在日光下融化成的一团春水，化作绕指柔绕啊绕，绕在兰朔心尖。 兰朔想到她对青冥好像也是这样软和的，不禁胸口泛出酸酸甜甜的情绪来。 师尊难得有求于他，他又怎么忍心令师尊失望？ “好。”兰朔不假思索道。 万翎百感交集，兰朔真是一个打着灯笼都无处寻的好徒弟哇！ 很快，兰朔也反应过来她为何要他来扮莺莺儿。 莺莺儿惯常喜欢倚在世子身边，与世子你侬我侬，多的是主动出击的时候，师尊想必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的。 师尊不愿意，他倒确实是很愿意的，只是要故意在她面前那样做，就不免有些害羞。
第56章 “腰软一些！两腿并紧一些！诶诶不对, 你的脖子太直了！莺莺儿，你现在穿得这样好看，可不能露出这样凶的脸哦！” 火红狐狸趴在万翎腿上，头头是道地点评着一旁的兰朔, 自己却趴得四仰八叉, 柔软的肚子翻了个面儿朝上, 被万翎逆着毛挼了一把。 兰朔顶着莺莺儿的脸，狠狠地瞪他一眼。 车舆不大，他与师尊肩靠肩挨在一起, 怕自己僭越, 便始终僵着背。 莺莺儿的衣裳带着香囊，馥郁的香气充盈满身，轻纱拢袖，薄衫轻盈。女儿家的首饰也戴了许多，一摇头的功夫，耳上，发上，各种珠钗耳饰撞在一起，窸窸窣窣的。 总之就是不太自在。 兰朔吹了吹垂落在鬓边的发丝，听得车外爆发出一声欢腾的喧闹, 便好奇地掀开一半竹帘。 今日是蛇神祭典，一路地上撒了许多花瓣与金箔, 头顶的金色铃铛也在风中发出泠泠的脆响。人们额间用金墨抹上了蜿蜒的曲线，是蛇的模样，寓意着祈祷蛇神赐福。 至于刚才的喧闹, 是有街头手艺人在表演口中吐火。 黄色的、红色的、紫色的花瓣也随着火舌一块儿被撒在空中，而后在火中变成色彩奇异的轻烟, 迸发出一团香气。 烈火烹花。 正当兰朔看得恍神的时候，身下的马车忽然撞上一颗石子儿，车舆跟着颠簸，兰朔还没有适应好莺莺儿的形态，腰身一个不稳向前晃了过去。 腰被揽住，是师尊。 万翎此时顶着荣平世子的行头，身穿绣金花的浅黄色袍衫，戴了一顶镶珠小冠，鬓边垂下两条朱红色的长绦，也是坠着珠子。用辛芷的话来说，是有些骚包，但奈何荣平世子喜欢这样骚包的装扮。 兰朔伸手稳住自己头上好像要摇摇欲坠的珠钗，红着脸坐回去。 万翎端详了他一会儿，察觉出他很是紧张，便出言宽慰：“一会儿到了宫中，走在我身后就行。” 她变了世子的声音，讲话正气又温润。 兰朔想要出声，清过嗓子后犹豫再三，捏着嗓音用莺莺儿的声音回：“我知道了，师尊。” 声音细细弱弱的婉转，比莺莺儿还要像黄莺小鸟。 辛芷噗嗤一下笑开：“还叫什么师尊啊，到宫里不就露馅儿了吗，你应该叫郎君的！” 这次轮到万翎掐住了他的尾巴，辛芷立时埋面，打了个哈欠后装睡。 只是眼睛闭着闭着，他捂着眼睛偷偷张开一道指缝，一会儿瞥瞥兰朔，一会儿瞥瞥万翎，忽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眯着眼，只见兰朔侧过脸，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娇羞，对，不是羞耻，是娇羞的感觉！“郎君”两字就在嘴边，不过是双唇上下一张一碰的功夫，但他就是怎么也说不出来，若说是装出来的那绝对不像，兰朔是蛇妖，又不是他们狐狸一族，论演戏绝对比不过他。 不过万翎倒是正常多了，兀自端坐着闭目养神，偶尔偏头看一眼窗外景色。 辛芷在心中飞快地回想兰朔与万翎的相处，没忍住大胆了一点，简直是突然被打通了某种关窍——不会吧？啊？ 被他用奇怪的眼神盯久了，兰朔倨傲地回看他一眼：“这么看我做什么？” 辛芷呵呵假笑，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蛇神祭典从大沂宫中的筵席开始。 王公贵族齐聚一堂，说巧不巧，荣平世子有几位狐朋狗友，见他今日来，几人颇有惊奇，磨拳擦踵着挤在一起，凑到万翎跟前。 “荣平，不是说不来了吗？你病好了？” 万翎朗声笑了笑：“好啦！蛇神祭典那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凑这个热闹！” “哦，莺莺儿也来啦？真是少见，平日里想见你们一面都见不成呢！” 兰朔的唇角僵了僵，倚在万翎身边，只低低嗯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几人好奇道。 兰朔浑身不自在，举起手中的团扇遮住了脸。 出他不意，自己的腰身被万翎一把揽过去，紧紧贴靠着，师尊身上有他熟悉的香气，叫他霎时怔松。 “过来路上马车颠簸，她累着了。” 狐朋狗友们不知为何，听了他这话，在脑中自行补全了前因后果，都露出神秘揶揄的笑。 “啊呀，荣平兄，还得是你啊荣平兄。” 万翎虽一头雾水，但还是附和他们点头，作同样神秘不可言说状。 听着听着，兰朔的耳根烧起来。 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又被辛芷移了去。 “你肩上的小狐狸是哪里抓的？红色的怪少见的。” 万翎说是随手买的，几人又表示赶明儿自己也要去搞一只。 合计着原来荣平世子在这几人中是领头中心的存在。又借着马上要开席的借口，才将几人撵走，兰朔松了一口气。 君禾将他们的座位安排在不远不近的殿中，能看得清君禾与国君的脸。 远远看见了他们，君禾在微怔后很快调整过神情，遥遥相视，朝他们颔首。 殿外最中央是一方宽阔的神坛，用金箔贴盖四面，雕刻画出昔日蛇神降世的盛景，最上头是一方宝鼎，火焰未燃，宝鼎隔得远，依稀看得清有六个字，但字形复杂，不知是多久以前刻下的了。 在开宴前，国君讲了几句祝词，又请宫中的巫人跳舞做法，最后言今日宴毕，会亲自请出神珠。 万翎听见有人交头接耳道：“陛下真要请神珠，我原以为那只是个传言。” “蛇神恩赐，你我能看一眼已经是无上光荣了。” 在国君讲话的功夫，她沉思一会儿该怎么靠近神珠，目光在殿中逡巡了一遍。 看见刚才的狐朋狗友正悄悄朝他祝酒。 万翎不得不也跟着笑了笑，也借着桌案的遮挡，向他们半举起手中的空酒觞。 正式的祭典要到傍晚才开始，现下是正儿八经的吃喝，意外却见到了一位熟人。酒过三巡时，堂下高喊“献圣果者到”，贾不疑闷头跟在队伍中，手捧着垒得整整齐齐的蛇果。 最好的五叶果摆在中间的神坛上，次之送去了上座，分到万翎这边，便是他们原先就有的二叶果了。 万翎不吃，兰朔咬了一小口，也不爱吃。 “还没有熟透。”他小声说。 周围人却如获至宝，虔诚地对着小小蛇果拜了三拜，再切作多份，送进口中。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展现出如痴如醉的神态，很是夸张。 再过了约摸小半柱香，另有舞姬进殿，金光璀璨，椒兰香起，从各地送来的宝物被一盆一盆的端上神坛。明星荧荧，宝珠璨璨，极近奢靡，看得人面露呆滞。 几名舞姬虽是蒙面，万翎还是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妤澜。 不只是她，这四面八方里里外外，藏了不少修士。他们各有各的门路，看着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但底下都在伺机而动，等那传说中的神珠现世。 万翎低头抿了一口酒液。 再将桌上的一块水果拿起，递给了缩在她腿边的，直擦口水的辛芷。辛芷被她施法盖住了妖气，也知道这里修士多，便躲着不出来了。 周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有宫人拎着一小盒金墨，来一一为他们画上“神印”——就是额间那抹蜿蜒的印记。 画时还要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以显示自己对蛇神的尊敬。 斜对面突然传来个声音：“世子还养了个小宠呢？素闻世子风流善语，怎么今日这般沉默寡言？” 万翎怔了怔，小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说她。 怎么会有这样好事的人，别人爱说话便说话，不爱说话就不说话，关他什么事？ 这样想着，她微抬了眼朝那人看过去。 也是个算得上丰神俊朗的男子，睁着一双桃花眼，唇角含笑，眉目中隐有一种特别的神采，只是目光在万翎与兰朔之间看来看去，尤其是看兰朔，显得不太礼貌。 万翎没有搭理他，装作没听见。反手给兰朔夹了一口菜，伸到他嘴边，也借机用宽袖挡住了那人的视线。 “莺莺儿，尝一口这个。” 兰朔听得面热，听话地张嘴吃了。 万翎低下声音道：“一会儿若那人还看你，你就借酒醉，把脸挡了靠过来。” “那人怎么了？” “有些异样。” 两三句话过，她又是面色如常，自顾自地饮酒。 兰朔在心中纠结了小片刻功夫，下定了决心，随即呵气如兰，软软道：“郎君，我有些醉了。” 这一声“郎君”叫得万翎手心一麻，面无表情地将兰朔的脑袋摁在自己跪坐着的大腿上。 而后勾了唇，朝那人笑了一笑，不作言语。 斜对面那人将眉一挑，也淡笑不语，手中展开一柄桃花折扇，很是随意地扇了扇，终于是将视线转到了他处。 兰朔松了一口气，但眼下另是一种心猿意马，只好老实巴交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不敢随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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