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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星楼脚下一个趔趄，往前扑过去，他不像万翎那样幸运，直接嘭的一声倒地了。 万翎赶紧去拉他。 “哎哟......”他扶着额头，直直吸气，夸张地咧开嘴，“这地也太硬了！” 星楼拍开身上的泥巴站起来，道：“距离第六层还挺远的，我们现在走的是小道，得往大道去，让我想想，哎呀，我也几百年没有回来过了......” “星楼。” 星楼终于停止了自言自语，讪讪叹了一口气。 万翎道：“你为何能逃出被封印的魔域，为何一定要与魔主不死不休，现在又是如何知道魔主的确切位置？” 星楼神情闪烁，犹豫再三以后还是泄了气，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 星楼记事起，总会做一个梦。梦里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那是一个青年，长得很英俊，只是不曾见他开心过。 他不懂事时以为那只是一个梦而已。直到随着年岁渐长，他悄悄潜进了魔域的第六层。在看到魔宫的时候，他马上就意识到了，他梦中的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是他们魔域的主宰。 他那时没有名字，却有一身好魔骨。好奇之下他翻进魔宫，见到了真正的魔主。 那个晚上，他又梦见了他。 这次，魔主没有像往常一样忽略他，而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周围多了一个如同飘荡游魂般的存在。那双阴鸷锐利的眼睛，穿过了重重复重重的梦境，直直把星楼吓醒了。 从那以后，就不断有魔宫人来杀他。 他一路在魔域六层之中辗转逃亡。凭借着过人的天赋，一次次化险为夷。 后来，他就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被追杀。魔主忌惮他的存在，忌惮他的天赋。 他一向知道自己在魔修中混不好，时常发一些用其他魔修来说“无谓的可笑的”善心，干脆就想脱离了魔域。 侥幸逃出来，又顺着天水逆流而上，已经记不清他在天水中溺晕过多少回，又重新活过来多少回。 就在天水中沉浮的时候，他又在梦中看见了一些东西。 那位魔主置身不可言说的琉璃境，四面都是如琉璃般剔透的幻光，脚下是水面，又却是坚固如磐石的水面。 他听见魔主在对着空气说话：“天地不仁，魔为何不能做天地之主？你以为自己掌控一切，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要依从你的安排吗？” 星楼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可随即，虚空之中传出一道奇诡之声，辨不清方位，听不出男女，好像乱音繁杂，又尤其清晰。 看。 琉璃境中展现的天地颠倒，坍塌凹陷，又重新变回一个同鸡子般大小的黑球。
第87章 “什么意思？”万翎没有明白星楼描述的那副场景。 “简单来说, 那就像是一面水镜，给魔主展示了有可能的将来。”星楼凝重道，“我是魔灵子，可以在某些时候见魔主所见。” 那片琉璃境对魔主说的是, 若他执意要带领魔域踏上诸神天, 天地将倾覆, 这世上的所有都将会泯灭。 万翎蹙额。她想起孚翊先前说，神灵并非世上的至高者。星楼所谓的琉璃境主人，会是在神以上的存在吗？ 星楼在前头走, 又说：“我当时怕极了, 再也不想见到这些与我无关的画面，于是九死一生到了诸神天。爬出天河以后我就晕了过去，有一位神君救了我......” 万翎仔细问：“哪位神君？” 星楼张了张嘴，那个名字几乎呼之欲出，但又莫名想不起来了，尴尬道：“我忘了。” 万翎打趣他：“救命恩人的名字你也忘了？” 星楼闭上眼睛认真回忆了许久，还是没有想起来，只好继续说：“总之，我央祂将我身上的煞气封住，我就再也不会见到那些画面了, 魔主也不能再找到我了。虽然没了煞气，我变得倒霉一点, 但也算在人界快活地过了百余年。直到我听说魔域生变，才又重新回去。” 这一回去，就被封印在了归墟之底。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万翎沉思道。 星楼抬手摸了摸自己颈间黯淡灰色的印纹：“封印慢慢开始失效, 也许是那位神君陨落的缘故。我又看见了魔主，正好看见他从归墟间隙中逃出去。所以, 我才知道逃出去的路。” “既然如此，你大可以留在人间。” 星楼苦笑了一下：“可我是魔域人，有一天封印彻底失效了，他还是能找到我。而且，他的计划还在继续，我不想五界分崩离析，就想趁他虚弱的时候杀了他。可惜失败了。” 黑暗的甬道尽头，已隐隐有了烛火微光。 星楼道：“我最近又看见他了，就在第六层魔宫之中。凭我一个人可能进不去，所以在上面等了你们两日。” 万翎摇动萤火照亮面前的石门。 石门上刻着一个鬼面獠牙的魔首，额头上的眼睛张大瞪视他们。 星楼走上去，拨动了两次魔首上的三颗獠牙，就听轰隆隆的嘎吱作响，石门向内缓缓打开。 他指着里头向上的石梯：“那里上去是真正的入口，我不便现身，姐姐上去带神君他们下来吧。” 万翎点点头说“好”。 星楼没有跟上来，反手将石门合上了。 万翎浅色的衣角很快消失在石门渐渐关闭的缝隙之中，星楼松了口气。 他讪讪将袖子卷起来，道：“神君，她走了。” 星楼爬满纹印的手腕上，正攀着一条木蛇。 听他说完，木蛇慢慢游走到地上，自行变成了一堆碎木屑。 这是烛婴的傀儡。 星楼任劳任怨地蹲下身，用手心抄起地上的泥土，将那堆木屑掩埋起来，边埋边自语道：“紧张死我了。兰朔，就算你不盯着我，我也会带路的啦......” 虽然不知道烛婴神君现在与万翎是什么关系，但星楼心底，还是将他当成兰朔看。 怪不得他当初看不透兰朔的真身，早知道是神君化身，就不与他吵架斗嘴了。 - 那边，万翎爬上石梯，头顶果然出现一块刻着不知名文字的石板，不用多费劲就将它打开了。 这石板的上面连接的正是一处破败的石屋。 她走出去，孚翊刚好带着其他人闻声而来。 听她说完前因后果，众人便打算一道下去。 与星楼说的一样，这里的确是进入魔域的“正门”，至于星楼刚才带她走的，想来是低阶魔物长年累月挖出来的“偏门”。 石梯一层连通着一层，魔主现在将所有残存的魔物都召去了魔宫，才使得他们一路上没有什么阻碍，颇为顺利地到了第六层的石门前。 这里未经烈火焚烧，石门上的纹饰和最上面的几个字依然清晰。 孚翊道：“是魔文，‘入此门者永生’。” 朝听弦“嚯”了一声：“这魔主口气也真大，仙神都不能永生，他居然这样写在门上头。” 孚翊：“退后。” 众人乖巧地齐齐向后退了一大步。 孚翊偏头看了看，颇为无奈道：“万翎，你过来。” 诚然，万翎是被朝听弦一道拉着往后退的。 孚翊指向石门上两处魔眼孔洞。 “这是镇魔的神术，你且跟着我做。”万翎诧异地看向孚翊，后者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将这句话通过识海告知了她。 孚翊抬掌，手心中孕育出微茫的光亮。 万翎照做，再听他传过来的空灵神言，跟着默念，很快，她与孚翊手中的光亮变得如有实质，瞬息间打向石门上的魔眼。 石门忽然开始震耸，孚翊领着她往后退了两步，过不了一会儿，只听见门中金石崩开的声音，沉重的大门直直地朝他们面门砸过来。 它离得太近，眼看着就要砸到脸上，万翎屏住了呼吸，没动。 孚翊带她退后的距离不偏不倚，刚好与石门隔了半寸许，顺势带起的风将她两鬓的头发吹得荡了荡。 “做得很好。”她听见孚翊含笑夸赞道。 是夸她将术法学得很好，还是赞赏她坚定不移地选择相信他？也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与上面不同，第六层的魔域还维持着当年被封印前的模样。 用术法维持着的黄昏天空，曙色映满长街，将地上的石路都照得红光一片。 万翎环视了一圈，魔域的场景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原以为魔域会是哀嚎遍野，白骨成山的地域，不想这里看上去比人界的一国之都更加繁华。 除了遥遥黑山之上的魔宫。 那里的黑云压顶，仔细再看，才辨认出是围绕在魔宫上空不断徘徊的魔物，因为数量太多，又大多浑浑噩噩，才变成了一团又一团凝聚在一起的黑云，笼罩着整座魔宫。 孚翊定定看了一会儿，断然对朝听弦他们道：“那些魔物的魔气已经很淡，吾与万翎去寻魔主，这些魔物就交给你们了。” 众仙现出自己的法器，拱手齐声：“听神君令！” 大战近在眼前。 万翎掌心不知何时浸出了冷汗，提着袖子将浮光剑仔细擦了擦。 她与孚翊一前一后，来到魔宫前。 魔宫的宫门大剌剌地敞开着，里头发出的腥臭无疑昭示着这里是魔物肆虐的源头。 盘旋在上空的魔物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向下俯冲而来，众仙兵分二路包抄而去，一时之间上空传出激烈的碰撞声。 万翎没有抬头去看上方，紧紧跟着孚翊一块儿踏进了殿内。 重重复重重，魔宫的地势复杂，若放在往常魔物驻守的时候，他们断然不能如此轻易地在其中来去自如。万翎分神想到，也不知道当年星楼小小年纪，是怎么从魔宫中逃出生天的。 魔灵子的强大可见一斑，怪道魔主忌惮他。 此行堪称顺利，很快，他们就在宫殿深处，见到了魔主的身体。 那只能说是一具身体，却不太完整，一半是实体，一半笼在黑雾中。而那源源不断的黑雾，正是从上空的魔物群中来。 “星楼说的不假，他在借残留的魔物疗伤。”万翎道。 她话音刚落，脚下的地板忽然有了波动，像是变成了一滩厚厚的淤泥，要将他们吞吃进去。她纵身一跃，与孚翊各落在两侧的殿柱上，遥遥相对。 外面本该长久不变的天空忽然变了颜色。 红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暴怒的雷光与黑雨。 “孚翊！你没死？你也没死！哈哈哈哈——” 孚翊冷峻地看向魔主，那具身体是闭着眼的，若是他没有听错，这声音不来自殿上，而是四面八方，隆隆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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