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压迫使陆枝枝探出脑袋,抬眼就看到钟拂天人之姿,玉容在侧。 他微微垂眼,长睫自然垂落,覆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瞳孔中的其它情愫。 “你是灵魄?还是化妖?或者又是其它?” 却见陆枝枝的小脑袋缓缓撇了一下,“我……我亦不知。” 陆枝枝轻快眨了几下眼,见钟拂在听完她的话之后就无甚表情,陆枝枝心里对他有些捉摸不定。 也不知道卫莘将她交给了什么人。 任陆枝枝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钟拂乃是延华圣尊。 钟拂抬手,说了声,“得罪了。” 他的指腹便点上了陆枝枝的眉心,一瞬间万种波动在陆枝枝体内流窜,在陆枝枝看不见的地方,碧茎金色符文窜动,陆枝枝的眼眸在一瞬间化为金瞳之后,又很快阖上眼眸,再睁开眼的时候眼中平淡无奇一团浓墨。 钟拂的面上流露一丝惊诧,不过很快就收敛合入心中。 他探出手指,在陆枝枝眼前划过一道光华,然后抬手扶起了陆枝枝的下颚,见她有些茫然的上下翩跹起眼睫,钟拂愣了一下,很快回神朝陆枝枝勾了下唇。 “没关系,很快就过去了。” 钟拂的话甫一说完,陆枝枝就晕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一睁眼就是在软榻之上,雪兰的纱幔轻柔,陆枝枝坐起身子,低头一看。 呀。有腿了。 两条腿白条条地压在艳色锦缎上,身覆白云裳,红的红,白的白,陆枝枝乍醒,此刻分外鲜妍美丽。 陆枝枝才不会知道自己因何化身成人,拨开纱幔,陆枝枝就看到正坐桌前的钟拂。 她第一次清楚看到钟拂的容貌,她慢慢坐在床缘,两只脚空空如也,晃荡在床前。 她从前从没见过钟拂,也把握不住钟拂的脾气秉性,先前他的一番动作,已让陆枝枝知道钟拂修为深厚,并非是顾未晞那样的纸老虎,陆枝枝不得不对他心颤防范。 外面应该是黑了,见钟拂坐在桌前,对灯执朱笔,在点拨勾画什么东西,由他的角度去看,余光应当能看到清醒的陆枝枝,但是钟拂没有动作,陆枝枝亦不敢主动问讯。 直到一条游蛇不知何时爬上了陆枝枝的床。 异响声早就落入了钟拂耳中,但他不动声色,只是慢慢撇下笔管,静静等待陆枝枝的声音传过来。 又是几声猛烈的“嘶嘶——”,但是陆枝枝还是没有惊吓叫唤,钟拂有些担心,他迟疑的偏过头,目光才触及陆枝枝的白衣白裳,却见她用扯下的纱帐的细条卷着银红游蛇的七寸。 见它惊慌乱颤,却见她神采飞扬。 钟拂一下子沉了面色。 陆枝枝见状,愣了一下,随手一甩,将游蛇抛到了旁的地方。 “有蛇!” 迟来的惊呼一声,让钟拂挑了下眉。 偏生陆枝枝还做出心惊胆战的模样,眼神凄迷的看着钟拂,“我害怕。” 钟拂挥指之间,一道灵力飞出,银红的游蛇立即消失在了地上。 继而默默的看着陆枝枝,抿唇不语,直到陆枝枝在手足无措之中踮起脚尖,向他走过来,钟拂立马绷紧了脸。 “大人。”陆枝枝踮着脚,手背在身后,抬眼眸光明亮地看向钟拂。 她哪里知道钟拂是什么人,只管一声大人,目前看来对方并无恶意,陆枝枝自然大着胆子上前。 在陆枝枝眼中,钟拂看她的眼神,就是希望陆枝枝自己过来找他。 “谢谢大人助我化形。”陆枝枝言简意赅,向钟拂道谢。 灯影重重叠在钟拂的身上,玄青衣袍上显露银鹤展羽之姿,钟拂没有回应陆枝枝,只是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只是不知道大人为何要这么帮我?” 陆枝枝顺势向钟拂提问。 岑荒夜凉,陆枝枝站在地面上已然感受到了近似冷月一般的寒意。 钟拂眼皮都没抬一下,“自然是有用到你的地方。” 闻言,陆枝枝如见惊喜地一般笑了一下,说的这话,真像是一位高深莫测的修士能说出来的。 但是即使如此,钟拂也没有说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帮她。 白莲花好看是好看,就是耐不住化形离不开本体,还没腿脚,如今成人的好模样,陆枝枝已经很满意了,至于钟拂是为了什么,陆枝枝暂先将之压在心底。 有句话叫“日久见人心”,眼下钟拂才不是陆枝枝最关心的事情呢。 她在想卫莘。 仔细想一想,卫莘这个小可怜不像是会将她丢弃的人,那她是因何才落到钟拂的手上? 柔软透亮的一双绣鞋蓦地出现在陆枝枝眼前,打断了她的思绪,陆枝枝抬眸静静看着钟拂,然后在对方的眼神的鼓励下,陆枝枝慢慢抬起脚,伸了进去。 绣鞋不似看上去的那般冰寒,进去就是柔软温和的滋味,鞋面上的水莲花开的温婉,一瓣一瓣花叶明晰,就像是真的一般,陆枝枝几乎能看到它底下的水波在动。 她朝钟拂笑了一下,对方没什么表情,很快转身去处理还没有解决的岑荒事务。 钟拂没有要禁锢陆枝枝的心思,看她自由自在,看她逐渐显露心性,过了几轮日月之后,陆枝枝才明白钟拂待她的态度是什么。 小宠。 万宁宗长老门下的某位亲传弟子,曾养过一只孔雀,任它飞天入地,任它胡作非为。 这和钟拂放任她将城主府糟蹋地一团乱,又有什么区别? 时间长了,钟拂就算是刻意隐瞒,又怎么能将处心积虑打探的陆枝枝糊弄过去。 自从在侍奉在这里的人口中,知道此处是岑荒城主府之后,陆枝枝就隐约猜到了钟拂的身份,无非就是那位和师尊齐名的岑荒的那位延华圣尊。 说不心惊,倒是假的。 只是陆枝枝在心慌害怕的同时,对钟拂还打起了别样的心思。 “大人,吃糖。” 陆枝枝伸手将荷叶糖递给了正处理岑荒事务的钟拂面前。 对方手中的笔顿了一下,在陆枝枝第二声的“吃糖”催促下,钟拂磨搓着指腹,将笔管架在了笔山小枕上。 他轻轻捻起一块较小的糖膏,清新凉爽又微苦的荷叶清气闯入他的鼻翼。 味道着实奇怪,钟拂想,他大概是不会再尝试第二次了。 他不动声色皱了一下眉,很快展开,对陆枝枝正色说道:“出去玩吧,大人还有事。” 说着,他指了指面前的三千文书,陆枝枝眼眸弯弯,好半天才点点头。 见她绕过圆月屏风,走出去之后钟拂才重新提笔看着面前这封来意不明的书信。 然而陆枝枝的心思还在他身上,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离开,在踏出房门不久后,陆枝枝嚼了一颗荷叶糖,又贸然闯了进去。 白云霓裳如荷瓣飘落,陆枝枝哒哒几声,蹭到了钟拂的面前。 面容含笑,轻薄的嫣红在侧,显得秾丽非常。 “糖太多了,吃不完,吃糖。” 这回钟拂抬眼看她的时候,眼底闪过的不耐被陆枝枝捉到个清清楚楚。 她的心一沉,或许钟拂待她的宽容态度,恐怕也仅限于此了。 已经准备承受来自延华圣尊的火气了,陆枝枝撇下笑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一看钟拂,等到他沉声沉气对她说:“大人再吃最后一颗,可好?” 言外之意,就是钟拂希望陆枝枝这是最后一次来叨扰他了。 陆枝枝见钟拂的修长直接越过她手中的罗帕,捻起一颗荷叶糖,慢慢放入口中,唇齿之间传来一阵一阵让钟拂感到不适的清气。 他强忍住难受的滋味,淡淡抬眼,对陆枝枝轻声慢语,“大人已经吃了,这下可以去玩了吧?” 内里藏着的一股轻轻柔柔的味道,陆枝枝敏锐察觉到那是“哄”与“诱”。 陆枝枝学着钟拂的动作,慢慢将荷叶糖塞入口中,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在两三步越到屏风后时,陆枝枝想了想,顿住脚步转身侧过头对钟拂说: “对了,大人,可以叫我枝枝的。” 趁着钟拂还未继续给出反应之前,陆枝枝离开了。 许久之后,钟拂收回了目光,他亦没有心思在继续看下去了,起身越过案桌,探手俯下前方的一池水,钟拂偷偷摸摸将陆枝枝的灵息放了进去,里面是白莲花的灵息在滋养,他能感到其中流动着一种未知的生命力量。 陆枝枝还不知道钟拂干的好事。 她一边磕着糖,一边走在城主府中蜿蜒曲折的走廊上,在廊腰拐口处突然撞上一个人,将陆枝枝的荷叶糖都从手中的绢帕中撞飞了出去,耳边是年轻女子轻盈曼声的怒骂。 “你是什么东西?没长眼吗,没看到我站在这里吗?” 闻言,陆枝枝淡淡将糖块推入口中,甜津津泛着淡淡苦涩的味道一瞬间冲刷陆枝枝的口舌。 她卷着糖块,抬眼看向说话的女子,其实仔细听着,这声音还有些耳熟,再一看她,陆枝枝朝她微微笑了下。 原来是那个被沙化蟒吓晕过去的苏若妩,苏姑娘。 苏若妩满脸纠结地拍着衣服上沾着的糖星子,一边语声怨声怨气,“真是无礼,撞到人了还不道歉,城主府中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喂,还不快些向我道歉!” 陆枝枝目光越过苏若妩,落到她身后所在之地,见有人走了过来,陆枝枝很快向后退了一步,突然的“哎呀”一声,将苏若妩整的一愣一愣的。 “好痛好痛,我的胳膊……” 泪水就像是流泉,在陆枝枝眼中说来就来,她掀开眼皮,浓浓的水汽就聚集其中,紧接着她在苏若妩震惊的目光之下,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碰瓷第一人——陆枝枝。 她捂脸呜呜哭,脊肩一颤一颤的,犹胜荷叶上的滚圆珠露。 苏若妩一时迷茫。 “你,你这是做什么?”
第8章 、第八瓣白莲花 “我又没有欺负你,你哭成这个样子是给谁看的?” 苏若妩心中腾起一股闷气,源自陆枝枝此刻的装柔装嫩,一瞧她柔弱无辜的模样,苏若妩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她从没想过自己竟会碰上这种事情。 她往后退了两步,再去看陆枝枝,见对方凄凄哀哀,泪珠子挂在纤长的眼睫上,一颤一颤地如同霜露垂落。 像是落在了苏若妩心田里,害得她手足无措。 就在苏若妩心慌意乱之间,身后慢腾腾响起的脚步声让苏若妩又是一怔一愣。 陆枝枝的目光越过苏若妩,径直看向来者,面上的神情变得越发凄惨难言。 来人身形高挑,面容清俊,陆枝枝从未见过这人,但不知怎地,她看他总有些面熟,再仔细想一想,的确是从没有见过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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