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师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摘除眼镜认真看向她。 “决定好了吗?” “……” 没有,要不我还是走吧。 “一旦正式进入修书这个行业,那就要做一辈子。” 苗六溪瞳孔一震。 “不能退休吗?” 这话逗得裴老师一笑,他解释道:“是因为,你如果接触了这个行业,就再难有心思去做其它的了。” 苗六溪:哦,那我还是考虑一下吧。 但她没好意思说。 裴老师:“修一本书,可能要花上好几年。” 苗六溪觉得他说的不对。 《赫胥史》的上册不是才修了半年吗? 而且看样子,“下册”也快修完了吧。 她正想到这里,就看见裴老师捧起身前的《赫胥史》,展示给她看。 苗六溪走上前,忍不住想摸一摸。 但她知道这本书籍,脆弱得跟豆腐一样,根本不能随意触碰。 她收回了手。 裴老师:“想不想跟我们一起修书?昨天桃子还在跟我夸你,说你的技术比她还强。” 苗六溪脚趾抓地,小声逼逼:“那不是夸,那是扯。” “什么?” “我平时看大家修修补补的,所以学得比较快,桃子姐教得好。” “不是所有人看一眼都能学会的,你很有天赋,六溪啊,我还是希望你能加入修复组。”裴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保险箱上的透明展示柜,“修一本书,就可以揭开一段历史,你看上面那两块玉石,如果不是因为修书,我们可能都还不知道,它其实是一对生物肋骨。” 苗六溪的内心忽然一紧。 她看向那个透明展示柜。 她知道,里面躺着的那对肋骨,其实是贺楼生的。 这段真相,也会出现在《赫胥史》里吗? 苗六溪:“我可以近距离看看它吗?” “去吧。”
第40章 小小的方形展柜特别精致。 哪怕是颗普通的石子,摆放在其中,都能被瞬间拉高档次。 何况,里面躺着的是一对玉骨。 它琳琅高雅,仿佛一位纤尘不染的矜贵璧人。 这会儿正好裴老师出去倒茶水,苗六溪才离它更近了一些。 她怔怔站在这对玉骨面前,伤感油然而生。 想起贺楼生好歹也是一族君王,却不知到底遇到过什么劫难,竟会被这般对待。 “你一定也受了很多苦,对吗?” 假如这对肋骨,真是由李沐后代送过来的…… 那会不会是他对贺楼生的报复? 李沐的后代子孙想去复仇,结果却被反杀?所以赫胥国才会被灭? 《赫胥史》被送进古籍中心,是不是他们刻意为之? 想到这里,苗六溪回到工位上,打开《赫胥史》的最新存档资料。 原来不知不觉,这本古籍已经修到了第十张书叶。 她点开最近完成的一张书叶,认真地上下扫视。 歪歪扭扭的古文当中,只有“生”字最为显眼。 苗六溪认不得其它文字。 对她来说,上面满篇都是贺楼生。 她依旧像之前那样,一笔笔抄下上面的文字。 最后临走之前,苗六溪对裴老师说,她愿意加入修复组。 . 苗六溪打包了很多材料工具,准备自己在家试着先弄一弄。 虽然同事们都很乐意帮助,但她也不好总麻烦别人。 苗六溪一进门,就在客厅发现了闲得要命的贺楼生。 这人仿佛是退休在家享清福的老头。 除了看报纸和看新闻,好像什么也不感兴趣。 哦,他还搞整容。 书上说,老人一旦清闲惯了,就会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处,会抑郁。 为了不让他闲着,苗六溪从厨房搬来搅拌器,对他说道:“给你展示一个绝活。” 贺楼生:“?” 苗六溪指着他手里的报纸。 “你先把它撕了。” 贺楼生:“???” 他不干。 他把报纸藏在身后。 苗六溪不满咂嘴。 屋里放着这么多看完的旧报纸,又不拿去卖,留着干嘛。 这人什么老古董。 但对方不肯配合,苗六溪只好拿出从单位带过来的皮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最后交给贺楼生,重复道:“把它撕了。” 贺楼生接过皮纸,毫不留情地将它撕碎。 撕、碎、了…… 染上颜色,都可以直接当成肉沫炒来吃的那种碎。 苗六溪:…… 搞成这样还怎么补! 她叹一口气,重新寻来皮纸,又随便写上几首唐诗,就自己咔咔撕了起来。 一张千疮百孔的页面,就这样被制作出来了。 苗六溪将破损的纸张平整放在竹帘中,又把它们摁进水里完全浸湿。 她一边忙着一边对贺楼生问道:“你能帮我做些纸浆吗?” 贺楼生默许,从袋子里翻出了好几张手工纸。 他发现袋子里物品蛮多,什么毛笔、镊子、针锥以及刀子什么的…… 贺楼生隐约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撕碎它。”苗六溪提示道。 这回就不用心疼了。 因为用来做纸浆的手工纸,原本就是要给它咔咔剪碎的。 苗六溪一步步引导他。 在搅拌机里放入水和撕碎好的手工纸,将它们混合打成纸浆。 一阵尖锐刺耳地“嗡嗡”声,在几分钟后终于停止。 苗六溪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先把心里的事情告诉他。 “贺楼生,我要开始修书了。” 她所说的“开始”,并非只是现在,而是未来的每一天。 苗六溪发现,贺楼生手上的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会儿。 当初去云蓝村寻找补纸的时候,她就跟贺楼生说过,有人正在修复《赫胥史》。 那时候她还没有参与太多,更不知道那本古籍对于贺楼生来说,真正意味着什么。 虽然现在也不能完全猜透,但苗六溪之所以选择告诉他,是因为不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揭开他的故事。 反正迟早都会被揭开的。 “我要修的那本古籍,有你家乡的名字,”她看了看他的反应,淡然说道,“上面还说,你是骷族的君主。” 对方死亡一般寂静。 苗六溪也没再继续讲了。 她拿起滴管,在破碎的纸张上面滴入纸浆。 那些残损破洞经过于她的手,都被一一填满。 苗六溪忽然停下。 她又再次开口:“贺楼生,我跟你做个约定,无论里面有多少关于你的故事,善或者恶,我们以后都是好朋友。” 苗六溪没有抬头,眼皮也未曾掀一下。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苗六溪:…… 他为什么不说话啊? 也不换回人身。 这样搞得沟通很有障碍啊。 苗六溪猜不透他。 但还是忍不住,缓缓抬起头。 那张小骷髅脸,无辜得像一只被遗弃的猫。 苗六溪:…… 他把李沐挂在石柱上的时候,可不是这种神态。 他干翻赫胥国十万人的时候,也不是这种神态。 明明是缺心少肺的衣冠禽兽,装什么小可怜。 苗六溪没管他了,继续忙着手上的活。 而这时对面忽然发疯,竟一把抓坏了她刚补好的纸张。 苗六溪:“有病啊!!!” 就知道! 这禽兽就是个装病装哑的白切黑! 疯子!有病! 贺楼生有病归有病,但一日三餐还是不会忘的。 晚上他订好了饭菜,却不见苗六溪出来。 微信消息也没有回,他以为苗六溪被自己活活气死了。 贺楼生轻轻推开她的房门,发现她四仰八叉地睡觉。 看了下时间,现在才到下午六点半。 如果她现在就睡着的话,那半夜肯定会爬起来熬通宵,然后第二天有气无力地去上班。 贺楼生走进去拍了拍她的肩头。 差点被对方骂死。 “自己吃饭别叫我!” 苗六溪继续闷头大睡。 即便是在睡觉,她也还记得贺楼生辣手摧纸之仇。 贺楼生倒是无所谓被骂,非要折腾她起床。 后来苗六溪忍无可忍,直接从床上弹起来,怒吼:“不要吵我了,昨晚一天没睡!” 贺楼生:…… “看什么看?还不都怪你。” 贺楼生:是是是。 “出去。” 贺楼生:好好好。 二十分钟后,贺楼生再次开门进来。 果然,她又将被子踢下了床。 头还沉沉地压着手臂,到时候要是骨折了,可别哭着来求人。 贺楼生捡起被子,好端端给她盖了回去,又将那只手臂小心翼翼移出来放好,换成抱枕给她垫着。 原以为至少能管个十来分钟,但贺楼生发现还是高估了。 她这状态仅仅维持了五秒。 右腿一迈,被子被踹。 左腿一伸,人枕离分。 贺楼生无奈摇头,只能上前重新给她整理。 结果刚一转身,那人原本并拢的双腿,又开始分叉了。 他不厌其烦,仔细掖好每一处缝隙。 她孜孜不倦,疯狂在床上翻山越岭。 五六次回合之后,贺楼生受不了了,直接取来针线把被子四周缝严,将她牢牢封在里面。 贺楼生:皮。 . 第二天清晨,贺楼生刚起床,发现门居然打不开了。 他拼命摇晃门锁,但却怎么都推不开。 贺楼生:怎么回事? 此时,苗六溪正在客厅里吃着三明治。 表情非常淡定。 她小指上套着一把钥匙,时不时地转着玩。 不一会儿,微信消息响起。 【贺楼生:开门。】 【苗六溪:[/微笑]】 【贺楼生:开门,不然你没早饭吃了。】 苗六溪将手上的三明治拍给他看。 怎么,缺了你我还会饿死? 【贺楼生:这个昨晚掉地上了,非常不干净。】 【苗六溪:将就。】 【贺楼生:不能将就,吃坏肚子要上医院的,开门,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苗六溪:多大点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贺楼生没再回复了。 他好像放弃挣扎了。 也罢,苗六溪洗漱收拾完,准备上班。 应该是被贺楼生听到动静,微信消息再次响起。 【贺楼生:你不会打算把我关到下午吧?】 【苗六溪:不,下午要请同事吃饭,晚上吧。】 【贺楼生:这么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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