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原来真有和我一样的人吗?我从前虽然这么猜过,但总不敢多想。因为潜意识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而那桩不可能,现在竟真的实现了。 “你,这句话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认识我?” “终于肯好好听我说话了?”他像是安慰,“我认识你,你叫阮笙,而我是秦萧。我们认识很久了,这一次来这里,我也是专门来找你。阮笙,和我走吧。” 2. 从前推拒的理由不再成立,取而代之的,是我心底渐渐升起的希望和期待。有的时候,意外是一个不好的词,但就于此刻,我实在觉得它好,好得不能更好。 真的有人和我一样,是一个世界的。 当天晚上,我们离开了小村附近,没有再碰见什么鬼打墙,走着走着,就那么出了去,顺利得我几乎以为原本一再被困住的那些时候,都是幻觉。 转头,望了眼身侧的人。秦萧。他好像很厉害,也很神秘,叫人看不透。 可是,偏又让人感到安全。 走着走着,我眼前一黑,脑袋忽然有些晕乎。下意识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在扶额时候,我余光看见一团白雾自身前飘走…… 嗯,怎么又是一团白雾? 没来得及疑惑太久,我便看见秦萧一惊,很是着急似的伸手想要捞回白雾。可那盏天边不知何时出现的星烛,它像是有着特殊的引力,直直将白雾吸附过去,任秦萧怎么动作也弄不回来它。 “那个是你掉的?”我扶着头,“我上次也看见一团来着,不知道为什么,每看见它一次我就晕一次。想来,我大概看不得白乎乎的东西。但看你这副模样,它很重要?” 秦萧侧过身来望我,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有些严肃。 “为什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他垂下眼睛,忽然握住我的手,“走吧。” 我一愣,本打算甩开,可是夜里太凉,他的手上却有阵阵暖意传来,不过就握了这么一小会儿,我便散去了一身寒气,甚至连头都不晕了。 然而,握个手就能治头晕这件事情,说出去怕是没人信的。 这里地处偏僻,没有灯火,只要月亮不出来就没有光,前后左右,我什么都看不见。再加上大概是我眼神不好,若非秦萧一直在给我指路,我很难知道眼前有什么,而一旦走过,身后的黑暗便和身前的未知融在一起,凝成坚固的板块。 这种感觉,就好像泼墨画上走着,我和秦萧就是破开浓墨的水。除却走过的地方稍稍能看清楚,其余便都是虚空一片。仿佛这条路,只有在我脚下踏着的一小块土地是真实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你真的认得清路吗?” 秦萧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轻松到甚至还能开出个玩笑来,完全不像我,走在这片地方,心里紧张得很。 他一本正经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像是真的似的:“原来的虚境该是塌了,现在不是我在给你领路,是这条路在带着我们走,我也不晓得接下来会去到哪里。但只要还在这里边,总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我在心底翻个白眼,后边一点震感都没有,好好的村子,哪里会说塌就塌?还有,什么叫这条路在带着我们走?不认路就不认路吧,说得这么高深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前边不是什么好地方的?” “我猜的。”他顿了顿,言语里忽然生出几分不安,“你摸摸自己的手腕,上边有没有一根细绳?” 我依言摸了摸:“呀,没有。” 秦萧一顿,声音里透出几分无力:“另一只手。” “有。”我确认完毕,连忙又抓上他的手,“怎么了?” 这时候,他的声音不知道哪个地方传来,虚虚实实,里边承着满满的焦急和担心,却是越来越远,远得让我心慌。模模糊糊,似是在说什么「不要摘下它,等他来找我」。 可此时的我完全没有心思理会他那句话,寒意由我的手指处直直传来,激得我的脑子都变得混沌,双手双脚颤个不停。 如果说秦萧随着那个声音渐渐远去,那我牵着的这个人,他又是谁? 3. 抱着这样说不出的惊恐,我甩开那人的手,却不及防被他一推,就这么跌下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万丈高崖。 冷风如刀在我的脸上割开无数道口子,我坠入无边的黑暗。有枯萎的星子从我身侧掠过,星尾拉出的长线映在我的眼睛里,光色极强,闪过时候,留下烧灼般的疼痛,我忍不住闭紧了眼睛,痛呼出声—— “啊——” 伴着这声惊叫,我从哪里一下坐起身子,冷汗湿了衣衫,额发贴在脸上,手指紧紧揪着心口处的衣领,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等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我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周遭的不对劲。 大抵是刚刚醒来,眼睛昏花,看不清楚,可就算这样,也足够我认清周遭景象。这不是哪个悬崖下边,也不是什么荒郊野外。 这是一间房内,虽然有些破旧,但比起我曾经栖身的破庙,实在是好太多了。 可是,没有人会因为这样奇怪的事情而高兴起来,即便可以被说成大难不死。我虚着眼睛打量四周,拳头攥得死紧,随时准备应对什么突发状况。 等等,我和秦萧该是一起遇上的意外,那么他呢?对了,还有……手绳! 我一惊,摸摸手腕,上边的绳子散出很淡的温度,让人安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出现在手上的,可那人不在,我也没办法问他,只是为着这个松一口气。 掀开被子下了床,我的脚下一片冰冷,是这时候,我才发现,地上满是水渍。但我低眼,却依然什么也看不清。 怎么会这样?! 我有些慌,将下嘴唇咬得死紧,摸索着走到门前,打开,入眼唯有一片刺目白光,而外边世界全都只剩下隐约的轮廓影子,深深浅浅一片,半点也不鲜明。 “我的眼睛,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为什么……” 恰时,转角处有动作迟缓的老人走来,她的动作很慢,嘴里却不停对着我在念叨。 “哎哟,你怎么下地了?乖乖,来,回房歇息……” 避开她伸出扶我的手,我警惕着努力想看清楚她:“你是谁?” 老人家明显地一愣,随后一巴掌拍上我的脑袋,瞬间就把我拍懵了。如果打我这一巴掌的是原来小村里的任何一个人,我一定都会毫不犹豫还回去,可偏偏不是。 于是我只能傻着眼站在原地…… 这,这个老人家,当真是老当益壮、白首不让须眉。 “你这瓜娃子,睡傻了还是怎么的?我是谁?我是你姥姥!” 虽然不便和老人家还嘴,但我心底始终是疑惑的:“姥姥?” 老人家秒速转变回之前和蔼的模样,满脸关切:“哎,乖孙女儿,赶紧回去休息。你说你,平时放羊赶驴都好好的,怎么就昨个晚上出了事哟?” 虽然心底不解,对着这处境我也有些反应不及,但现下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我的头很疼,眼睛看不清,这又是个陌生的地方,我便是想走也走不出去。 “我出了事?”虽然别扭,也还是任着老人家扶上我的胳膊。 快速的做出些思虑,我决定,索性就呆在这儿等秦萧来寻我了,左右他也说过要我等他,说过,他一定会来找我。 “你还敢提!”听了我的疑问,老人家一下子又切换成了暴怒模式,“脑袋被驴揣出那么一大个疙瘩,还出那么老多的血!差点没吓死你祖宗!我差点就给你买棺材了你知道不!” 被这一通吼之后,我明显的脑子不够用了,原来伸出打算摸头的手半路转成揉耳朵。 难道,我真是因为被驴踢了,才头疼的? “哎哟你是不知道,当时可吓坏姥姥了,姥姥只有你这么一个孙女,你可不能死得这么早,让姥姥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我僵硬着脖子转向旁边,正巧看见姥姥抬着手在抹眼泪。 一时间,有一种我是不是还没醒的感觉。 面上带着浅笑安慰着老人家,在心里,我却已经被吓得蒙圈儿了。 好、好奇怪的地方…… 秦萧,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姥姥扶着我在房间门前停下,嘱咐了许多,语气里都带着满满的慈爱。 “乖孙女儿,你快去休息吧,多睡睡,姥姥就不进去了,等吃饭时候再来叫你。” 虽然也有在心里吐槽,虽然知道,她不是我姥姥,但至少这一刻,我是真的觉得有些暖。想起曾经被村民追打至头破血流,再比起这位老人家,连我头上被踢出一个包都觉得心疼……莫名的,我就想哭。 甚至比秦萧对我说什么「我和你一样」的时候,更加想哭。 “姥姥不进来吗?” “不。”老人家嫌弃似的往地上一瞥,“你瞎啊?没看见灶房漏水漏到了这个房间吗?地上湿哒哒的,还有油……啧啧,但是反正你的脚都湿了,还是赶紧进去,别瞎墨迹。” “……”我方才,是因为什么觉得温暖来着? 4. 但不论如何,我就这么在这儿住下了,也慢慢接受了自己有这么一个酷爱「变脸」的姥姥。接受之后,觉得也还好,至少当下,有人真心疼我。 我也曾为此疑惑,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落入另一个世界似的?也因自己身体的异常而担心,时刻害怕,哪个时候就要变回骷髅,惹人厌憎。也会想,他是不是不会来找我了。 可是,想不通的东西,想得再多也没有用,而那些我所担心的,也暂时没有出现。那么,即便这一切本都不属于我,至少这一刻,就这么过吧。 总好过日后要因为自己多心、时刻不曾闲适而后悔。 只是…… 择着菜,我坐在板凳上,想起昨晚上梦到的东西,觉得奇怪。 于是一边摩挲着手绳,一边不自觉念出个名字。 “因敛……” 梦里的人,我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但除此之外,什么都记得分明。我梦见自己是个神仙,在一处大殿呆了上万年,只为照顾一尊不能视物、地位却很高的神仙。我好像喜欢他来着。 这时候,手腕处似有幽光微闪,我低头,却只看到手边木盆里粼粼漾起的水波。 啊,今天的太阳果然很大,连这盆里的水反出的光都能晃人眼睛。 “还没择完?” 姥姥从门后探过身子,吓得我择着的菜一下掉进水里,溅了我一身。 “这丫头怎么越来越笨手笨脚的了。”姥姥走过来,生生把我从小板凳上挤开,“算了算了,这里用不着你。家里的笤帚坏了,赶紧去市上买一个,晚了就要关了。” “好。”我擦擦手上的水,正准备出门,却忽然想起件事,“姥姥,钱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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