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李秋庭追问,“我对你来说,也只是工作而已吗?” “一开始确实是工作,毕竟你可是天命眷顾的未来皇帝,可不能出岔子。”燕月生被追问得有些窘,“但人是会变的。” “那如果我不能成为南齐皇帝呢?假如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子,你还会保护我吗?”李秋庭声音干涩,“如果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你会杀了我吗?” 燕月生久久注视着李秋庭的眼睛,忽然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李秋庭一惊:“没有。” 他否认得太快,燕月生若有所思看他一眼,但并未继续追问下去。最后她耸耸肩,捧着李秋庭的脸在额头上亲一口。 “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杀你。”燕月生松开手,“只要你还是李秋庭,我就会一直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如果是你亲自动手的话,我没关系的。李秋庭想。但他说出的却是另一句话。 “你保证?” “我保证。”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下落不明 春天还没过去, 六皇子忽然病了。这病来得蹊跷,太医院联手会诊,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然而李秋庭一日日虚弱下去, 也是不争的事实。南齐皇帝来探望儿子时, 李秋庭欲起身行礼,结果上半身晃了晃, 险些滚下床。 “还是躺着吧,别起来了。”皇帝握着李秋庭的手,难得流露几分慈父的温情, “怎么忽然病成这个样子?太医院怎么说?” 一旁侍奉的太监忙回道:“太医说这病古怪, 好在病势尚浅, 暂时不碍事。需要每日静养, 不能太过劳碌。若是熬过夏天还未加重, 便有两分可治。” “那就好。”皇帝给李秋庭掖好被子, 神情温和, “一应起居有什么缺的只管派人和朕说, 告诉太医不拘付出什么代价, 一定要治好他。” 不等皇帝离开六皇子院子,流言已传遍皇宫的大小角落。从前皇帝厌弃了六皇子,宫人拜高踩低,也不会给李秋庭好脸色瞧。如今六皇子一病,陛下反倒对他上了十二分的心。伶俐些的联想到年前国师的话,断定陛下一定是动了易储的心思, 不敢再如从前那般怠慢,曾被扣下的用度流水似的进了李秋庭的院子。 只是六皇子对此不太领情。他婉拒了皇帝给他宫里塞人的建议, 说是人多吵闹, 房里只留了两个夜间轮流值班的小太监。皇帝本也不是当真关心他, 被拒绝后不再劝。坐了一会儿,皇帝说他要看奏折,让六皇子好生养着,起身离开了。 “被父亲关怀的感觉怎么样?”燕月生从盘中取一只橘子剥开。 “不怎么样。”李秋庭坐起身。他面色依旧苍白,却没了先前病恹恹的疲态。宫中人人皆知六皇子缺衣少食地过了七年,以为他此次生病必是幼时埋下的祸根。然而实际上燕月生把李秋庭养得吃嘛嘛香身体棒,远比娇生惯养的太子健康。 “为什么要我装病?”李秋庭问,“我不需要他假惺惺的关怀。” “你如果不生病,他才真是要疑心了。”燕月生分一半橘子给他,“你三皇兄最近运气可是好得很哪。” 半月前太子李秋寒脚滑掉进湖里,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救回岸上;九日前太子房中饭菜毒死一只偷吃的猫,同样吃了酒菜的李秋寒却安然无恙;两日前李秋寒狩猎时不慎从受惊之马的背上摔下,除了擦破点皮外毫发未伤。 “难道不是你的手笔?不然他哪有这样好的运气。” “救他是我的手笔,害他可不是。”燕月生眉眼弯弯,“你父皇以为李秋寒成功借走了你的气运,正在想方设法证明这一点。这时候你不装病,他马上就会用同样的手段来试探你,你也不想被人推进湖里吧?” “我会游泳。”李秋庭面无表情。 “只有看见一个虚弱的你,你父皇才会放心,觉得他重金请来的道士确实起了作用。你病得越重,他越会担心你,担心你死后太子借不到足够的气运,越发会对你好。” “我不需要他的好。”李秋庭说。他早不是当年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父皇青眼的孩子,他想要的只有一个人对他好。屋中这些赏赐并不能弥补他幼时的失望,李秋庭不再寄希望于他人一时心软的施舍和弥补。他想要什么,必定要堂堂正正亲手抢过来! 燕月生宽容地将这理解成孩子的叛逆:“那就不要,全都给我好了。”反正她不嫌东西多。 皇帝离开时说有奏折要批,这不是假话,却不是全部的真话。西陵战报今早刚送进南齐京城,与战报一起来的还有北齐的求援信,这两样东西可比奏折重要得多。六千战马,三万锁子甲……婉宁公主的嫁妆并非不求回报,如今便是北齐索要酬劳的时候。按照两国八年前订下的盟约,南齐在北齐遇到危险时需要派出两万兵马千里相救。 “这未尝不是我们的机会。”李秋寒说,“如今北齐内有叛军外有追兵,内外受困疲于奔命,眼看气数将尽,即便我们派出兵马前去救援也回天乏术。但如果我们按兵不动,北齐必定会亡于草原骑兵铁蹄下。到时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吞掉北齐大半版图。到时天下没有北齐南齐,只有李家的大齐。” 两月前南齐皇帝立三皇子为太子,许他参论朝政。如今李秋寒神采奕奕立于座下,半点看不出他这半月既落水又落马还被人下毒。闻得太子此言,殿中官员有的面露赞许,有的只是摇头。 “你以为朕不想这么做么?”龙椅上皇帝不见半点喜色,“可李时昭信中说如果七日内看不见南齐援军,他会立刻向西陵投降,和那帮草原蛮子联手攻打我们。” 李秋寒一凛:“如此一来,李时昭便成了李家的罪人,他敢吗?” “他怎么不敢?”旁听的国师穆朗嘲笑,“如今北齐危在旦夕,左右他都是千古罪人,当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 “所以他宁可将国土拱手让给蛮夷,也不肯顾念一点同宗之情?” “我看殿下方才舍弃北齐的架势,也不像顾念同宗之情的样子。”穆朗语气轻佻,“我差点忘了,做了北齐女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殿下。将妻族吃干抹净后还要隔岸观火,想要榨干他们最后一滴血。婉宁公主如果知道这件事,恐怕不会高兴吧?” 太子面色阴沉下去,他与金楚音成亲不到二月,按理说正是新婚夫妻如胶似漆的时候。然而他还记着金楚音被妖魔掳走的事,最后虽成功入了洞房,但他总疑心金楚音被掳走后失了贞洁。圆房当夜金楚音没有落红,李秋寒越发开始怀疑这一点。即便金楚音再三解释甚至发了毒誓,李秋寒依旧不愿再碰她一根手指。 “既然李时昭把事做绝,我们也不必给北齐留情面。”李秋寒凛然回答,“父皇,婉宁公主如今还在我们手上,正好可以作为我们拿捏北齐的人质。如果李时昭敢派兵攻打我们,我们大可先杀了金楚音祭旗!” 话音未落,李秋寒浑身一凉,极强的杀意从身侧猛然飚出。将要入夏,李秋寒却仿佛身处九尺寒冰。他犹疑地回过头,只见国师穆朗盯着虚空一点,似在出神。 “国师是对秋寒有什么意见么?” 穆朗回过神来,杀气退去一些:“怎么会?只是穆某昨日夜观天象,发现北齐此次不但能解决眼前的危机,还能从西陵那里捞到不少好处。穆某想,顺水人情,何乐不为?如果我们派出六皇子领兵出战,必将无往不利,成功击退西陵骑兵。” “这也是国师看出来的‘天机’?”皇帝问,“一定得是秋庭?” “哪里就具体到这个地步。只是我想六皇子有天命眷顾,应该能添上不少成功的把握。陛下既被李时昭威胁不得不出兵,何不让六皇子领兵前往?如果北齐当真挡不住西陵南下的脚步,六皇子也可顺路征服北齐领地,也算从草原铁蹄下救出李家百姓。” “老六这几日病得很重,床都下不来,如何能上马打仗?何况他也从未学过兵法武功,即便如国师所说有气运眷顾,也绝不能无中生有忽然开窍。” “陛下的意思是……” “太子自五岁起便跟随在大将军身后学习兵法,朕也为他延请了合适的教头教授武功。若是你出马,朕很放心。”皇帝目光落在太子身上,“秋寒,可有信心没有?” 自知有六弟气运护身的李秋寒怡然不惧,振衣下拜:“儿臣遵旨。” 奎木狼殿前遏制住杀气,并非因为他有强大的自控能力,而是因为他看见了房梁上的燕月生。在李秋寒说出杀金楚音祭旗时,奎木狼当真动了杀心。神祇很难与人有同理心,那一刻奎木狼愤怒战胜了理智,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满殿的人,觉得他们毫无活下去的价值,不如全都杀了干净。他想杀的不止南齐太子,还有南齐皇帝。是他们将金楚音从奎木狼身边带走,剥夺二人在一起的自由和权利,奎木狼仇恨此二人远胜仇恨燕月生。同在皇宫中的司命察觉到奎木狼正在失控边缘,及时现身示警。如果奎木狼控制不住杀心,燕月生会亲自出手帮他控制,不管动用什么手段。 刺杀人间真龙天子的神君会堕落成魔,他们是天庭必须铲除的对象。如果奎木狼因爱堕魔,便是破情劫失败,燕月生绝不会手软。 “有没有很失望?皇帝派出的监军不是少君而是太子。”走出大殿时,奎木狼说,“这不是我的错,我已按照你教的说了,要怪只能怪你当初和皇帝说过的话。” 燕月生曾对南齐君主说,关于朝政大事,皇帝决不能听从穆朗的主意。这些年奎木狼因为这句话吃了不少苦,不然他早就能劝说南齐皇帝放弃和北齐的盟约,带着金楚音远走高飞。 “谁说我想要李秋庭现在去做监军了?”燕月生坐在宫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先把自己的事管好吧,奎木狼。” “我能有什么事?”奎木狼一声嗤笑,“我很好。” “你当然很好,不好的另有其人。”燕月生冷笑,“我昨日无聊翻了翻金楚音的命簿,发现她的命簿上七日前出现了新的变数。我将李秋寒支出关外,说到底还是帮了你的忙呢。” “你在打什么哑谜?”奎木狼皱眉。 “金楚音怀孕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你的孩子吧。” 如同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响,奎木狼呆呆立于原地动弹不得。燕月生轻盈地从墙头跳下:“李秋寒虽然草包,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头脑。他只要算一下和金楚音同房的日子,便该明白那绝不可能是他的孩子。他这两月若是留在京内,早晚会发现婉宁公主已经怀孕。到时他会怎么对待金楚音,你应该可以想得到。” 奎木狼终于找回他的声音:“这么说,你今日种种,全是在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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