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口说第一个字,宁萱便察觉到仙尊的声音的不同,他做了个深呼吸,像是强忍着什么,声音强行镇定下来,继续道:“顺着这个方向继续往前走,这是我们来时的路,不会有其他危险,去吧。” 他的语速很快,说完就直接往宁萱肩膀上一推,示意她快走。 宁萱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自己往前跑了数米,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嗅不到仙尊身上的血腥气,只有湿润的气息,而且刚刚听到的摩擦声也突然静了下来,剩下她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跳和因为运动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仙尊没有选择冒险地往前走,而是选择了他们来时的道路,折返回去,避开这诡异的大雨。 宁萱脑子里只有承怀仙尊的命令,即便她什么都看不见,即便尖锐的树枝刮破了她的皮肤,也不敢停下脚步。 她的潜意识里告诉她,承怀仙尊帮她挡下了危险,所以她是安全的,只要她按照仙尊所说的去做,她就能逃出去。 明明恢复了健康的身体,又有灵气加成,她能一下子跑得很远,可是她的灵魂却像是负担了几万斤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仙尊现在怎么样了?他的伤不是还没好吗?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什么东西?仙尊能对付得了它吗?宁萱脑子乱糟糟的,却也很清楚,自己在仙尊的身边,根本帮不了他什么,反而还会拖他的后腿。 当她听见身后传来凄厉且尖锐的吼声时,脑海像是炸开了一般,突然止住了脚步,鸡皮疙瘩像细小的虫子一般爬上了她的皮肤。 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小了,淅淅沥沥的,根本伤害不到她。 宁萱才发现,她已经跑到了绿洲的边缘,皎洁的月光照在大漠之中,只要她跨出一步,便能逃离乌云。 身后的吼声越发凄惨,声波将她周围的树叶震得摇摆起来。 宁萱跑进了沙漠,仰头看向天空,沙漠这边是皎洁的月光,是漫天繁星,而绿洲这边却被乌云所压,大雨倾盆而下。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根本无法帮助仙尊什么,还会拖累他,所以她只能努力去做她力所能及的事情。 脑海里闪过仙尊时不时按向腰间的位置。她攥紧了自己的掌心,用星星辨认方向,朝着自己来时的路狂奔。 宁萱对于在意的人,一向细心敏锐。仙尊原先醒来的时候,就在找他的剑,后来给她处理鱼的时候,包括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去找剑。 她要找到仙尊的剑。 时间飞速流逝,绿洲内,一头约莫有两人高的巨兽俯低身子,左眼流出蓝色的血液,喉咙挤出怒吼,不停地甩着脑袋,试图把自己身上的人甩下去。 承怀抓住它的角,贴着它的后背,右手沾着巨兽从眼睛里流出的蓝血,在黑暗之中发着蓝色的幽光,伸手试图掰下它的尖角。 大雨下得越来越急,雨水与他手上的蓝血融合,发出“滋滋”的声音,如同被腐蚀一般。 承怀很快就认出了这个灵兽。 雨靛幻兽,所到之处,必会下雨,它的血液和雨水混合,是一种有害的毒药,也有人把它的血液用作作画的颜料,这种蓝又名——雨靛蓝,又因为它在黑暗之中也会发光,于是广受欢迎。 疼痛让承怀越发清醒,他用尽全力,掰断了幻兽的角,然后狠狠刺入它的后背。 幻兽凄厉的惨叫声把承怀的耳膜几乎都要震破了,他身体各处的伤口彻底开裂,雨水混着他的鲜血流淌下来,染红了他月白色的衣衫。 承怀终于被它从后背甩了下来,整个人飞撞到大树,差点把树干折断。 他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各处都移了位,特别是他的骨头,仿佛全都断裂了,疼痛到几乎麻木。 幻兽的蓝血发着幽光,流淌了一地,与承怀的鲜血混合在一起,这种混合后的蓝色显得更加色彩瑰丽。 它亮出尖利的爪子,朝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缓慢移动。 这本该是它的猎物。 承怀半睁着眼睛,视线被雨水模糊,身侧的手臂几乎抬不起来,只能试图屈了屈手指。 他垂下眼眸,看向自己腰间的口子。 趁他虚弱,魔胎伸出魔丝,肆无忌惮地吸收周围可以利用的一切。 然而它最喜欢的还是承怀的感情,在发现其他东西吸收了跟没吸收一样后,它便失望地收回了魔丝,等待承怀死去,再寻找下一个“宿主”。 他的情感变得很淡很淡,好像这一刻死去,也不会有任何波澜。 幻兽的爪子正要拍下来的时候,它的身体突然倒下,从后背扎进去的角流出越来越多的蓝血。 它低声嘶吼着,用完好的左眼死死瞪着眼前的“猎物”。 一人一兽都受了重伤,几乎快要死去。 承怀的呼吸越来越轻,他很清楚,如果僵持不下,幻兽会在雨水之中补充它需要的能量,很快就会恢复伤势,而他恐怕会尸骨无存。 生出的一点求生欲很快又被魔胎吞食了,如今它强他弱,自是争不过魔胎。 承怀不知道魔胎在“偷吃”他的情感,只是再一闭眼,便不想睁开了。 他刚闭上眼睛,便又听到了那个先前昏迷时常常能听见的声音。 “仙尊!” 承怀猛地睁开眼睛。 魔胎感受到他澎湃的情感波动,如同巨大的浪潮,一下子把它拍晕了过去,魔丝便一蹶不振了。 满地发着幽光的蓝色血液里,小姑娘披着他的长衫,怀里紧紧抱着他的剑,深一脚浅一脚的,跌跌撞撞地朝他跑过来。 她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迸发出美丽的光采,好像只要见到他,所有的危险都会离她而去,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承怀想,她需要他。 作者有话说: 浅嗑一口。
第7章 虽然宁萱的胆子不大,修炼不到家,好在她脑子还算好使,走过的路只需要一遍就能记住。当时她把仙尊的剑丢下,本就心怀愧疚,还特地找了个奇形怪状的大石头,把剑竖在石头前,用自己的紫纱绑在上头,显得有仪式感一些,毕竟……这可是仙尊的剑啊! 宁萱对于有关承怀仙尊的一切事物,都带着天然的好感,所以她折返回来找剑的时候,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奇形怪状的大石头,便也找到了那把埋在沙子里的剑。 她徒手把剑挖了出来,不顾自己的手被沙子磨成什么样了,本来修建圆润的指甲都被沙石划拉得十分难看,还有一些细小的沙子嵌入指甲中,扎得她非常难受。 但她想,她的难受一定不及现在仙尊所受危险的万分之一。 仙尊是为了保护她,才会陷入险境,她绝不能……抛弃他。 就像当时她明明可以抛下承怀,自己跑去绿洲休息一样,如今的宁萱更是没有想过自己一个人偷生。 在黎明到来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候。 宁萱几乎耗尽了自己的灵力,才终于赶到了绿洲。 她看到了激烈的战况,泛着蓝光的血流淌了一地,几乎照亮了这一片区域。 那头巨大的幻兽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宁萱生怕自己来晚了,好在绕过这头巨兽,找到了坐在地上的人影。 “仙尊!” 光线不足,宁萱只能模模糊糊地瞧见一个人影,她确信这秘境之中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绝不会有第三人,于是除她之外,便只有承怀仙尊了。 她在看到承怀后,悬着的心脏才终于落了下来,只要见到仙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宁萱抱着剑,小跑着过来,越是靠近,越是心惊,她发现承怀仙尊满身是血,几乎已经站不起来了。 “承怀仙尊,您……您怎么样了?”宁萱将自己怀里的剑递交到承怀的手里,望见承怀的眼睛还有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仿佛在确认什么,连忙道,“仙尊,我把您的剑找回来了。” 宁萱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气,比之前还要浓郁,连忙用自己最后一点灵力为他施展治疗术,至少先把他的血止住。 承怀想要说话,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你……” 若是幻兽不死,这雨便会一直下,他的伤便一直无法自愈。 宁萱耳边都是雨声,听不清承怀说的话,着急之下,便凑上前,几乎用耳朵贴住了他的唇,“仙尊,您说什么?慢慢说,不要着急。” 她耗空了体内的灵力去施展治疗术,然而承怀的声音却依旧如同游丝一般,顺着风飘散了。 宁萱想起长老曾经说过的禁术,她是天阴之体,是天生身怀仙骨之人,在情急之下,使用仙骨内储存的灵力也无不可。 长老并不想教她这些,许是怕她生出异心,不过那些讨厌她的合欢宗弟子就喜欢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大大方方地把记载禁术的书丢到她的面前,还逐字逐句地教她。恨不得宁萱使用上面的术法。 禁术之所以是禁术,因为它对于人体损害极大。 宁萱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按照记忆里的内容,从仙骨抽调灵力,施展治疗术救起承怀。 承怀感觉到一股纯粹至极的灵气顺着他的伤口流入体内,这样的灵气跟刚刚宁萱给他使用的法术不同,让他的伤口飞速愈合的同时,他也恢复了力气。 他一把握住宁萱的手腕,止住了她继续输送灵气的动作。 宁萱的身体如同被人抽干了生命力,娇俏的脸蛋上几乎毫无血色,只有那一双明亮的眼眸,怔怔地盯着承怀看。 承怀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被宁萱用心头血写下的血咒,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以命换命的禁术。 他又惊又怒,眼角发红,攥着宁萱的手腕,失控般用力。 宁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触及到承怀的眼神,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的模样,一时间心脏七上八下。 虽然承怀仙尊没有说什么,她却读懂了他的眼神。 他在说:“等会儿再和你算账。” 承怀将她带回来的本命剑从剑鞘里抽出,用剑支撑着身子站起,一步步走向那头幻兽。 幻兽意识到了危险,想要逃离,可是它后背的伤却让它动弹不得。 承怀举剑,往下一劈。 只是一剑,刚刚几乎要把承怀逼死的幻兽,就瞬间消散于天地。 天空的乌云散开,曙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大地上。 宁萱仰头看向天空,不再下雨了,身上灼痛的雨水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变得冰冰凉凉的。 承怀收起自己的剑,在宁萱面前单膝跪下,与宁萱对视,他的眉头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展开过,抿了抿唇,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你不该用禁术救我。”最后甚至连对她生气大吼都没有做到,而是板着一张脸,像说教一般说她不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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